賈躍亭恒大局中局

　　周遠征

　　編者按/ 一邊是聲名狼藉的失信被執行人，一邊是資金實力強大的金主，賈躍亭與許家印的合作從一開始，就充滿著各種疑問。外界不斷提問的問題是：“為什么要和賈躍亭合作？”

　　直至賈躍亭與恒大的合作出現裂痕，并最終走向分道揚鑣之時，這個問題仍然沒有清晰的答案。只不過在此間，雙方商業層面的意圖與動機逐步顯現出來，雙方顯然有各自的商業算盤與打算。

　　結局如何？或許這本身就是結局。

　　一線調查

　　昂貴的交手：賈躍亭恒大造車交惡迷霧

　　現實果然是最好的編劇。

　　11月20日，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更新了針對中國的301調查報告。據新華社報道，11月22日，商務部新聞發言人高峰表示，中方注意到美方日前對“301調查”報告進行的更新，對此表示嚴重關切。報告對中方進行新的無端指責，捕風捉影，罔顧事實，中方完全不能接受。

　　對于301調查更新報告涉及FF之爭的情況，接近恒大的人士對《中國經營報》記者透露：“恒大投資FF是純商業行為，按照美國的相關法律程序依法依規報批；2018年3月9日，恒大健康向美國外資投資委員會（CFIUS）提交申請，于6月18日獲得CFIUS正式批準。”

　　然而，隨著10月以來，賈躍亭與恒大健康在香港國際仲裁中心開戰以后，一度相見甚歡的許家印與賈躍亭漸行漸遠。近日，《中國經營報》記者也前往廣州南沙、香港等地進行實地探訪，力圖進一步探尋背后的故事。

　　重重迷霧

　　2018年3月5日，廣州南沙區公布了一則土地掛牌出讓公告。這則土地掛牌出讓公告中明確注明：競買申請人須在南沙設立項目公司，項目注冊資本≥30000萬美元，投資強度≥8274元人民幣/平方米等條件。

　　這些并不是那么容易達到的條件，恰恰很符合2018年2月12日設立的睿馳智能汽車（廣州）有限公司。其中，設立在南沙的睿馳智能汽車（廣州）有限公司，成立之日以美元中間價計算，注冊資本205200萬元人民幣，約合32589萬美元。

　　熟悉土地競拍流程的人士透露，一些地區為了引入特定的項目，往往會與相關參與競拍的公司提前進行溝通，從設立公司到注冊資本金等都是雙方溝通好，從而保證該項目地塊沒有其他人參與競拍，土地出讓以底價最終成交。通過工商資料以及FF香港的企業信息可以確認，設立在南沙的睿馳智能汽車正是賈躍亭所控制的企業。

　　此次土地競標中，也明確規定了“競買申請人名下有閑置土地、拖欠土地出讓金、嚴重違反《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合同》或有不良業績的，不能參加競買。競買申請人須提交申請人（包括與其有參股、控股、投資關系的法人、個人及其他組織）在廣州市行政區域內無拖欠土地出讓金、嚴重違反出讓合同、閑置土地或有其他不良記錄的承諾書”。

　　這一條款，僅僅局限于相關人員在廣州行政區域內沒有失信。分析該條款，屢屢成為被告，已經成為中國“知名老賴”被列入失信人的賈躍亭，因為在廣州行政區域內無不良記錄，不會影響到其控制的睿馳智能汽車在南沙拿地。

　　最終的結果皆大歡喜，“知名老賴”賈躍亭順利通過睿馳智能汽車以底價獲得了相應地塊。政府度身定做的背后，還有什么力量在做推手呢？近年來，賈躍亭的事業主要在北京、重慶、浙江等地開展，與南方區域地方政府的接觸并不密切。即使與其關系密切的鑫根資本控制人曾強也更多在深圳進行拓展。

　　誰是賈躍亭南沙拿地的“掮客”呢？根據接近恒大健康的人士透露的信息，“2018年3月9日，恒大健康向美國外資投資委員會（CFIUS）提交申請，于6月18日獲得CFIUS正式批準”。

　　這意味著，賈躍亭南沙拿地前后，恒大健康已經與FF有了一定的交集。雖然，恒大健康公告顯示，恒大健康是在6月25日完成對時穎公司100%股權的收購，從而獲得了45%的Smart king公司股權。

　　實際上，賈躍亭在11月12日的講話中，進一步披露了相關信息。賈躍亭透露：“去年10月的一個周末，接到香港的一個電話，我的朋友告訴我恒大對于投資FF有強烈的興趣。”

　　他還詳細講述：“我還是要非常感謝恒大在FF最困難的時候施以援手。”他說：“2017年底做的FF91量產的預算大概10億美元，這里還不包括FF81及南沙工廠預算。”

　　顯然，綜合賈躍亭和恒大方面的一些說法，與香港資本大佬張松橋關系密切的時穎公司只是協助了恒大介入FF，從一開始恒大就是背后的主角。

　　地方政府引入新能源汽車企業，做大南沙汽車產業無可厚非。然而， 隨著時間的推移，地方政府對賈躍亭的態度似乎也在發生轉變。日前，法拉第未來公布了要求美國加州法院執行香港國際仲裁庭緊急救濟仲裁決定的法律文書，該文書中披露了諸多細節。

　　文書中有一封時穎公司（2017年11月，時穎公司與賈躍亭簽訂協議入主FF，后恒大健康全資收購時穎公司，恒大健康從而擁有了時穎公司與賈躍亭組建的Smart king 45%的股權）收到的來自廣州南沙投資發展局的信件，信件中稱，“失信被執行人賈躍亭作為Smart king的全球CEO，這給FF中國業務和項目帶來極其負面的影響，因此這會破壞政府機關對該項目的支持力度，建議股東方調整全球CEO的人選”。

　　而在隨后的2018年8月21日，廣州市南沙區來函對賈躍亭是否還是FF中國實控人表示質疑，要求恒大法拉第未來進行確認和核實。

　　從當初積極引入，到頻頻站到前臺希望賈躍亭退出，地方政府為何轉變如此大呢？《中國經營報》記者與南沙區政府多個部門聯系，并未獲得明確回復。

　　接近恒大的人士則對《中國經營報》記者坦言，新能源汽車項目投資巨大，對于FF而言要實現在南沙建設并投產，需要借助金融機構的力量。相關人士表示，“在一次FF中國與銀行的會談中，該銀行明確表示只要賈躍亭還占有FF股份，就不可能融資。如果要融資，賈躍亭的股權就必須轉出去，FF不能有他的股份，更不能讓他控制FF。”

　　恒大方面相關人士還提及：“在談判過程中（今年7月的談判），賈躍亭一方主動提出，由賈躍亭轉讓其所持有的FF股權予第三方。他認為，此舉足以解決中國區面臨的問題。”顯然按照這種說法，隨著南沙相關地塊移交，賈躍亭的“失信人”身份開始影響到相關項目融資。

　　對于恒大的說法，FF美國相關人士對《中國經營報》記者則頗為憤怒。相關人士說：“關于失信人的問題，恒大在入股前就清楚，他們提這一點完全就是耍流氓，而且轉移股份給他人代持、辭去董事會等都是按照恒大的建議執行的，他們說只要按照其要求做就可以解決問題，甚至連7月協議模板也是恒大提供，FF一一照做。”

　　此外，《中國經營報》記者還了解到，在外匯管控日趨嚴格的情況下，FF中國的外匯賬戶能否保證不被凍結也成為了一個難題。接近恒大的人士對《中國經營報》記者表示，由于賈躍亭作為樂視股東時違反了關于返程投資的法規（外管局37號文），因此FF中國的外匯賬戶被凍結。

　　這導致了恒大投入到FF的資金無法在中國結匯用于支持FF中國業務的開展，甚至連員工的薪酬也無法發放，時至今日仍只能靠恒大的無抵押借款維持運營。

　　然而，對于恒大方面的說法，11月21日接近賈躍亭的一位人士對《中國經營報》記者表示，“目前外匯賬戶是正常的。”該人士對《中國經營報》記者表示，“FF中國外匯賬戶被臨時凍結跟賈總個人沒有任何關系，當時是一個小失誤，并且很快就解決了。”

　　從拿地疑云到“失信人問題”及“外匯賬戶是否被凍結”等問題上各執一詞，一開始就有些“神秘”的FF在華投資隱患重重。

　　南沙項目命運

　　目前，雙方的爭執依然在繼續。11月14日，FF小股東代表在洛杉磯高等法院對恒大健康提起了集體訴訟，指控恒大健康、恒大方派駐的董事企圖通過欺詐手段奪走FF控制權和核心知識產權的非法行徑。恒大健康則在隨后的公告中直指這些人“無理控告本公司”。

　　曠日持久的爭執中，廣州南沙區政府雄心勃勃打造新能源汽車基地的夢想也遭遇了現實沖撞。11月14日，《中國經營報》記者前往位于廣州南沙萬頃鎮的恒大法拉第項目現場進行探訪。

　　從2018年4月拍下南沙601畝地塊，半年多時間后，該項目地塊依然處于平整和打樁過程中，現場施工人員和車輛也較少。

　　現場施工單位拒絕回應施工進展是否正常。《中國經營報》記者與南沙區政府多個部門聯系后，相關部門均不愿意正面回應，對于項目進展等問題建議記者去問恒大方面。

　　《中國經營報》記者了解到，該項目拿地之后，目前發布了兩次環評公示。第二次環評公示顯示，該項目年生產10萬輛純電動乘用車車身、裝配10萬輛動力單元部件。正如《中國經營報》記者現場所看到的相關地塊不止601畝，公示顯示預留了二期發展。恒大有關人士也坦承，項目地塊有二期預留地。根據出讓公告中列出的“項目土地產出率≥140782元人民幣/平方米/年”，地方政府期望，未來一期地塊項目就能夠實現560億元以上的產出。

　　夢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忍的。按照現在尚未進行廠房建設，以及賈躍亭在爭斗之后宣布把FF91和FF81都回美國進行生產的情況下，南沙基地的未來更加迷茫。如果嚴格按照土地出讓公告中規定的，移交地塊后24個月建成投產，最晚在2020年上半年該項目就必須建成投產。

　　然而，現在時間表誰也說不清楚。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密切關注到FF爭奪戰之后，該項目的未來更加撲朔迷離。11月21日，賈新光表示：“貿易戰可能緩和，但是技術封鎖不會放松。”恒大會放棄努力嗎？或許并不會，《中國經營報》記者查詢到恒大健康依然在推動FF中國的布局。10月16日，賈躍亭與許家印激戰正酣之時，恒大法拉第北京公司正式注冊成立。

　　然而，賈躍亭號稱已經獲得美國某銀行支持之下，雙方復合的希望日漸渺茫。地產領域呼風喚雨的許家印，跨界邁入汽車業就面臨著嚴峻的考驗。

　　撮合賈許合作背后是否還有神秘的力量，這些力量能否將雙方的裂痕彌合呢？《中國經營報》記者將會持續關注。

責任編輯：張國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