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網絡305億海外收購“生變”

　　撤回收購以色列高科技公司Playtika；巨人網絡董事長史玉柱稱遭人身安全威脅，公司已報案

　　9月17日，巨人網絡董事長史玉柱在微博上表示，最近遭受人身安全威脅、網絡謠言攻擊等。這些謠言捏造并散布虛構事實，刻意貶損公司名譽，企圖在某商業活動中謀利。公司已報案，期待公安機關的調查結果。當天晚上，巨人網絡發布公告，宣布撤回重大資產重組申請，這項資產重組指向巨人網絡已于今年8月被證監會否決的項目——以305億元收購以色列高科技公司Playtika。

　　撤回歷時兩年的重大資產重組申請對巨人網絡來說，應該是一個困難的決定，史玉柱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難？

　　1 史玉柱因何事受威脅？

　　史玉柱公開宣稱“遭受人身安全威脅”的微博發出后，立刻引發各種市場猜測：史玉柱因為何事遭受“威脅”，又是被誰威脅了？較多的一種聲音認為，史玉柱微博中所指，與巨人網絡正在進行的一項資產重組事項有關。

　　史玉柱發布微博兩小時后，巨人網絡的官微轉發了史玉柱的微博并稱，“目前公安機關正在調查，等待調查進展，如有可以公布的信息，我們將及時與外界同步。”

　　當日晚間，巨人網絡發布公告，宣布撤回已歷時兩年的重組申請并進行重大調整。“由于本次重大資產重組歷時較長，有交易對方提出解除原《資產購買協議》并撤回本次重大資產重組的申請文件，及提出對重大資產重組方案進行調整變更的要求，據此，公司擬與有關各方就該等事項進行協商，擬對本次重大資產重組方案進行調整，預計達到重大調整標準。”公告稱。

　　2016年10月，巨人網絡公布交易方案，收購標的為注冊于開曼群島的公司Alpha Frontier Limited，其經營實體為全資子公司Playtika公司。

　　本次交易前，巨人網絡全資子公司巨人香港作為發起人于2016年7月30日與弘毅創領、上海并購基金等財團出資人共同簽署了《財團協議》。巨人香港將與財團出資人或其指定第三方共同對Alpha進行增資，并以Alpha為主體作價44億美元收購CIE旗下休閑社交游戲業務資產。

　　本次交易對價由巨人網絡以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方式支付，其中交易對價的83.6084%，共計255.04億元以發行股份方式支付；交易對價的16.3916%，共計50億元以現金方式支付。截至2017年12月31日，Alpha 100%股權的評估值為3241579.96萬元，增值率為594.74%。

　　公開資料顯示，2017年以前，Alpha近半營收來自博彩類游戲產品。2016年10月，當巨人網絡首次拋出這一交易計劃時，曾引發來自市場和監管層的質疑。其中，收購標的業務中的“博彩”性質，被認為將較難通過監管審批。

　　2 證監會暫停審核，收購方內部“生變”？

　　巨人網絡這起作價305億元的大手筆收購也引起市場的強烈反響，其交易對手方為重慶拔萃、泛海資本、上海鴻長、上海瓴逸、上海瓴熠、重慶杰資、弘毅創領、新華聯控股、四川國鵬、廣東俊特、宏景國盛、昆明金潤及上海并購基金13家機構，傳聞素與史玉柱交好的盧志強、新華聯等實力雄厚的資本方均包含其中。

　　除廣受質疑的“博彩”性質之外，標的公司并未做出業績承諾也受到詬病。加之游戲公司的周期性，以及游戲正式推出之后的零邊際成本特性素來引人關注，各大資本方齊手推動本次收購是保證業績增長還是一場資本游戲？

　　從審核節奏來看，證監會在審核方面顯得尤為謹慎，2017年1月21日，證監會下發了行政項目審查二次反饋意見通知書，截至回復出具日，除重慶拔萃已經向其股權轉讓方支付部分股權轉讓價款外，其他交易對方均未向其對應的股權轉讓方支付股權轉讓價款。要求巨人網絡進一步說明對外支付進展情況及相應財務數據等相關情況。

　　2018年8月10日，巨人網絡收到證監會的通知，并購重組委決定對本次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購買資產并募集配套資金暨關聯交易事項暫停審核。巨人網絡于8月13日開市起復牌。

　　時隔一個月之后，9月14日，巨人網絡再發公告，由于本次重大資產重組歷時較長，國內市場環境發生了巨大變化，有交易對方提出解除原《資產購買協議》及對重大資產重組方案進行調整變更的要求，公司將與有關各方就該等事項進行協商，預計將涉及本次重大資產重組方案的重大變更調整。公司再度停牌。

　　17日，在史玉柱發布“受威脅”微博后，有自媒體報道稱，巨人網絡300億重組之所以遲遲未決，源于上述收購方財團中的“上海瓴逸”“上海瓴熠”背后掌舵人郁國祥與史玉柱“鬧掰”，導致收購在最后關頭卡殼。對于這一說法，巨人網絡方面未予回應，記者通過微博私信試圖聯系史玉柱本人，截至發稿未獲其回復。

　　18日，新京報記者聯系巨人網絡集團公關，對方表示如有最新進展將進一步披露相關公告，而就史玉柱所稱自己受到威脅一事是否與本次收購Alpha Frontier Limited全部A類普通股進行重大調整相關，巨人網絡方面并未給出相關回復。

　　3 曾150億借殼上市，向互金領域伸手

　　2007年11月巨人網絡登陸紐交所；2014年7月，巨人網絡完成私有化并宣布退市。2015年11月，巨人網絡150億元借殼世紀游輪回歸A股后，喜迎20個漲停板。市值一度高達1700億人民幣。

　　不過，305億收購生變，使得巨人網絡股價大跌。2018年9月14日巨人網絡停牌，當天股價收報于18.98元/股，總市值僅剩384.2億元，縮水超7成。

　　根據巨人網絡公布的半年報披露，今年上半年上市公司實現營收19.99億元，與去年同期相比增長42.52%，凈利潤7.1億元，同比增長1.87%。巨人網絡稱營收主要增長原因是2017年12月旺金金融納入合并范圍，其營業收入主要為服務費收入。

　　從2016年8月開始，巨人網絡宣布向全新業務領域布局，自我定位為一家綜合性互聯網企業，將互聯網娛樂、互聯網金融科技和互聯網醫療作為三大業務板塊。

　　2017年9月，巨人網絡全資控股孫公司上海巨加網絡以人民幣51894.71萬元受讓深圳旺金金融信息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旺金金融”）30.5263%股權，并對旺金金融進行增資，交易完成后，巨加網絡將合計持有旺金金融40%股權。2017年，旺金金融實現歸屬于母公司股東的凈利潤2.73億。

　　2017年，巨人網絡還投資了以供應鏈金融為特色的薔薇控股股份有限公司、互聯網租房平臺“蘑菇租房”以及美國萬通保險亞洲有限公司等，并在2018年第一季度相繼設立了融資租賃公司、保理公司。

　　從2018年半年報數據來看，巨人網絡游戲相關業務收入為13.58億元，占營收比重的67.90%，較上年同期減少2.96%。

　　■ 人物

　　史玉柱能否突圍“資本征途”？

　　距離史玉柱重回巨人網絡一線已過去將近兩年的時間。此前9月15日，史玉柱度過了自己56歲的生日。外界對他的慶生方式不得而知，此前偶有幾年他會在生日當天發一條微博，祝自己快樂。

　　經歷了辭職、復歸，史玉柱始終是巨人網絡的象征，近年他頻頻以投資人身份出現在區塊鏈、P2P等新聞中，在這背后是巨人網絡的主營業務發展遲緩。此次并購受阻并遭遇游戲市場管理新政的情況下，史玉柱能再次帶著巨人突圍嗎？新京報記者 朱玥怡

　　從未真正離場，多次投資熱點

　　今年教師節，史玉柱來往多年的好友馬云宣布了退休計劃，外界似乎愿意相信，這一次馬云是真的準備離開了。

　　早在2013年4月，馬云和史玉柱曾先后宣布過退休，史玉柱當年的說法是“把舞臺讓給年輕人”，雖然他與比自己小兩歲的馬云一樣。不過史玉柱說退實留。2015年年底，史玉柱再次復出，至今沒有公開的退休時間表。

　　媒體人劉韌曾判斷，“史玉柱的成功是他個人的成功”。在此意義上，巨人始終是史玉柱的巨人，除他之外，難以再舉出一個外界眼中可以支撐巨人的靈魂人物。史玉柱的微博名為“史玉柱大閑人”，標簽貼著“退休生活、玩游戲、看美女、盯銀行”，他分享的日常中多數是某地的美食、旅游照片。但可以猜想，散淡之余，史玉柱對巨人有某種執著，對這個跟隨他重生過一次的品牌，做到徹底放手大概太過困難。

　　巨人網絡眼下的定位是綜合性互聯網企業，布局三大核心業務：互聯網娛樂、互聯網金融科技與互聯網醫療。史玉柱計劃并購Playtika，亦曾有借力發展其他業務的考量。據中國證券網報道，史玉柱曾向Playtika團隊建議，不光用人工智能改造游戲業務，還要用人工智能去做其他領域的業務，未來全面擁抱人工智能市場。

　　史玉柱從未真正離場。巨人的主營業務之外，他沒有錯過當下的熱點。近一年來，他曾先后卷入綠能寶與OKcoin的相關新聞。去年上半年綠能寶兌付問題爆發后，曾被綠能寶宣傳為股東的史玉柱通過微博自白，稱僅是綠能寶債權人，購買債券是為了支持長江同學、綠能寶實控人彭小峰創業，將督促彭還錢。

　　至于比特幣，史玉柱去年9月曾發微博稱不該過分妖魔化比特幣，表示自己相信比特幣基于的區塊鏈技術將會深刻改變金融等領域，并稱自己不擁有比特幣。而伴隨監管帶來的不確定性，今年3月，巨人網絡公告稱，將所持有的14% OKcoin股權轉讓至史玉柱名下公司。

　　意外的“膽小”與遲到的狼性

　　財經作家吳曉波在《大敗局》一書中評價史玉柱“有著超出常人的驚人的豪賭天性，這種天性在他日后的創業歷程中將一再展現”。典型例子即包括巨人1995年實施的橫跨保健品、醫藥、電腦三大領域系列產品的“三大戰役”，這后來被認為是造成巨人資金緊張的滑鐵盧。史玉柱本人在2011年新財經的訪談節目中承認，1997年之前的自己“一直是一個很荒唐的人，不按經濟規律辦事，感覺到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二次創業后，史玉柱更樂于表現自己的“膽小”，他自稱“企業家朋友圈里還沒發現一個比我更膽小的：沒有把握的事不做”，具體表現是掌管業務負債率為0，公司擁有夠發至少20年工資的現金儲備。

　　在他逐漸轉向的投資領域，“沒有把握的事不做”亦是他恪守的信條。史玉柱在微博上傳授過自己的炒股秘訣：核心是認真研究公司未來盈利能否持續理想成長，以及目前股價是否被低估，兩條同時滿足即可買入；他說自己不會買“看不懂的行業”和“15倍以上市盈率的”。

　　《征途》系列曾在PC端游戲時代創下無法忽視的成績。而在用戶從端游向手游遷移的背景下，游戲行業的激烈競爭現狀或是史玉柱不得不提倡狼性的根源。據第三方機構艾瑞咨詢的研究報告，巨人網絡在2016年中國移動游戲市場上市企業移動游戲營收前十中排名第9，市場份額為0.9%，遠遠落后于騰訊和網易兩大巨頭。

　　巨人網絡此前發布的2018年半年報中，游戲業務營收占比下滑超3成。公司在半年報中稱，《征途》系列已運營多年，網絡游戲產品本身存在生命周期，若公司不能及時響應市場變化，持續不斷地推出新游戲，將導致公司失去競爭優勢，市場份額可能下降，對未來業績產生不利影響。

　　今年9月艾瑞發布的《2018年中國移動游戲行業研究報告》顯示，在騰訊與網易兩家的擠壓下，第二梯隊中的巨人網絡和兩年前相比未能實現異軍突起，于2017年移動游戲市場上市企業移動游戲營收前十中排名第9，市場份額不足1%。

　　從創業典型到習慣爭議

　　一種廣泛的意見是，史玉柱對人性尤其是人性中有所缺陷那面的洞察決定了腦白金和《征途》的成功。礪石商業評論創始人劉學輝不認為史玉柱能被稱為企業家，他撰文提到，“史玉柱、唐巖雖然收獲了巨額財富，但其所從事的事業很大程度是在鉆人性弱點的空子，并不創造社會價值，甚至有損社會價值”。

　　《南方周末》原記者曹筠武在2007年一篇題為《系統》的特稿中，評價《征途》構筑起的系統“準確地捕捉著人性的弱點，召喚著玩家們在違背普世價值的虛擬世界中放縱自己的邪惡”。

　　史玉柱在《自述》中總結了游戲玩家的八字需求方針：榮耀、目標、互動、驚喜。他關于“榮耀”的看法是“玩家來游戲的內心深處第一的需要其實是想獲得其他人的尊重，要獲得榮耀”；他還清晰地知道，需要在游戲中不斷循序漸進設置目標來持續吸引玩家，也知道《征途》因為互動部分群體之間的仇恨和戰爭設計得好，被認為殺戮太重。

　　對于爭議，史玉柱顯得淡然。他曾在2011年的一條微博中寫道，國內從事面向消費者經營活動的知名民營企業家最終下場大多不好，至于自己，“我早已臭不可聞，罵15年，都罵累了”。

　　征服或許是寫在史玉柱性格深處的渴望，佐以懂得隱忍，審時度勢，他會在對自己最有利的時機爆發出積蓄的能量，一如他曾經的多次蟄伏——讀書時自認能力不夠放棄了數學理想，每天從浙大玉泉校區跑到靈隱寺，再跑回來，堅持了四年；90年代初，封閉在深圳大學的學生公寓里150天，埋頭開發出M-6402文字處理軟件；1997年后巨人集團失敗，隱居南京策劃腦白金，周末帶上《太平天國》到中山陵附近樹林看書。他不是愿意向公眾示弱、求取同情的類型，更多時候在沉默中淬煉重劍，出鞘即見鋒芒。

　　新京報記者 張妍頔

責任編輯：李彥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