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滄海一土狗
文/滄海一土狗
引子
昨天晚間,美國公布了通脹數據:美國4月未季調CPI同比升4.2%,創2008年9月來新高,預期升3.6%,前值升2.6%;季調后CPI環比升0.8%,創近十年來新高,預期升0.2%,前值升0.6%;未季調核心CPI同比升3%,預期升2.3%,前值升1.6%;環比升0.9%,預期升0.3%,前值升0.3%;實際收入環比升0.2%,前值升0.1%。
受此影響,全球資本市場大幅震蕩。
當然反應最劇烈的還是美國國債,十年國債攀升7.5bp至1.7%附近。
想必很多人,又開始批評美聯儲,批評發達國家放水,薅全球的羊毛云云,現在終于通脹摟不住了。
事實上,情況要比實際看上去的復雜得多,通脹的原因不僅僅是放水。
經濟很好,供給受限
首先,最重要的,最核心的原因在于,經濟真的很好。
觀察經濟好不好,很多人喜歡用一些要么片面,要么迂回的指標,甚至還有人拿信貸數據反過來倒推經濟,最后得到的結果十分不得要領。
要知道,在短期分析里,經濟增長是諸多數據里最為外生性的變量,它只能被檢測,而不能被決定。
有兩個十分好的檢測工具,一個是PMI,這是一個前瞻性的環比綜合指標,不要再去看這個指標的細項以及環比的環比了,會犯不夠宏觀的錯誤的;另一個是油價,由于石油是供給彈性是十分好的大宗商品,在供給機制不出問題的情況下,只有十分好的總需求才能把油價拉起來。
事實上,今年發達國家的疫情和疫苗接種的波折,給油價的攀升造成了很大的波折。
盡管波折,但總體趨勢是向好的,布油價格不知不覺又到70美金附近了。
如果僅僅是經濟復蘇,發達國家QE的空間還不至于那么逼仄。不幸的是,我們遭遇了印度通脹。
5月6日發的《可能改變世界的印度疫情》詳細闡述了背后的邏輯:發達國家疫情和發展中國家疫情是不同的;發達國家在世界經濟的分工中偏需求,后者偏供給;世界的貨幣政策是一體的,后者疫情會極大的限制發達國家貨幣政策的空間。
所以,目前的狀況就是,世界經濟總需求很不錯,但供給出了點問題。
我知道不少人要跟我掰扯印度世界經濟gdp占比的問題,全球貿易是并聯串聯都有的,我們無法評估小gdp占比的實際影響。
勞動力市場的扭曲
5月7日的時候,美國4月非農數據大幅不及預期,資本市場也大幅震動。
按理說,非農大幅不及預期,暗示經濟不太行,道瓊斯指數該下跌,納斯達克指數該上漲。
結果不是,二者各漲各的。
我一直強調資本市場事前預測能力很差勁,但事后定價能力很棒;它擅長打哪兒指哪兒,而不是指哪兒打哪兒。
盡管非農就業很差,但是,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背后怎么回事:高額的補貼使得大家不愿意出去工作,導致就業的供給出了問題。
既然經濟不錯,為什么納斯達克還要上漲呢?這要說說美聯儲的退出QE計劃。
美聯儲收緊貨幣需要兩個條件:1、通脹達到某個程度;2、就業達到某個程度。二者是一個并且的關系,缺一個都不行。
現在非農就業出了這么大的幺蛾子,如果美聯儲按照計劃行事,他們當然不會加快退出QE。
所以,道瓊斯和納斯達克各漲各的:
1、道瓊斯:經濟還是不錯的!
2、納斯達克:非農這么爛,美聯儲不會加快退出QE!
美聯儲的尷尬
按照以往的經驗,通脹和就業不會有這么大的時間差,通脹起來了,就業也會很好,二者會比較同步。
但補貼政策扭曲了這一切,高額的補貼使得勞動力市場扭曲——供給缺乏彈性。工資大幅上漲,但失業率不見得很快的下降;只有工資漲上天,高過補貼,供給才會重新恢復彈性。
這種扭曲從勞動力市場傳導到了菲利普斯曲線上。通脹要遠遠跑在失業率的前面。
如果美聯儲退出QE的計劃只看更加領先的通脹,那么,問題還不大。不幸的是,美聯儲兩個都看,既看更加領先的通脹數據,也看更加滯后的就業數據。最后的結果一定是行動的太遲。
所以,在整個故事里,沒有壞人,也沒有人水平不行,大家只是被那樣的一個集體決策的規則給捆住了。
聯儲會怎么辦
我還記得以前上汪丁丁老師的課,他老是引用韋伯的一句話,官僚的本質是努力最小化。對聯儲的官僚們來說,按照既定的路線行動是最優的選擇,畢竟臨時改變計劃需要冒一定的風險。
畢竟鮑威爾不是沃爾克。
美聯儲一定會出來安撫市場,我們也一定會聽到那些陳詞濫調:
1、強調經濟的風險;
2、強調通脹的暫時性;
3、如果數據證偽了第2條,他們會絕對、立刻、馬上采取措施;
我們大可不必去指望美聯儲去力挽狂瀾,畢竟大家都是打工人。
對他們而言,最優的策略當然是按照既定的路線去行動,不能去做任何偏離。因為這個策略是集體決策的結果,是符合程序正義的,出了問題,大家可以甩鍋給程序。
但是,基于突發情況的偏離是充滿風險的,需要積累足夠多的證據去推動。
很長時間以來,人們過分高估了美聯儲決策的獨立性,事實上,這也是一群官僚,拋開政治方面的壓力不論,單純是數據依賴本身就意味著美聯儲的決策充滿了內生性——他們只能按照程序辦事。
一旦程序出了問題,問題就變得十分棘手。
當一輛汽車的剎車失靈,我們在汽車上繼續做剎車動作是沒什么用的,只具備表演性質,真正管用的是跳下車,用腳把剎車。
現在誰又能做這樣的人呢?
最小可覺差和最小可行動差
在心理學里有一個概念,叫最小可覺差,它代表人類或者是動物,對于某一特定的感官刺激所能察覺的最小改變。
由于“最小可覺差”的存在,在某些情況下,我們分不清楚車燈是沒壞還是壞了一盞,只有在兩盞車燈都壞了的情況下,我們才會發覺“車燈壞了”。
然而,不幸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我們發現“車燈壞了”,我們也沒有能力去維修站了。
現在美聯儲有兩個指標,一個是通脹,另一個是就業。現在大家都知道就業這個指標有問題。但是,大家卻沒什么有效的辦法——最多是想辦法盡快扭轉財政補貼的影響,最終還是依據這兩個指標的指示行動。
因此,把官僚系統的本質和最小可覺差的概念結合到一塊,我們可以得到一個更有意思的概念——最小可行動差。也就是說,一般情況下,官僚按照程序行事,對于某些特殊情形,需要特殊處理,這時我們會面臨嚴重的時效性問題。他們需要積累足夠的證據來推動程序調整——兩盞燈都壞了。
所以,目前我們現在到了一個十分特殊的節點,在這個節點我們可以檢驗韋伯的天才想法——官僚努力最小化的本質———看一看美聯儲到底會滯后多久。
通脹預期的不可控性
在3月4日的《通脹到底是由什么決定的?》一文中,我們討論了通脹的決定機制,把通脹的決定因素分成兩個部分:1、貨幣增速;2、通脹預期。前者掌握在央行的手里,后者掌握在市場手里。
兩個因子的相互輪動可以形成四個區域:
目前,由于就業和通脹數據錯位以及美聯儲既定的程序,市場已經從“高貨幣增速+低通脹預期”的區域跨入到“高貨幣增速+高通脹預期”的區域。
昨天美聯儲的官員跑出來說,如果通脹預期飚太高,他們會處理的。
我相信,他們會處理的,但根據這篇文章的模型,在這個區域他們的意愿和能力是不成正比的。
這篇文章里做了一個模型,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回過頭再看看這篇文章。
拋開這篇文章的模型不論,我們可以通過另一個方向來驗證通脹預期的危險之處。在總需求擴張的情況下,如果貨幣繼續保持寬松,很多商品會漲價,漲價本身會改變供給行為,導致供給端惜售,這會進一步推高商品價格。
用經濟學的語言描述,在某個區域,價格上漲本身會降低供給曲線的供給彈性,供給彈性的降低會進一步推高價格。
也就是說,當價格和供給彈性形成正反饋之后,會出現一個十分有意思的場景,供給曲線持續逆時針旋轉,盡管需求不變,但價格一直攀升。
這就是通脹預期的可怕之處,可以不管總需求。
結束語
我相信,我講的這些美聯儲清楚,市場上的很多人都清楚,畢竟大家學的都是一套教材。
真正的問題并不在于這些技術層面的討論,而在于政治層面的。如何擺脫政治壓力,如何擺脫官僚本質的約束。這才是真正的難點。
畢竟避免危險發生要比拯救危機要艱難的多,因為人心齊不齊才是大問題。
目前來看,我們看不到什么希望,沒有這樣一個英雄存在,即便有我們也會把他拍死;我們只能期待就業數據趕緊起來,觸發程序。
給定目前的條件,我們可以做出以下預測:
1、美聯儲會繼續安撫市場,不急轉彎;
2、通脹會愈演愈烈,通脹預期會奔跑;
3、在某個節點,聯儲會猛打方向盤,加息的幅度和持續的時間超過預期;
4、所有人一起承擔滯后的惡果。
對比聯儲的尷尬,回過頭再來看去年618的那次會議,就知道那時候回歸貨幣政策正常化需要怎樣的勇氣和魄力,沒有人去推脫經濟恢復不穩固之類云云,所以,我們也真心沒必要言必稱美聯儲如何,想學人家。
兩邊的決策機制以及現實局限有極大的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
人家看相對收益,我們看絕對收益。
ps:數據來自wind,圖片來自網絡
責任編輯:郭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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