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面上叫得上名字的貸款平臺，都能在抖音廣告上看到了。

　　王軒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現在一開抖音，就有好多人想借錢給我。”大三女生林倩在微信跟朋友吐槽時，連打了三個“捂臉”表情包。

　　自從無意中點開并饒有興致看完抖音上一個“可以借錢”的小視頻后，資深“抖友”林倩就開始接收到各類貸款平臺的借錢邀請，以每刷幾分鐘就跳出一個現金貸廣告的頻率。

　　“發信用卡不用收入證明！”（興業銀行）

　　“我借你4萬塊錢，然后一個月不要你利息，你干不干？”（360借條）

　　“有手機號就借！”（來這借）……

　　這些邀請語都通過年輕人神速獲得高額現金貸的微型劇情來進行魔性演繹，混雜在其他原創搞笑小視頻中，也并沒有顯現出硬廣的違和感。

　　“貸款真有這么容易？”林倩有點心動。

　　在這款新晉國民應用軟件的另一頭，現金貸公司浮現神秘微笑。

　　“信不信，你刷抖音不出5分鐘就可以刷到我們。”趙陽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界面新聞記者，篤定說道。

　　趙陽在一家互金上市公司負責廣告投放，他剛在抖音的廣告分發平臺上充了一筆不菲的費用，在這上面，廣告主可以自主設定目標用戶的年齡、性別、點擊動作等，當然，也能決定自己出現的頻率。

　　在趙陽眼中，日活用戶達2.5億的抖音無疑是現金貸行業獲客的當紅炸子雞。而在為現金貸導流的巨大利益誘惑下，在廣告投放方面一貫較為謹慎的抖音是否能夠堅守底線？

　　現金貸愛抖音，現金貸的“送水工”也愛抖音

　　“去年，我們曾經一天就砸下三百萬的信息流硬廣，整年花在抖音上的廣告費用有好幾個億。”談及在抖音不惜重金的投放，趙陽覺得“很值”。

　　據界面新聞不完全統計，當前在抖音平臺上已經出現了約50家左右的貸款產品，并且這一數字還在不斷增加。而提供貸款產品的公司也是涵蓋各個類型，從商業銀行、信用卡中心、消費金融公司，到P2P、網絡小貸、助貸平臺。

表1：抖音上的現金貸產品廣告（界面新聞整理）

　　據抖音內部一位銷售透露，京東金融、百度有錢花、小米金融、360金融等巨頭旗下公司，都是在抖音平臺一擲千金的廣告大客戶，在2018年的投放已經相當穩定，而2019年開始，抖音似乎開始加快了變現步伐，金融客戶的數量有迅速增加的趨勢。

　　“基本上市面上叫得上名字的貸款平臺，都能在抖音廣告上看到了。”

圖1，抖音上的貸款廣告：百度有錢花、京東金融貸款、360金融360借條

　　現金貸公司甘愿狂砸重金，搶占抖音入口的背后，是獲客的嚴重焦慮，是巨大且優質的流量，也是算法的精準匹配。

　　根據抖音總裁張楠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1月，抖音國內日活躍用戶（DAU）已經突破2.5億。而僅僅在一年之前的2018年1月，抖音的DAU只有3000萬。一年之內日活增長8倍的抖音，躍升為一時無兩的短視頻“國民級應用”。

　　數據還顯示，24到30歲的年輕人是抖音的主體用戶，占到40%的比例，分布的地域不局限于一二線城市，三四線城市，農村也都有覆蓋。而這些用戶又與現金貸目標客群高度吻合。

　　“相比之下，貸款超市往往吸引的是專為貸款而來的用戶，騙貸概率較高，而抖音吸引的則是目的不特定的年輕人群，騙貸意圖較低。”一家信用卡代償公司的市場總監分析。

　　而抖音廣告分發體系的精準匹配，也為廣告主們所稱道。據悉，抖音廣告類型包括抖音商業推廣、抖音原生推廣、抖音互動創新三大板塊，廣告客戶可以自主設定廣告的目標客群，例如，年齡、地域、性別、關鍵字等標簽，進行精準投放。

　　小贏科技總裁成少勇表示：“互聯網流量和獲客渠道在不斷變化，客戶也在不斷地移動，我們要不停地尋找合適的渠道去接近這些客戶，對所有的互聯網渠道都要密切的跟蹤和布局。”

　　值得一提的是，作為現金貸公司的“送水工”，貸款超市卻也在蜂擁向抖音買流量。

　　所謂“貸款超市”，就是各類貸款產品聚合的平臺，在這里，用戶可以像超市可以采購各種商品一樣挑選貸款產品。貸款超市的核心功能就是為各類現金貸、信用卡產品進行導流獲客，靠導流的推薦費獲利。當抖音憑借巨大流量成為現金貸領域最新的“流量擔當”，貸款超市也紛至沓來。據界面新聞記者不完全統計，在抖音上進行廣告投放的貸款超市包含了業內知名的給你花、信用管家、360貸款導航、等多家貸款超市。

圖2，抖音上的貸款超市廣告：給你花信用錢包、信用管家、360貸款導航

　　“成本貴也要投！”一家核心業務為貸超的美股上市公司人士向記者透露，目前，貸款超市的用戶注冊成本大概是8-15元左右，抖音約在30-50元（OCPM優化千客曝光成本，即每千次展示廣告的收費模式），獲客成本是貸款超市的三倍多。

　　雖然抖音渠道的前端獲客成本等會高于貸超平臺，但是從后端的一些還款周期、復借行為、逾期率表現等來看，抖音所帶來的客群表現會遠好于貸款超市。”他解釋稱。

　　但近期一段時間，根據抖音廣告的競價規則，一些大型預算充足的現金貸公司對抖音廣告抬價“特別狠”，獲客成本水漲船高，這使得規模較小公司出于成本控制，暫停投放。

　　抖音不再克制，“流量+金融”模式隱患重重

　　成為現金貸平臺廣告主寵兒的抖音，當面對導流暴利的誘惑，確實還能夠保有清醒嗎？

　　多位抖音廣告銷售向界面記者強調，公司對于金融行業的貸款廣告一直處于相對“謹慎”的狀態，并且對于P2P客戶還實行白名單制，目前只對20家左右的客戶開放。

　　不過根據界面新聞獲取到的兩版行業準入內部規定來看，抖音對于金融行業的廣告投放限制有明顯放寬的趨勢。

　　一份早前抖音平臺禁投行業名單顯示，金融行業中，P2P、貴金屬、外匯、股權眾籌、投顧、貸款平臺、小額貸款、證券、股權、基金、期貨、私募等都在禁止投放的名錄中，而這顯然不適用于當前的抖音在金融信息流廣告上的投放現狀。另一份現行的、被稱為“第二版”的行業準入資質，則不再有如此多的限制。只是對P2P實施白名單制，還需要銀行存管等證明。另外特別注明，不允許投放有嚴重負面新聞的應用，而有金融牌照的小額貸款公司則可憑借牌照直接準入。

　　與此同時，界面新聞記者發現，在抖音投放信息流廣告的某些貸款平臺已是存在高利貸、暴力催收等劣跡的問題平臺。

　　例如，“小象優品”原是一家海淘平臺，兼營現金貸業務，根據多位投資者提供的借貸賬單明細，其貸款綜合成本利率高達年化80%，是2017年12月發布的“現金貸新規”（141號文）中明令禁止的超過36%綜合成本利率的高利貸。而在各類投資者論壇中，針對小象優品的大量投訴也是聚焦在砍頭息、高利貸、暴力催收等投訴重災區。

　　圖3，小象優品抖音廣告和客戶投訴高利貸、砍頭息。圖片來源： 抖音廣告截圖、聚投訴用戶上傳截圖

　　此外，在聚投訴網站2018年投訴榜單中，玖富萬卡、平安普惠、二三四五立即貸、維信金科豆豆錢、拍拍貸借款、凡普金科旗下錢站等多家公司的貸款產品因高利貸、暴力催收等問題投訴量均超過1000條，而抖音的廣告平臺也對這些借貸公司敞開大門。

　　一直以來，現金貸都是互聯網流量如影隨形的追隨者。流量平臺幫助現金貸導流收獲暴利，現金貸輕松獲得大批量潛在客戶，成為一場互聯網跨界合作的“狂歡”。

　　但這種“流量+金融”的模式同時也是一個“風險外包”般的存在。抖音顯然一直都意識到金融業務可能對平臺帶來的聲譽風險，雖采取了一些限制準入的措施，但卻對現金貸公司和產品的資質無法進行完全甄別，以讓一些存有隱患者伺機而入。

　　當前的現金貸雖處于監管高壓之下，流量平臺導流現金貸卻并沒有明確的監管條例，因而給這種合作模式有了爆發的機會。當現金貸平臺的掠奪性高利率、暴力催收，以及貸款超市的信息泄露等問題揭露并擴散，造成的用戶利益嚴重受損后，超級導流平臺抖音是否需要擔責？

　　這應該并不僅僅是停止合作，關閉接入口就能解決的小事，流量平臺很可能因為導流而深陷麻煩，前車之鑒并不遙遠。

　　在加快變現道路上蒙眼狂奔的抖音，當心被現金貸閃了腰。

責任編輯：賈振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