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賃套現從手機蔓延到黃金 年化利率高達近100%

租賃套現從手機蔓延到黃金 年化利率高達近100%
2023年07月10日 00:49 第一財經

  作者: 王方然

  [ 值得注意的是,在黃金分期市場中,這類借分期、租借名義,實則為高額放貸的模式目前在法律上仍相對較難識別,屬于打“擦邊球”。多名法律相關人士告訴記者,如果雙方簽訂的黃金分期合同、黃金收購合同符合相關法律法規,則較難判定為高利貸,因為雙方并未直接簽訂借款合同。 ]

  “租機換米,嚴重缺錢的找我” “租黃金變現,額度10萬~20萬”……近期在部分二手閑置交易網站上,一批借租賃名義套現的中介開始卷土重來。

  這些中介機構通常在廣告語中都強調“租賃”屬性,但第一財經記者通過多方采訪發現,實際上是為客戶非法套現提供路徑。具體而言,中介會協助客戶租賃電子產品或黃金,并以較低價格轉給回收方套取現金。“一般是在正規渠道無法借貸到資金的客戶才會選擇這種方式。”一位知情人士告訴記者,通過這種模式雖然客戶短時間內可以套現,但資金成本非常高。

  事實上,租機套現并非新鮮事。不少業內人士告訴記者,該模式在2020年已有過一輪爆發,當時的模式相對單一。來自福建的孫寧(化名)在大學期間曾嘗試過這種借貸模式,當時中介會根據客戶的信用資質,推薦滿足條件的租借平臺。客戶需繳納首期租金,在平臺上借出手機等電子產品后,再按照約定價格賣給中介。“中介、客戶對這種套現方式都心知肚明,很多借出手機的人根本沒想著要還,當時很多租機平臺損失慘重。”

  但今年開始,這種租賃套現的模式在標的物、操作路徑上都出現新升級。值得注意的是,與傳統私人借貸相比,這種方式往往打著租賃、分期的名義,游走在法律邊緣的灰色地帶,很難有明確的識別和判罰。這些主打“0首期、低利息”的租借中介背后,多重風險正悄然滋生。

  變味的租賃市場

  “租機”本身并無原罪。2016年開始,手機等電子產品租賃興起,市場上涌現出人人租等一批線上租機平臺,客戶滿足一定資質條件后,可以選擇租借期數,每期按時支付租金。到期后可以選擇歸還或支付剩余資金買斷。

  但2020年左右,隨著一些小額借貸平臺爆雷,疊加疫情帶來的間歇性停工,部分習慣“以貸養貸”的用戶開始將目光轉向租機平臺,一批中介也應運而生。

  孫寧記得,最開始租機市場的中介僅作為手機回收方,會為有需求的客戶推薦平臺,客戶自行申請借出手機后,中介再以較低價回收。

  近期中介參與的方式則更加深入,開始提供首期資金墊付服務。一般而言,租機平臺會要求客戶根據信用資質,先行支付1期~3期的租金。此前部分套現者需要通過各種方式籌措這筆資金,中介參與墊付環節后,套現者只需要簽訂相應合同即可獲取首期資金。這也意味著客戶不需要任何的前期成本就可以套現資金。操作模式上,也從原本客戶單線聯系平臺,收到手機后再寄送中介,變為客戶直接在平臺上填寫中介地址。

  除模式升級外,今年6月以來這類租賃標的進一步延伸到黃金市場。與租機市場單臺金額5000元~10000元相比,黃金租賃、分期套現額度“上不封頂”,借貸金額可高達幾十萬元。同時操作模式也更加成熟,以分期合同、回購合同等形式在法律邊緣打“擦邊球”。

  “黃金的話操作要一個禮拜,可以搞15萬~20萬。”當記者以“套現“目的咨詢時,深圳水貝市場一個中介大明(化名)介紹,他將這種模式稱為“黑戶福利”,一般“黑戶”只能進行私人借貸,額度低、利率高,以租代借則可繞過這一瓶頸。

  在調查中記者發現,與手機租賃中介方靠手機回收差價獲利的模式不同,目前黃金分期的獲利主要集中在出售端。具體來看,有兩類常見的黃金分期模式。第一類是套現者需要在中介處通過分期或者租賃形式購買黃金,再由該中介回購。第二類是從中介處分期購買黃金,但不指定回購方。

  整個操作流程需要一周多的時間。據大明介紹,需要先面談并繳納3000元押金,6~7天后到現場與金店主體簽訂黃金分期購買合同,隔1天與典當行等主體簽訂收購合同,簽訂完成后即可獲得相應資金。黃金則會根據前期溝通,按固定周期還款。

  高昂的資金成本

  看似正常的租借、買賣合同背后,隱藏的資金借貸成本其實非常高。

  資金成本來自兩個方面。一方面是買入、賣出形成的價差。大明告訴記者,目前回購價基本為市面價的7.5折,這也意味著購買市場價在20萬元左右的黃金,用戶通過回購渠道實際折現15萬元。另一方面則是平臺或者中介賣家要求支付的分期費用。

  資金成本可以有多高?以大明提供的黃金分期服務為例,客戶套現到手15萬元,實際需要購買20萬元的黃金,采用分期模式一年本息到期需要還29萬。按這一方案,套現15萬元1年需要支付的實際成本高達14萬元,年化利率高達93%。如用戶逾期,則實際借貸成本可能更高。

  此外,另一種隱秘獲利的方式則是巧妙“運用”市場價概念。“這種黃金分期在合同簽訂時的售價一般會用大牌金店的門店價,再上浮幾十元。”一位知情人士介紹,金店門店掛牌價一般虛高,比如門店掛牌500元/g,實際各種購買折扣疊加后只需要490元/g,但是在上述分期合同中約定的市場價是550元/g。一出一入之下每克黃金能高出實際市場價60元左右。

  “今天周大福市場價是585元/g,我們在這個基礎上加50元/g即可,可借2個月,不需要分期費用。”來自廣東惠州的一名黃金分期中介介紹,他們家主打的是短期融資。如按照他的方式計算,客戶購買50g黃金,在正常門店僅需2.9萬元(以折扣價580元計算),但是通過分期購買需要3.17萬元,差價約為2700元。

  租機市場的情況也類似,不同點在于前期一般需要一次性繳納大額首期款。以一部市場價值10000元的手機為例,分12期支付租金,在信用資質一般的情況下,需要先支付三期租金(約3000元左右),資質較好時也需要支付一期租金(1000元左右)。

  以市場價10000元租借1年、中介回收價6600元計算,最終買斷時大部分租機平臺的本息差不多在11000元。考慮到中介會墊付首期資金,客戶最后能套現的金額在3600~5600元之間,年化利率為50%左右。

  在高昂的資金成本背后,則是低信用審核門檻。租機套現中介并不會直接衡量客戶的信用,只需要確認客戶滿足相應租機平臺的條件,如芝麻分達標、是否有逾期情況等。部分中介在客戶信用不符合租機平臺標準時,還會通過各類方式幫用戶包裝信用以“瞞天過海”。

  黃金分期市場的套現審核也并不復雜,中介只需要客戶帶身份證、銀行卡過來辦理相關手續即可。涉及大額套現時,中介則會要求打印征信、確認手機銀行流水以證明還款能力。“如果是做生意的,門店流水等資料符合要求,我們最多可以給到30萬元。”一名黃金中介介紹。

  “他們和高利貸的邏輯是一樣的。”在深圳創業的麗麗(化名)因為生意資金周轉困難,曾經進行過一次小額黃金套現。在她看來,如果信用資質好的客戶一般不會走這類渠道借款,中介本身也清楚,因此在信用審核上也不會設置太多門檻。

  風險重重

  黃金分期等新租賃套現模式的出現,意味著租賃套現市場已從原本的回購方模式,向兼具出售方、回購方的“通吃”模式轉變。“現在租賃套現的中介業務范圍都很廣。”一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相比于只賺取回收端的利益,把握出借、回收整個鏈路顯然“賺頭”更大。

  以黃金分期套現為例,記者在和多個中介溝通的過程中發現,他們大多與線下黃金實體店、典當行有緊密關聯,甚至就是實體店鋪本身。“我們典當行在水貝有實體店,也有穩定的黃金貨源。”大明自稱其所在的店鋪最開始涉及黃金回收,目前則借著已有業務優勢,涉足黃金分期業務。

  值得注意的是,在黃金分期市場中,這類借分期、租借名義,實則為高額放貸的模式目前在法律上仍相對較難識別,屬于打“擦邊球”。多名法律相關人士告訴記者,如果雙方簽訂的黃金分期合同、黃金收購合同符合相關法律法規,則較難判定為高利貸,因為雙方并未直接簽訂借款合同。

  北京市盈科律師事務所專職律師王雨昕指出,這種形式上是合法的,從民事領域來看,雙方出于意思表示真實,交易產品合法,一般是不構成違法的。但其實際是高利貸,這是我國民法典嚴令禁止的,可能構成非法經營罪。河南尚博律師事務所徐振亮律師也認為,中介知曉客戶的真實意圖是貸款、套現,本質上是民間借貸。一旦被認定為犯罪,收入可能作為違法所得予以沒收。

  此外,套現者本身也面臨較大的法律風險。王雨昕表示,最為常見的就是民事法律風險。套現者與租賃平臺之間簽訂有租賃協議,在套現者到期不能付清租金或者無法歸還手機的情況下,會承擔相較于租賃物本身的“巨額債務”,而且還會面臨著惡意逾期、故意套現、被平臺起訴的風險,而這種訴訟套現者基本都會敗訴。判決后無法履行還款義務的,套現者還有被列入黑名單的風險。不僅如此,套現者更會陷入一個惡性循環,巨額的債務會迫使套現者不斷重復“租機套現”的方式還舊債,舊債未還,新債又起,這與以前的P2P具有一定的共性。

  “更為嚴重的是,套現者很可能涉嫌刑事犯罪。”王雨昕進一步解釋,租賃套現都是先產生非法占有目的(謀劃在前),然后通過租賃的名義簽訂租賃合同,取得租賃物后非法銷售套現獲利。根據《刑法》第二百二十四條,此舉屬于典型的合同詐騙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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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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