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微信公眾號kopleader)機構專欄 Project Syndicate[微博] 作者 杰弗里-薩克斯(JeffreyD.Sachs，哥倫比亞大學可持續發展學教授，衛生政策與管理學教授兼地球研究所所長，聯合國[微博]秘書長千年發展目標特別顧問)

　　中國想要鞏固其標志性經濟增長、避免長期“日本陷阱”，人民幣似乎必須進一步貶值。中國出口增量中有很多不是流向美國和歐洲，而是流向非洲和亞洲。美國和歐洲的政治壓力及中國國內關于人民幣“地位”的錯誤觀念，可能導致中國抵制一切有意義的匯率修正。

人民幣貶值才能避免經濟低增長

　　如今，中國正在經歷一代人之前日本經歷過的事：隨著美國的需求制約了出口，經濟增長顯著減速。在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日本由于制造業出口突飛猛進而被美國批為“不公平的貿易者”。美國發出嚴厲的、并且顯然是可信的威脅要限制日貨進口，并成功迫使日本高估日元，日元的高估也成為日本增長戛然而止的一個原因。

　　這一幕可能正在重現，因為中國的增長在美國促成的人民高估形勢下顯著放緩。圖1顯示了1964年(日元經常項目開始可自由兌換時)至今日元的真實(經通脹調整的)匯率。指數上升表示真實升值，意味著日元在經相對物價水平變化修正后比其他貨幣相對更貴。

圖1：日元真實匯率(2007=100)來源： Darvas (2015)， Bruegel

　　可以看到，日元在20世紀60和70年代逐漸升值，這在意料之中，因為日本在這幾十年中快速趕超。接著出現了來自美國的貿易壓力，并且日本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從1985年所謂的廣場協定開始同意大幅重估貨幣。

　　作為這一多方干預的一部分，日元大幅升值，1984—1988年真實升值幅度約為50%。而如圖2所示，日本出口增長出現了崩潰。

圖2：日本年化出口增長(3年移動平均值)來源：IMF,其中X為日本商品出口指數

　　在較短的時期內，國內投資繁榮抵消了出口放緩。日元只能升值不能貶值，這讓許多外國資金涌入日本。金融泡沫出現了。到1990年，這場投資繁榮終于結束，資產泡沫破裂，日本開始了長達二十年的停滯。

　　盡管日本經濟長期表現低迷，但美國繼續向日本施壓，要求其一直維持日元高估。20世紀90年代和21世紀第一個十年，我一再詢問日本財務省高官，為何他們允許日元一直保持真實升值，因此拖累出口增長。答案永遠是一樣的：日本害怕因為日元貶值而遭到美國的貿易報復。

　　直到2012年日本銀行在“安倍經濟學”開始后采取量化寬松，日元的真實升值勢頭才略為扭轉。不難預見，一些美國產業游說集團正在抱怨日本操縱貨幣，盡管2012年以來日元只是略微貶值，而此前日元經歷了足以扼殺增長的真實升值。

　　如今，中國面臨著同樣的事件鏈。其2005年前后的出口繁榮讓美國官員威脅要對中國實施貿易報復，除非中國當局采取措施限制出口、讓人民幣升值，并轉型為“消費拉動型增長”。這和曾經向日本傳遞的信號如出一轍。美國對人民幣升值的堅持在2008年金融危機后更加緊迫了。

　　迄今為止的結果可見于圖3。圖3描述了人民幣經常項目開始可兌換(1996年)至今的真實匯率。人民幣自2007年開始急劇升值。和日本一樣，這一升值導致足以威脅穩定的資本流入，因為人們認為人民幣就像此前的日元，只能升值不能貶值。

圖3：人民幣真實匯率(2007=100)來源：Darvas (2015)， Bruegel

　　和日本一樣，貨幣升值伴隨著金融泡沫。但是，如圖4所示，真實升值導致中國年出口增長快速崩潰，從15%以上(經三年時間區間平滑)下降到10%以下，現在又出現了金融崩潰。

圖4：中國年化出口增長(3年移動平均值)來源：IMF，其中X為中國商品出口指數

　　從2007年到2014年，人民幣真實貿易加權匯率升值了32%；到2015年5月(該指數最新月度數據)，總升值幅度達到了40%。這部分反映了人民幣對美元的升值，也包括因為美元對歐元、日元、韓元和其他貨幣的升值而對這些貨幣的有效升值。

　　盡管8月份人民幣對飆升的美元出現了3%的微小名義貶值，但它仍然大幅高估。人民幣的真實升值應該與日元和韓元最近的變動相比。2015年5月，日元真實水平較2007年1月升值了約7%，韓元升值了約3%，因此，與其亞洲競爭對手相比，中國出口商面臨的成本壓力加劇了。

　　如果中國想要鞏固其標志性經濟增長、避免長期“日本陷阱”，人民幣似乎必須進一步貶值。很重要的一點是要注意到，中國出口增量中有很多不是流向美國和歐洲，而是流向非洲和亞洲，特別是基礎設施設備和其他機械的出口。盡管如此，來自美國和歐洲的政治壓力——關于貨幣操縱和不公平貿易行為的指控就是明證——以及中國國內關于人民幣“地位”的錯誤觀念，可能導致中國抵制一切有意義的匯率修正。

　　人民幣貶值3%后一個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評論說，“從國際國內經濟金融形勢看，人民幣不存在長期貶值的基礎。”最近幾周，中國人民銀行[微博]一直在通過拋售外匯捍衛人民幣估值。

　　今年早些時候，《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道出了傳統西方思維。不要讓人民幣貶值，該雜志說，理由有四：貶值可能導致亞洲發生貨幣戰爭；中國公司存在大量美元計價債務；貶值可能導致美國重新指控中國進行貨幣操縱；貶值可能讓中國在促使人民幣成為國際儲備貨幣的道路上遇到挫折。

　　正是這些誤人子弟的理由導致日本經歷了整整一代人的毫無必要的低增長。中國可能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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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介紹：報業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被稱為“世界上最具智慧的專欄”，作者來自全球頂級經濟學者、諾獎得主、政界領袖，主題包括全球政治、經濟、科學與文化塑造者的觀點，為全球讀者提供來自全球最高端的原創文章、最具深度的評論，為解讀“變動中的世界”提供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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