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微信公眾號kopleader)專欄作家 陳建奇
SDR與“青島大蝦”都是記賬單位,但為何人民幣加入SDR貨幣籃子會引發外界廣泛關注,而“青島大蝦”這一記賬單位并沒有對人民幣構成同樣的影響?最本質的區別是SDR得到了IMF的認可,IMF將SDR作為各成員國或者地區在IMF的儲備資產的記賬單位。
近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微博](IMF[微博])總裁拉加德[微博]發布公告支持人民幣加入SDR的貨幣籃子,IMF技術小組的評估結論也認為人民幣符合加入SDR的條件,美國部分官員也表示只要人民幣符合IMF規定的標準,那么他們也支持將人民幣納入SDR的貨幣籃子,業界主流機構據此預測11月底IMF的投票中人民幣有望如期加入SDR的貨幣籃子。
人民幣納入SDR的貨幣籃子由學界討論轉向了實質性的操作層面,主流媒體對此給予很高的評價,有些評論認為人民幣加入SDR將大幅提升人民幣國際化等諸多利好。然而,SDR雖然創建了46年,但截至目前仍然不是廣為人知,社會對人民幣加入SDR事件的關注遠遠超過了SDR自身,因而目前看到的結果是人民幣提升了SDR的國際化水平,而不是相反。如何客觀評估這一現象?這不僅有賴于對人民幣納入SDR貨幣籃子作用的探討,更有賴于對SDR這一生僻概念的解讀。
SDR與“青島大蝦”有何不同?
IMF的SDR究竟是什么?雖然大量的評論對此進行了闡述,但大多運用了學術化的定義,不利于社會的理解。“青島大蝦”作為今年國慶節的重要事件之一,在引發社會關注的同時,卻為大家理解SDR提供了重要的視角。
“青島大蝦”事件中,將每只大蝦以38元人民幣進行計算,由此可見,一只青島大蝦就與38元人民幣等價,國慶節后發現有些房地產樓盤售價以每平方米多少只大蝦進行標示,某些單位的職工也將自身的工資表示成幾只大蝦,青島大蝦已經變為記賬單位。然而,青島大蝦并不是貨幣,而是其將人民幣作為其標價時所參考的貨幣,人民幣就是青島大蝦這一記賬單位的籃子貨幣。
從概念上看,SDR與青島大蝦是相同的,SDR也是記賬單位,也不是貨幣,它是IMF在1969年創立的,當時規定35特別提款權單位等于1盎司黃金,即與美元等值,1971年美元與黃金脫鉤后,SDR在1974年7月改用“一籃子”貨幣作為定值標準,該籃子貨幣除美元外,還有聯邦德國馬克、日元、英鎊、法國法郎、加拿大元、意大利里拉、荷蘭盾、比利時法郎、瑞典克朗、澳大利亞元、挪威克郎、丹麥克郎、西班牙比塞塔、南非蘭吉特以及奧地利先令。
目前SDR的貨幣籃子縮減為美元、歐元、日元、英鎊等四種貨幣,SDR的價值每天都發布在IMF網站上,它通過各貨幣匯率及貨幣籃子中的各貨幣的權數來決定。
既然SDR與“青島大蝦”相似,但為何人民幣加入SDR貨幣籃子會引發外界廣泛關注,而“青島大蝦”這一記賬單位并沒有對人民幣構成同樣的影響?歸根到底在于SDR與“青島大蝦”有著重要的區別,最本質的區別是SDR得到了IMF的認可,IMF將SDR作為各成員國或者地區在IMF的儲備資產的記賬單位,人民幣加入SDR的貨幣籃子客觀上體現了IMF成員國和地區對人民幣的認可,有助于借此提升人民幣的國際影響力。
在IMF協議條款中,IMF根據成員國的份額分配SDR,這種分配方式為成員國提供無成本的資產。然而,如果一個成員國擁有的SDR高于他的分配額,那么就會取得利息,相反的必須支付利息,IMF不能為自己分配SDR。關于SDR的分配,主要有以下兩種方式:一般的分配方式(GeneralallocationsofSDRs),這種方式必須基于長期的全球需求,每五年研究一次,但截至目前僅僅分配三次。第一次分配SDR是在1970至1972年分配的93億SDR,第二次是1979至1981年分配121億SDR,使累計分配的SDR達到214億SDR。第三次是2009年8月28日分配的1612億SDR。
此外,還有一種分配方式是特殊的一次分配。IMF董事會在1997年9月第四次提出修改協議條款時候建議實行一次性SDR分配并建議新增215億SDR,主要目標是為1981年以后加入IMF而沒有得到SDR的超過五分之一的成員分配SDR。第四次修改建議在2009年8月10日通過。迄今為止,一般及特殊方式分配的SDR總共為2041億SDR(約2800億美元)。
SDR的發展需要人民幣的參與
當前SDR既不是貨幣,也不是IMF對其他國家的負債,使用時必須先換成其他貨幣,否則不能直接用于貿易或非貿易的支付,使用SDR也主要局限于官方機構和國際金融組織。SDR如此簡單的制度安排可以與其狹窄的適用范圍及規模很小相匹配,但SDR要發展成為主要的儲備貨幣,必然需要促進SDR的使用參與主體多元化,加快推進以SDR計價、結算、交易等職能,為SDR披上貨幣的外衣。
然而,核心的問題是SDR如何得到微觀主體的認可和接受?各主權國家貨幣之所以能夠在國家范圍內迅速使用并成為商品價值尺度,主要在于它們是法定貨幣,具有不可抗拒的法律效力。但SDR屬于超主權貨幣范疇,單純貨幣化SDR還難以得到大范圍的支持,盡管SDR也可以通過在成員國之間制定相關法律以促成其使用范圍的擴大,但必須要求SDR在穩定性等方面確實超過其他主權貨幣,否則市場的選擇仍然不會大范圍接受SDR。
基于上述分析,促進SDR競爭力的提升亟待優先解決的是價值穩定的問題。SDR自創建以來內在價值并非穩定不變,而是經歷了貨幣籃子的多次調整。目前SDR盡管盯住“一籃子”貨幣,但美元仍然占將近一半的份額,美元的劇烈波動將引起SDR的劇烈變化,這種情況可能會影響SDR的穩定性。
尤其是當前中國經濟總量躍升為全球第二,近年來人民幣的競爭力在增大,人民幣在全球的交易量持續大規模增加,在此背景下,將人民幣納入SDR的貨幣籃子,將有助于提升SDR的幣值穩定性及吸引力,因而人民幣加入SDR貨幣籃子提升了SDR的競爭力。
SDR對人民幣的作用有待觀察
雖然人民幣納入SDR貨幣籃子對SDR有著積極的作用,但SDR對人民幣的作用并不宜高估。客觀來說,SDR并非是一國貨幣國際化的直接原因,否則非國際貨幣發行國就可以通過讓其貨幣加入SDR貨幣籃子而實現國際化,事實可能是相反的,一國貨幣的國際競爭力持續提升使得IMF必須考慮將其納入到SDR的貨幣籃子,否則SDR可能面臨不穩定的問題。
從規模上看,一國貨幣較難通過加入SDR貨幣籃子而大幅提升其使用范圍,因為SDR本身的發展面臨著諸多制約。根據IMF的統計,目前全球外匯儲備超過10萬億美元,而且主要是美元資產。
如果SDR發展成比其他貨幣更為穩定的超主權儲備貨幣,那么必然引起各國將現有儲備資產轉為SDR的強烈需求,巨額儲備資產的結構調整不僅會對主權儲備貨幣匯率造成影響,極端情況還可能引發貨幣危機。這種擔憂在20世紀70年代美元大幅度波動的時候就曾引發各國對大量儲備資產調整可能帶來的沖擊表示擔憂。
為此,當時重提SDR并且主張采用替代賬戶的方式對國際儲備資產增量吸收,避免美元等主權儲備貨幣面臨的匯率劇烈波動風險,這就決定了SDR在很長時間內規模仍將難以擴大,相關貨幣借助SDR大幅提升儲備份額的目標也就有待觀察。
從競爭力來看,如果SDR真正扮演全球貨幣的職能,那么它發展強大的過程可能倒逼主權貨幣去國際化。隨著SDR規模不斷擴大及功能不斷完善,SDR將逐步擴大其影響力,越來越多國家可能要求在國際貿易、大宗商品定價、投資和企業記賬中以SDR為計價和結算等手段,這將促使包括美元在內的各種主權國際貨幣面臨著SDR的競爭。
如果SDR確實能實現比其他貨幣更加穩定的目標,那么各國的儲備資產及支付結算將逐步由主權貨幣轉向SDR,而主權貨幣的國際貨幣功能將逐步退化,也就是說SDR做大做強將伴隨著主權儲備貨幣的去國際化,這或許與目前各國重視貨幣國際化的目標有所矛盾,也必然影響美元、歐元等國際貨幣的地位。從這個意義上看,不宜過高期待借助加入SDR貨幣籃子來大幅提升貨幣國際化水平。
綜合來看,SDR與“青島大蝦”都是記賬單位,但SDR得到IMF的認可及使用,人民幣加入SDR的貨幣籃子有望借此提升人民幣的國際影響力,但目前更突出的現象是人民幣加入SDR的貨幣籃子大幅提升了SDR的全球影響。
SDR并非是一國貨幣國際化的直接原因,相反的,一國貨幣的國際競爭力持續提升使得IMF必須考慮將其納入到SDR的貨幣籃子,否則SDR可能面臨不穩定的問題。人民幣加入SDR的貨幣籃子對人民幣國際化的作用不宜高估,人民幣能否大幅提升國際化水平根本上還在于中國宏觀經濟的健康發展及人民幣幣值的穩定。
(本文作者介紹:中共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所世界經濟室副主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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