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微信公眾號kopleader)專欄作家 黃震

　　在歐美國家，互聯網企業做金融，只能在傳統大金融企業涉及不到的，有限的新領域里發展，僅僅起到補充作用，如西方成熟的信用卡市場就抑制了第三方支付的發展，導致第三方支付只能作一個有益的補充存在。

西方金融體系為何抑制第三方支付

　　作為一種基于互聯網的金融活動，互聯網金融最早出現在互聯網技術發展較為成熟的美英等國，起初只是一種事實形態。去年以來，在大數據、云計算、移動互聯、既時通信、社交媒體等技術創新綜合驅動下，互聯網金融在我國異軍突起，迅速滲透到經濟社會生活中。加強互聯網金融的風險管理和監管，是我國乃至全球各國政府面臨的一道課題。

　　美國沒有互聯網金融的概念，但相關業務產品在上世紀90年代即開始出現，在產品市場的深度和廣度上，只是傳統大金融企業的補充。

　　互聯網金融的崛起是互聯網技術創新驅動的最新成果，體現了經濟活動永遠追求更高效地配置稀缺資源的特性，具有社會經濟發展的必然性。

　　作為一種基于互聯網的金融活動，互聯網金融最早出現在互聯網技術發展較為成熟的美英等國。起初只是一種事實形態，人們將其稱之為“電子金融”“網絡金融”“移動金融”等。雖然在技術上互聯網企業做金融略占優勢，但在產品市場的廣度和深度上，遠不及充分利用互聯網技術的金融業。

　　因此，互聯網企業做金融，只能在傳統大金融企業涉及不到的、有限的新領域里發展，僅僅起到補充作用，如西方成熟的信用卡市場就抑制了第三方支付的發展，導致第三方支付只能作一個有益的補充存在，也正因如此，美國不存在專門的互聯網金融的概念。近年來，余額寶[微博]、支付寶[微博]、眾籌等金融創新產品在我國狂飆突起，影響和改變著傳統金融生態格局，也迅速滲透到經濟社會生活中。中國學者用互聯網金融來定義這種金融現象。

　　從傳統金融機構信息化的角度來看，上世紀90年代美國納斯達克[微博]通過采用互聯網技術開展線上證券交易迅速崛起。1995年10月，全球首家以網絡銀行冠名的金融組織——安全第一網絡銀行(SFNB)打開了它的“虛擬之門”。第一家網絡保險公司INSWEB于1995年2月成立，保險領域的大數據運用也越來越普遍。

　　第三方支付與亞馬遜[微博]、eBay[微博]、雅虎和谷歌[微博]等大型互聯網企業同時興起，其中知名度最高的第三方支付平臺是被譯為“貝寶”的美國Paypal。2005年3月，世界上第一個P2P借貸平臺Zopa在英國倫敦成立，美國的P2P借貸企業Lending Club和Propser在2008年納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規范后得到了長足發展。眾籌也最早出現于美國。它用較低成本涉獵當下金融機構無法覆蓋到的金融領域，破解了傳統資本市場服務小微企業力量不足的問題。2009年4月，世界上第一個眾籌網站平臺Kickstarter在美國紐約成立，現在也在加速其全球布局。

　　在監管方面，美歐主流做法是將互聯網作為工具逐步納入正規金融體系中，互聯網企業做金融受到嚴格限制，保護消費者權益。

　　在互聯網與金融的融合過程中，風險也同樣在滲透傳導。在互聯網金融風險管理方面，英美等先行國家也經歷了一個逐漸探索、規范的過程。主流做法是將互聯網作為工具逐步納入正規金融體系中，創新是有序推進、慢慢演變的，互聯網企業做金融受到嚴格限制。

　　這種漸進發展過程與西方的金融市場自由競爭有關。因為市場的充分競爭，以銀行為代表的正規金融體系在追逐市場份額、降低營運風險和成本、提高利潤的多重壓力下，都積極利用互聯網技術。但這種利用是在嚴格的金融風控體系內的，也就是說，互聯網技術只是作為實現金融利潤和風險平衡點本質的工具。因此不需要區分金融業的互聯網化抑或是互聯網業涉足金融，都將之無差別地納入現有的嚴格金融管制中。監管主要通過金融產品的注冊登記和信息披露制度，最終目的在于保護消費者權益。

　　美國

　　2010年7月，美國簽署了《金融監管改革法案》，所有針對金融消費者的保護性措施都由一家新成立的、獨立的消費者金融保護署(CFPA)來執行，以保護消費者和投資者利益不受金融系統中的不公平和欺詐行為損害。

　　以美國最大的P2P借貸平臺Lending Club為例。2007年成立的Lending Club最初只承擔服務者角色，將借款人簽發的本票轉讓給投資者，平臺會員直接擁有對應債權。由于在本票轉讓過程中，從借款人簽發本票到真正轉讓給投資人有時間差，在時間差內，Lending Club在短時間內成為貸款方，承擔利率和信用風險。按照美國法律，這樣的貸款需要遵守每個州法規定，有些州還明確規定貸款的利率上限。由于借款人違約或P2P平臺倒閉都會使投資人蒙受損失，SEC通過把P2P和眾籌的收益權證定義為“證券”，要求它們在SEC進行非常嚴格和完整的注冊登記，同時就平臺運作模式、經營狀況、潛在風險因素、管理團隊的構成和薪酬體系以及公司的財務狀況等提交報告。

　　此外，P2P平臺還需要將每天的貸款列表提交給SEC，即平臺必須持續不斷地說明出售的收益權憑證和貸款的具體細節以及風險揭示，以保證投資者可以在SEC的數據系統和網站查到這些數據，一旦提起訴訟時可以作為證據。2008年10月，Lending Club完成向SEC登記，發行了以公司為發行主體的會員償付支持債券，這才開始重新接受貸款申請。

　　在眾籌方面，2012年4月美國奧巴馬簽署《創業企業扶助法》(JOBS)法案，將眾籌融資合法化，現在正進一步細化券商如何參與、交易怎么進行、股權怎么退出等問題，且已找到解決通道。眾籌平臺同樣必須到SEC進行注冊登記。此外，眾籌融資要求發行人至少在首次銷售的21天之前向SEC提交信息披露文件以及風險揭示，如果籌資額超過50萬美元，還需要披露額外的財務信息，包括經審計的財務報表。

　　英國

　　相較而言，英國互聯網金融的發展和監管更加注重行業自律。英國的Zopa、RateSetter和FundingCircle于2011年建立了“P2P金融協會”，通過制定P2P信貸的行業準則規范業務模式和內控機制。同時，Zopa等P2P公司加入了英國最大的反欺詐協會，以期盡早地發現可能出現的欺詐行為。所以，英國更加注重寬松的非審慎型監管，僅對投資者保護進行頂層設計，讓行業自律發揮更大作用，平衡效率與安全的問題，這種方法也使得2014年4月前的英國P2P行業獲得了200%的年增長率。

　　法國

　　法國的互聯網金融業在2013年也得到快速發展，第三方付、眾籌、在線理財、網上交易所、小額信貸等多種服務類型，正改變著法國金融服務業的內涵和版圖。他們的金融監管和法制互相補充，監管及時彌補法制的“不完備”。

　　根據相關法律規定，法國金融審慎監管局(ACPR)于2009年起對支付機構進行監管，并有權對支付中介機構進行控制，從而履行維護法國支付系統穩定的職能。所有開展支付業務的機構，根據具體的支付業務性質和整體業務范圍，需事先獲得ACPR頒發的信貸機構牌照或者支付機構牌照。同時，法國法律也設定了一些豁免條款，允許滿足條件的企業在不申請相關牌照的情況下開展支付相關業務。此外，根據歐洲單一護照制規定，符合條件的歐洲其他國家的支付機構或支付中介機構可在法國開展支付業務。

　　法國眾籌業務起步較晚，但發展迅速，目前歐洲眾籌行業中排名靠前的公司有3家來自法國。由于具體業務和運作形式多樣，法國的眾籌往往涉及ACPR和法國金融市場監管局(AMF)兩個監管部門的監管。法國財政與經濟工業部目前正在研究針對眾籌行業的法律框架，并預計在2014年年初正式頒布實施，法國也將成為第一個擁有眾籌行業監管法規的國家，體現了政府支持眾籌行業健康穩定發展的意愿。

　　相對于在美國、英國等國的快速發展，P2P信貸在法國仍處于起步階段，相關立法仍未建立。法國監管機構希望及時地制定有關法律法規從而合理地引導新興行業的發展，而不是讓行業無序發展觸到紅線后，才用法律法規來嚴懲和治理。

　　在中國互聯網金融快速發展過程中，風險事件也不斷發生，必須不斷優化和改進互聯網金融風險控制，加強統合監管和功能監管。

　　中國互聯網金融發展的特點是以互聯網企業為主體，充分運用互聯網創新特點服務于過去未能得到金融服務的草根群體。互聯網金融服務的重點領域是小微企業、“三農”等實體經濟領域，例如目前在中國剛起步的眾籌。中國互聯網金融在快速發展過程中，風險事件也不斷發生。

　　據不完全統計，2013年倒閉、跑路的P2P平臺超過20家。2013年4月2日，上線僅一個月的眾貸網宣布破產，成為史上最短命的P2P網貸公司。該公司在“致投資人的一封信”中表示，由于整個管理團隊經驗的缺失，造成了公司運營風險的發生，造成了無法挽回的經濟損失。可以肯定的是，眾貸網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倒閉的P2P公司，風險管理能力依然是考驗我們P2P網貸行業的一道坎。

　　互聯網金融對傳統金融業和金融監管的挑戰前所未有，必須充分認識到互聯網帶來的挑戰，做好應對準備。

　　首先，互聯網金融帶來的壓力和挑戰加速傳統金融機構的轉型。由于越來越多的互聯網行業人士參與分割傳統金融業的領地，這也倒逼著傳統金融業進行變革，傳統銀行以前沒有做支付平臺業務，但以支付寶為首的第三方支付企業做起來后，傳統銀行才覺得銀行應該做。進入2014年中國的銀行業、證券業等金融機構奮起直追，正探索開展各類互聯網金融業務。

　　其次，互聯網金融加劇混業經營，要加強統合監管，完善監管協調機制；要加強功能監管，而不僅對傳統金融機構進行機構監管。互聯網金融的發展是以技術升級為基礎的，隨著大數據、云存儲、社交媒體、移動互聯化、終端個體化的發展，金融業的生態和業態將在很大程度上被改變。未來，金融業的實體門店存在的意義將發生巨大改變，因為人們可以隨時隨地進行交易和支付，各種跨界的組合創新互聯網金融產品將會層出不窮。

　　第三，行使監管權必須突破權力主導和機構監管的傳統思維，防止行政權的濫用，要以金融消費者權益保障作為互聯網金融立法與監管的基本宗旨。在互聯網金融時代，金融消費者權利是互聯網金融創新的出發點和落腳點，金融監管者的主要任務是平衡互聯網金融經營者和金融消費者的權利與義務。消費主權意識的興起將推動金融法律制度的重構和金融監管方式的變革。

　　第四，施行軟法治理和柔性監管，通過成立互聯網金融協會、商會等社會創新方式促進互聯網金融健康發展。互聯網金融產業的發展需要有社會組織，發揮社會組織作用，引導企業形成產品的規則、企業的規則，提煉出來形成行業標準，形成我們的社會組織自律準則、公約。這也是一種“立法”，現代法學稱之為軟法。

　　第五，金融監管部門要形成一定的監測預警機制，并制定好應急處理預案，嚴守不發生區域性和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底線。目前互聯網金融還沒有形成行業的自律規范，可能會出現魚龍混雜的情況，可先從信息披露和風險提示的角度入手，要求互聯網金融公司加強信息披露和風險提示。同時考慮到互聯網金融行業具有技術相對密集、參與人員眾多、跨區域發展等特點，一旦陷入非法集資的泥沼，可能會引發事關穩定的社會問題。只有在守住底線的基礎上鼓勵創新，才能激發全社會的創新潛力和創業動力。

　　(本文作者介紹：中央財經大學法學院教授，金融法研究所所長，中國銀行法研究會副秘書長。研究金融法、公益慈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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