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霞昌

　　編者按：資本市場從來不缺各種傳奇。在這里，人們追逐夢想、渴求財富。有人以夢為馬、腳踏實地；也有人玩弄財技、甚至違規違法。我們希望，通過復盤一個個鮮活的案例，來記錄資本市場的故事，當然、也可以是事故。近期，證券時報特別推出專欄“股事會”，以饗讀者。前四期回顧可點擊頁面上方的話題#股事會。

　　今天的故事，關于“上帝子民”比爾?黃的開掛人生。

　　從2億美元變成50億美元，比爾?黃花了9年時間。從50億美元變成150億美元，比爾?黃花了3個月。而從150億美元變成20億美元，他只用了3天。

　　3月26日，可能是投資史上最刺激的一天。在沒有出現重大利空消息的情況下，一家投資機構被動賣出上百億美元的股票。這里面既有美國的大盤藍籌股，也有中概股。

　　有人說它創造了人類歷史上單日最大虧損的記錄。是否真有這么一個記錄無從考證。

　　這家巨額拋售股票的機構，被證實是比爾?黃（Bill Hwang）旗下的Archegos基金。

　　這只基金此前是如此寂寂無名，以至于所有人都在問：他是誰？

　　在比爾?黃25年的投資生涯里，他沒有接受過財經媒體的采訪。即使頂級財經媒體《華爾街日報》、《彭博社》、《金融時報》的記者，都沒能采訪過他。互聯網上有關他的公開信息，只有兩段他的講話，主題都是關于上帝。

　　走入神殿（1996）

　　比爾?黃的韓文名字叫Sung Kook Hwang，1964年出生在韓國，是一個韓國牧師的兒子。

　　在首爾高中畢業后，他選擇到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學習經濟學，畢業后選擇到卡內基梅隆大學念工商管理碩士。畢業后，他成為韓國現代證券的股票銷售人員。

　　如果不是1996年被老虎基金創始人朱利安·羅伯森相中，并將他挖到了老虎基金，比爾?黃的人生可能不會這么跌宕起伏。

　　老虎基金是和索羅斯量子基金齊名的對沖基金。

　　自成立到2000年關閉，老虎基金的管理規模從880萬美元增加到1998年最高峰時的210億美元。在2000年關閉時，基金規模還有60億美元。

　　朱利安憑什么可以和索羅斯齊名？在持續運營的30年里，老虎基金扣除所有費后年化收益32%。而索羅斯的量子基金存續的31年中，年化收益30%。“股神”巴菲特管理的伯克希爾哈撒哈55年，年化收益只有20%。

　　但老虎基金在1998年和1999年連續兩年業績出現大幅下滑。

　　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蔓延，全球主要貨幣都出現了大幅動蕩。朱利安在日元和俄羅斯盧布的交易中錯判，以至于當年出現了基金歷史上一次年度的虧損，但虧損并未傷筋動骨。

　　隨后，在1999年，朱利安再次錯判了美國股市的走勢。他把重金壓在了傳統藍籌股上，并做空已經大幅上漲的科網股。但藍籌股頹勢和科網股泡沫一直持續到2000年。老虎基金當年出現了19%的虧損。在2000年2月基金關閉前，老虎基金總資產規模從1998年頂峰時的210億美元下滑到65億美元。

　　朱利安無奈選擇關閉老虎基金。

　　但他并沒有遠離江湖。他一方面使用自己的家族資金繼續進行投資，同時，他開始投資老虎基金原員工成立的新基金。曾在老虎基金工作過的員工設立了73家對沖基金公司，其中不少獲得了朱利安的投資。這些由老虎基金孵化出來的新基金，江湖人稱“老虎崽”，

　　比爾?黃就是其中之一。

　　另起爐灶（2001）

　　2001年，是比爾?黃投資生涯的一個轉折點。

　　在朱利安2500萬美元的支持下，他成立了老虎亞洲基金，基金總部設在紐約。

　　比爾?黃的投資天賦開始顯現出來。他憑著個人的投資天賦及從朱利安身上學習到的投資技巧，讓老虎亞洲基金管理規模一度超過50億美元，成為當時投資亞洲最大規模的對沖基金之一。在持續運營的11年時間里，老虎亞洲基金的年化收益達到16%。

　　即使業績不如他的師傅朱利安，但這個成績仍然可以稱得上優秀。

　　如果不是一次內幕交易，老虎亞洲基金可能仍然會在亞洲金融市場上叱咤風云。

　　在2008年12月31日及2009年1月13日，在兩宗中國銀行配售中，老虎亞洲基金獲事先告知屬機密及股價敏感資料的配售詳情，并在中行配股前，沽空3.6億股中行股份，在首次沽空1.04億股時，推算利潤約900萬元。在第二次沽空2.56億股時，則推算虧損約1000萬元。即前后凈虧約100萬元。

　　隨后，在建設銀行的配售中，老虎亞洲基金再次祭出同樣招式。

　　即使內幕交易虧損，但事后美國證監會和香港證監會都對其開出了天價罰單：美國證監會4400萬美元罰款，香港證監會禁止老虎亞洲基金在港從事證券交易，并凍結逾3000萬美元資產。

　　和他師傅一樣，比爾?黃選擇關閉老虎亞洲基金，并退還外部投資，開始轉型家族投資辦公室。

　　自立門戶（2013）

　　2013年，比爾?黃正式成立自己的基金：Archegos。這個單詞源于希臘圣經，意喻“領袖”或“王子”。

　　基金和比爾?黃一樣神秘。

　　因為不在美國注冊，同時不公開對外募集資金，所以避開了美國證監會關于基金對外披露的要求。比爾?黃這幾年買了什么股票，買了多少，外人無從得知。但基金的投資人則星光閃閃，包括奧斯卡影后哈利貝瑞（Halle Berry），超模坎貝爾（Naomi Campbell）， 富家千金希爾頓（Paris Hilton）， 以及著名主持人林堡（Rush Limbaugh）。

　　直到3月26日那周，市場才確切知道，Archegos持有了數百億美元的美國股票。比爾?黃是如何繞過監管機構的要求，以及券商和銀行的風控，持有如此之多的股票，仍然在調查之中。

　　但比爾?黃旗下格雷斯和梅西基金會（the Grace and Mercy Foundation）持有的股票，多少透露了他的投資方式。

　　格雷斯和梅西基金會創辦于2006年，總部在美國紐約，在韓國首爾和日本東京都有辦事處，目前的資產規模超過5億美元。該基金會的CEO、CFO和Archegos基金同崗同人。此外，比爾?黃的家人也在該慈善基金會中擔任要職。

　　格雷斯和梅西基金會稅收記錄顯示，在2016年和2017年，比爾?黃向該基金會捐贈了2.1億美元的網飛（Netflix）股票。在2015年至2018年之間，他捐贈了2.36億美元的亞馬遜（Amazon）股票。此外，他還捐贈了另外4800萬美元的在線旅游平臺Expedia和臉書（Facebook）股票。

　　根據基金會稅務文件顯示，比爾?黃是在2011年以每股186美元價格買入亞馬遜，當基金會在2018年接受這筆捐贈這筆股票并將它賣出時，亞馬遜的股價是1478美元。

　　除了股票以外，基金會還持有他曾經的同事、如今已經開枝散葉的老虎崽們創立的基金。

　　跌落神壇 （2021）

　　2021年的頭3個月，Archegos基金規模出現了迅速的增長。

　　從券商披露的信息得知，Archgos基金利用杠桿重倉持有美國傳媒巨頭維亞康姆和探索頻道，中概股百度、騰訊音樂、唯品會、跟誰學等等。其中一部分倉位是通過“總收益互換”（total return swaps）合約所持有的，這是一種允許投資者在不公開披露頭寸的情況下、買入大額杠桿股權的衍生品。

　　在3月的暴跌之前，維亞康姆和探索頻道股價漲幅超過150%，而幾只中概股的漲幅在50%-100%之間。考慮到極高的杠桿，Archgos基金獲利驚人。

　　但維亞康母的配股導致股價大跌，拉開了Archgos基金爆倉的序幕。

　　3月24日，維亞康姆宣布，將增發20億美元B類普通股和10億美元可轉換為B類普通股的優先股，兩類股票均不具備表決權。另外，公司將允許承銷商至多額外購買價值4.5億美元的股票。新發行的股份將于3月24日開始交易。公司預計本次發行所得資金將用于其流媒體服務“派拉蒙+”和其他公司用途。

　　消息一出，惡意圈錢股價當天下跌23%，隨后連跌3個交易日，股價直接腰斬。

　　重倉持有維亞康姆并獲利豐厚的Archegos基金，不得不通過各大券商平臺大量賣出股票，同時出售持倉的其他股票。

　　在3月26日當天，各大券商交易員開始流傳Archegos基金爆倉的消息。

　　結局：

　　在Archegos爆倉后，一段比爾?黃演講的視頻開始流傳。在視頻里，他說：“我正在減少以我的名義擁有的錢，去做上帝所愛的事情。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更喜歡上帝而不是金錢。”

　　他確實做到了。僅僅在2018年，格雷斯和梅西基金會對外捐贈就達1663萬美元，折合人民幣超過一億元。其中，退役老兵和韓國弱勢群體是最大受益者。

　　但他忘了，上帝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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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恒星 SF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