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劉慧瑩/文 近日，Robotaxi（無人駕駛出租車）真正在海內外“黑紅”了一把。

7月12日，彭博社發布消息稱，特斯拉將Robotaxi發布時間推遲至10月，而據知情人士透露，特斯拉推遲發布的原因，是需要更多時間來生產更多原型車。消息一經發布，特斯拉股價隨即暴跌，直至7月11日（美東時間）收盤時大跌8.44%，市值下跌700多億美元。

“很多人不相信特斯拉能夠短時間內落地Robotaxi，但幾乎都相信它一定會落地。”一位業內人士對經濟觀察網表示。

與此同時，一段“蘿卜快跑”（百度旗下自動駕駛出行服務平臺）無人駕駛出租車在武漢街頭與行人相撞的視頻，7月7日也在網上散布開來。百度公司方面次日回應稱，是車輛在綠燈亮起啟動之際與一名闖紅燈行人發生輕微接觸。7月11日，武漢交警方面最新回應稱，事故已處理完畢，涉及個人信息，不便透露處理結果。據知情人士對經濟觀察網透露，本次事故由行人承擔主責，百度蘿卜快跑作為車輛運營方承擔次要責任。

生活在武漢的市民付女士告訴經濟觀察網，“苕蘿卜”在武漢很常見，但目前大多在二環外跑，因為二環外的路面又寬又新，沒有那么擁堵。事實上，很多當地人都管蘿卜快跑的無人駕駛車輛叫“苕蘿卜”，而“苕”在湖北話中實則是蠢、不太靈通的意思。因為太守規矩，“苕蘿卜”經常在武漢的擁擠路段為真人司機們“添堵”。

“苕蘿卜”率先擠走武漢出租車司機？

盡管蘿卜快跑由于行動過憨，經常成為當地市民圍觀、逗趣、甚至吐槽的對象，但近日，有不少武漢當地的網約車和出租車司機反映，日訂單量和收入明顯下滑。據“湖北發布”近日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蘿卜快跑在武漢市的無人駕駛訂單量增長迅速，單日單車峰值已經能超過20單，相當于一位普通出租車司機的日訂單量，而武漢已經有多家出租車公司出現了規模各異的退車潮。

武漢當地巡游出租車公司發布的《巡游出租車生存危機》一文近日也在網絡流傳。該文稱，由于無人駕駛和網約車盛行，巡游出租車司機難以養家糊口，從而被迫退出。文件還將矛頭直指蘿卜快跑，稱其是“試運營”，不應“滿大街接單”。

與這樣的“聲討”一同存在的，是證券時報、環球網等多家媒體6月發文稱，武漢正在“逐鹿新賽道”，奮力沖擊“自動駕駛第一城”。報道中描寫到：江城傍晚，一輛頭頂激光雷達的白色汽車駛出落日余暉灑下的光幕，穩穩停在記者身前，仿佛一位頭戴禮帽的“白衣騎士”，而無人駕駛也成為“被外交部點贊”，“震驚老外”的武漢城市新名片。

一面是從網約車、出租車司機手中搶走飯碗的資本巨鱷，一面是頭戴禮帽、散發著紳士氣質的“白衣騎士”。當科技的產物直面人性善與惡的評判，往往顯得無所適從。但其發展背后的邏輯，實則是不同群體之間的利益博弈。

“據我所知，百度幾乎把所有的車輛資源都調到武漢去了，他們畢其功于一役，基本上把武漢作為‘all in’的項目來做?！币晃粺o人駕駛行業人士對經濟觀察網表示。

此前，百度曾在“ApolloDay2024”開放日上表示，蘿卜快跑的目標是，到2024年底在武漢實現收支平衡，計劃投入1000輛新一代量產無人車在武漢實現7x24小時全無人運營，并在2025年全面進入盈利期。

對于武漢來說，其所處的湖北省作為中國六大汽車產業集群之一，過去曾借助合資品牌在中國崛起的“東風”，成為繼長春之后的第二大汽車產業集群。但近年來，隨著電動汽車行業的崛起，依靠合資燃油起家的“東風系”逐漸式微，武漢需要面向新興產業布局，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目光也隨即投向了作為新質生產力發展的自動駕駛產業。

蘿卜快跑的背后，是武漢這座城市與百度這一互聯網巨頭對于無人駕駛的期待與商業化“野心”。但要在如此緊要的關口實現商業化成功，背后可能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因素，即特斯拉Robotaxi這條“鲇魚”即將入場?；蛟S，所有中國廠商都不希望再重蹈電動車發展初期，特斯拉一家獨大的“覆轍”。

“端到端才是大家伙”

7月11日，何小鵬在微博上對Robotaxi的技術路徑發表觀點稱：“今天L4公司很多的技術路線還是算法+小AI模型的組合，都在痛苦的猶豫，是否應該轉入端到端。我個人的建議是：別猶豫，趕緊改，后面那個才是大家伙?！?/p>

何小鵬口中的“端到端”，其實就是特斯拉Robotaxi的技術路徑。按照傳統定義，“端到端”指一套系統，通過輸入傳感器的原始信息，即可直接輸出任務關心的變量。比如在自動駕駛任務中，輸入各種傳感器的數據（相機/LiDAR/Radar/IMU……），就能直接輸出車輛的控制信號（油門/方向盤轉角）。

早在2021年8月的特斯拉AI Day上，特斯拉即首次展示了基于“BEV + Transformer”的感知范式，展示了純視覺智駕能力。AI Day之后不久，特斯拉正式宣布拿掉超聲波傳感器，開啟純視覺技術路線；2023年初，馬斯克在推特上透露，特斯拉已經開啟端到端自動駕駛方案的開發；2024年1月，特斯拉面向普通用戶推送 FSD V12的測試版本，并于3月向北美車主推送FSD V12.3.1版本，持續引領端到端智駕技術。

與“端到端”技術路線相對應，是蘿卜快跑第六代無人車所采用的“百度ApolloADFM大模型+硬件產品+安全架構”解決方案。

復睿智行總裁周軼在接受經濟觀察網采訪時指出，蘿卜快跑與特斯拉端到端系統的核心差異在于其價值中心。蘿卜快跑更多體現為一種系統化落地的成功，通過軟硬件的結合以及云端安全員的冗余支持，使其運行嚴格依照規則進行。周軼比喻，若將蘿卜快跑視作神經網絡，它會是一個非常強的網絡，但基于規則的系統會面臨車輛極端保守或過于激進的困境。

在周軼看來，7月7日發生在武漢的蘿卜快跑撞人事件，就是基于規則系統導致的典型案例。事件中，行人闖紅燈，車輛因感知到綠燈變換發出啟動信號，但又因發現行人緊急剎車，最終仍未能避免碰撞。他指出，這種從條件1到條件2再到條件3的切換過于復雜，基于規則的系統難以快速處理這些不連續的單體事件。

周軼認為，相比于基于規則的系統化落地，端到端系統能夠從全局出發，模擬人類的思考習慣進行決策。盡管目前蘿卜快跑基于多重冗余，比特斯拉端到端的Robotaxi更早落地且更安全，但隨著特斯拉在中國數據的不斷積累，其迭代速度會非?？欤笃诒憩F更為“聰明”。

針對在武漢造成交通堵塞的“苕蘿卜”，周軼指出，中國各地有不同的交通習慣，蘿卜快跑的保守策略可能與當地共識不相融合，導致“添堵”的情況。他認為，無人駕駛的落地還是要靠端到端系統，長城汽車、理想汽車和小鵬汽車都已在這一領域發力，百度也有能力實現端到端的自動駕駛。若繼續依賴當前的規則化系統，未來的性能和品質可能會被特斯拉超越。

“黑紅也是紅”

“黑紅也是紅，作為從業者來講還是很高興看到這項技術被關注。近期無人駕駛行業并沒有特別大的動作，之所以受到這么大關注，有一定偶然性，但背后實際上是技術到一定成熟度以及市場到一定體量的結果，是多方作用下結果?！毙●R智行副總裁張寧對經濟觀察網表示。

由多位中國工程院院士任理事長的全國高校人工智能與大數據創新聯盟，也在近日發文稱：“在無人駕駛網約車面前，傳統網約車毫無招架之力?！?/p>

事實上，無人駕駛在全國各地的試點應用已經陸續落地。近日，工業和信息化部等五部門聯合公布了智能網聯汽車“車路云一體化”應用試點城市名單，北京、上海、重慶、鄂爾多斯等20個城市（聯合體）上榜；此前，成都也率先引入蘿卜快跑進行試運行。

“科技的進步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小馬智行中國區公關負責人戴敦峰認為。

當國產自動駕駛大范圍開啟試點落地，特斯拉也悄無聲息在上海臨港片區南匯新城開啟數據收集工作。一位吉利研究院智能駕駛相關領域負責人對經濟觀察網透露，7月4日，已經有特斯拉V12版本的車輛在上海臨港片區南匯新城的公開道路收集數據，而目前的局限很可能是出于安全考慮。

“以目前接受度來看，短期內，很可能會是‘有人’與‘無人’駕駛共存，來滿足不同類型的出行需求。”這位負責人認為，“至少目前看來，人類司機可以與乘客溝通，遇事更靈活。比如你要趕飛機，希望車能開得一點，人類司機就會想辦法按時把你送到目的地。而且無人駕駛要想普及，需要克服的問題還有很多，包括輿論、安全等，難度還是挺大的?！?/p>

何小鵬也在微博上表示：“（Robotaxi的）能力、法規、商業閉環都還沒有到，說很快能打平是因為很多賬沒有算。但是在加速，我認為大概兩年后會開始進入轉折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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