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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標題：一封舉報信撕開北京文化7年前布下的資本局

　　本報記者 黎慧玲 北京報道

　　出品過《流浪地球》、《戰狼2》、《我不是藥神》等爆款電影的北京文化（000802.SZ），遭到前副董事長婁曉曦實名舉報。

　　舉報信中，婁曉曦直指北京文化董事長宋歌主導了上市公司的系統性財務造假，通過騰挪多部影視作品的投資款來輸送利益、粉飾業績。

　　深夜，北京文化迅速發聲明稱，公司原副董事長婁曉曦因涉嫌挪用資金罪，已出逃海外，婁曉曦已于2020年1月19日被北京市公安局朝陽分局正式立案，目前此案正在偵查過程中。并稱其舉報內容為“散布不實言論”。

　　婁曉曦公布這封舉報信的時間非常巧妙。2020年4月29日，北京文化發布公告，轉讓世紀伙伴100%股權，對價為4800萬元。而就在世紀伙伴低價轉讓公布的當天，婁曉曦在微博上傳了那封舉報信。但他的舉報早已提交至北京證監局，3月19日北京證監局回函表示，對該舉報收悉。

　　順著婁曉曦公開的舉報內容，北京文化從2013年通過收購轉型至影視行業之初，到現在既爆款又巨虧的局面，背后種種疑點逐漸顯現。

　　北京文化“往事”

　　北京文化的前身是北京旅游，其主體1998年便登陸深交所，主業頹廢時，借著影視投資熱潮，2013年以1.5億元收購宋歌的摩天輪文化，之后上市公司更名為“北京文化”，正式變身影視公司。

　　宋歌正是在此后逐漸成為北京文化的核心人物。到2014年，發力影視業的北京文化，又以13.5億元收購婁曉曦的公司，北京世紀伙伴文化傳媒100%股權。此次收購的28.94億元資金，是向富德生命人壽、西藏金寶藏文化傳媒、新疆嘉夢股權投資合伙企業（有限合伙）等8名機構投資者募股所得。 富德生命人壽目前是北京文化的第二大股東，當時的實際控制人還是張峻，張峻于2016年被有關部門帶走協助調查。而西藏金寶藏是婁曉曦全資持有的公司，婁還是新疆嘉夢的大股東。

　　這就意味著，作為世紀伙伴的婁曉曦，不僅得到了收購資金，婁曉曦也通過這筆交易獲得了上市公司股權，成為北京文化第三大股東的實際控制人。而原摩天輪的創始人宋歌，雖然進入上市公司擔任董事長，面上卻是一個職業經理人。

　　盡管北京文化發端自20多年前的京西旅游，但自上市以來，這家公司實際上是一個“無實控人”、“無大股東”的公司，而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與2014年這次定增有直接關系。

　　高價收購來的世紀伙伴，此后成為上市公司的拖累。2019年度，世紀伙伴向北京文化轉讓影視劇項目產生了5.13億元收入，但全年虧損6.3億。

　　而在此背景下，已經深耕影視業多年的北京文化，在去年又開始轉投旅游業。2019年10月，公司以自有資金8.4億元，收購北京東方山水度假村100%股權。

　　這家公司名下幾乎沒有任何收入。他們在2019年1-7月營收為0元，凈虧損317.25萬元，資產總額賬面價值為4540萬元。他們唯一的資產，是一塊位于北京密云區閣老峪村的一塊山場，而這塊地當年的收購價，僅252萬。

　　這筆蹊蹺的交易一度讓人看不懂北京文化的戰略。據業內人士分析，北京文化曾打算在取得該土地使用權后，結合公司IP資源，打造北京文化密云國際電影文旅項目。擬建設拍攝影棚、配套設施等，聚合業內導演、編劇、主創等行業資源。

　　在深耕了幾年的電影業務還未完全站穩之前，就大手筆投入地產業，這次收購也導致了北京文化的危機。電影小鎮并非高回報投資，且收益周期夜很漫長。據中國主題公園研究院的統計數據顯示，國內已建成且正在經營的337座主題公園僅有半數在2018年暑期實現盈利，另有25%為虧損，有公開數據顯示，影視旅游基地中能夠實現盈利的只有5%。

　　蹊蹺舉報人

　　北京文化與婁曉曦背后的關聯看起來并不像外界以為的簡單，而婁曉曦在自己公司被出售當天才公開發出的這份舉報信，也是疑點重重。

　　在4月29日，婁曉曦發布在微博上的舉報信中，主要指責宋歌在擔任董事長期間，利用影視作品投資，擅自挪用上市公司資產，以粉飾業績。

　　在舉報信中，婁曉曦稱宋歌曾指示公司總裁張云龍，在2018年通過投資電視劇《橫店故事》，劃轉2400萬到世紀伙伴公司，再通過該公司將資金收回到浙江星河，以此彌補業績。

　　2018年，北京文化曾作為最大投資人認繳4.5億設立舟山嘉文喜樂股權投資合伙企業。婁曉曦稱，此后兩年，宋歌曾通過該基金將上市公司資金排出體外，并通過《大宋宮詞》《倩女幽魂》兩個項目向公司輸送7800萬業績。

　　有意思的是，在上述這些指控中，婁曉曦擔任法人的世紀伙伴，始終扮演著重要角色。在舉報信中，他稱宋歌曾請他幫忙彌補自己公司摩天輪的業績對賭，以3000萬的價格出售《球狀閃電》版權，此后婁曉曦找來千和影業接盤。

　　但在這筆交易中，千和影業的實際出資只有一半。而另外1500萬的金額，是婁曉曦利用100%控股的西藏金寶藏（北京文化第三大股東）出資750萬，以及世紀伙伴公司，通過電視劇《良心》轉出的750萬構成的。

　　也就是說，作為舉報者的婁曉曦，實際也是其舉報內容的具體參與者。令人疑惑的是，作為一家上市公司的副董事長，他為何要幫忙安排自己的公司拿出錢，為董事長宋歌此前控制的公司接盤？

　　而除此之外，《橫店故事》的轉出資金也是通過世紀伙伴，轉移到其他公司，而據婁曉曦指控內容，涉嫌幫助上市公司轉移資金的舟山嘉文，目前也從北京文化轉移到了世紀伙伴名下。需要注意的是，就連舉報信中最先提到的，用來接收2400萬粉飾上市公司業績的浙江星河，最初也曾是婁曉曦旗下公司，該公司是與世紀伙伴一起在2014年，被北京文化收購的。

　　如果這些內容屬實，那么北京文化花費兩年收購、并為此不惜引入八家新股東的世紀文化公司，此后看起來更像是一家替上市公司處理“臟水”的公司。而作為世紀文化原法人，并通過收購間接成為第三大股東的婁曉曦，應該是很早就了解這些事實。

　　這位牽扯利益極深的高管，為何要在世紀文化被出售這個時點，突然公開舉報信？如果他的舉報內容屬實，那么婁曉曦此前是否也從這些“貓膩”中獲得了好處？

　　對于上述問題，《中國經營報》記者曾聯系婁曉曦采訪，但對方在要求看記者名片后，就再無回應。

　　暗流

　　雖然北京文化稱婁曉曦挪用資金，已潛逃海外，但這份疑點重重的舉報信，也暴露了北京文化高管內斗、各自利益分配的種種丑態。

　　在發布舉報信的當天，婁曉曦對媒體表示，在電視劇的拍攝過程中，確實有過項目之間的挪用行為，但他認為，挪用資金、拆東墻補西墻，在電視劇行業特別普遍。

　　但對于一家上市公司來說，項目投資被轉移它用，也可能存在業績欺詐、和私自分配上市公司利益的問題。而根據婁曉曦的舉報信，北京文化的高管們在此事上的態度，似乎是心知肚明，但默不作聲。

　　根據婁曉曦在舉報信中的說法，宋歌曾于2017年將摩天輪旗下子公司電視劇《拼圖》，以6500萬的價格賣給一家名為北京方名泰和影視發展的公司。婁曉曦稱，該公司法人董金蓮，是宋歌姐夫楊麗平的下屬，而楊麗平是北京文化產業園的負責人，該園區正是北京文化目前的辦公點，婁曉曦指這背后存在向家庭伙伴輸送利益。

　　但中國經營報記者通過工商資料比對發現，董金蓮并非方名泰和的創始股東，且他是在2019年8月才成為該公司股東及法人的。方名泰和成立于2017年，早期股東是北京紫金圣宇商務服務有限公司，法人是目前方名泰和的監事伊力，而紫金圣宇的創始股東，是成立于2002年的北京神舟財富財務顧問有限公司。

　　也就是說，在2017年買賣《拼圖》版權時，董金蓮并不是該公司的負責人。而中國經營報記者查閱資料發現，北京文化產業園，前身是北京望京中央公園。其業主為北京亞星佰人商務會所有限公司，股東為北京江山華遠商貿有限責任公司，法人代表名為楊曉平，并非楊麗平。

　　值得一提的是，北京文化時2019年1月才搬入這個產業園的。該園區股東，江山華遠背后是兩家基金公司：深圳市厚德前海股權投資基金合伙企業、深圳市凱晟深華股權投資基金合伙企業。他們的主要投資者，正是北京文化第二大股東，富德生命人壽。

　　北京文化自遭遇業績壓力以來，此前入主的多位股東都曾發起輪番堅持，除了質押被強平外，包括西藏九達在內的多家股東，甚至不惜折損也急于退出。而在此過程中，富德生命人壽始終未有動作。

　　目前，北京文化的大股東仍是華力控股，因質押股份被強平，已減持股份至15.6%，僅因一致行動人另持有0.56%，才暫時高于富德人壽。

　　華力控股的實際控制人是王健林的好友，地產商人丁明山。早在2005年，他就出資5.38億收購了北京文化前身“北京旅游”26.67%股份，此后直到2016年引入八家股東之前，他一直是該公司的大股東。

　　而也是自宋歌和以富德人壽為首的一眾新人入場后，北京文化，才迎來了此后邁向影視業的諸多變化。有分析人士認為，這類股東雜亂，持股比例接近，董事長非實際控制人而只是職業經理人的公司，在資本市場上，一般最容易成為各路資本入場分割利益的目標。

　　一場疑點重重的舉報，似乎正在揭開北京文化這家公司背后的種種暗流。《中國經營報》記者還發現，4月29日公告接盤婁曉曦旗下世紀伙伴公司的，北京福義興達文化發展有限公司，是一家在2019年7月之前一直從事銷售機械設備、文具的商貿公司。

　　截至去年年底，福義興達總資產僅116萬，2019年全年營業收入為0，是一家沒有開展實際業務的空殼公司。

　　（編輯：郝成）

責任編輯：陳悠然 SF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