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萬美國人申請延期還房貸 疫情會引發新一輪次貸危機嗎

　　作者： 后歆桐

　　[ 全美房貸寬限申請占存量房貸的比例從3月2日的0.25%飆升到4月5日的3.74%，一個月內激增了1396%。 ]

　　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金融危機才過去10多年，如今，美國人還不出房貸而可能導致金融危機的擔憂再次襲來。

　　近期，受到疫情對經濟和就業的影響，美國申請延期償付房貸的人大幅飆升。為此，在最新公布的第一季度財報中，華爾街大行紛紛未雨綢繆調升壞賬撥備率。這一次，房屋抵押貸款會否再次成為銀行的“阿喀琉斯之踵”呢？

　　申請延期償還房貸人數激增

　　根據美國抵押貸款銀行家協會（Mortgage Banker Association）統計，全美房貸寬限申請占存量房貸的比例從3月2日的0.25%飆升到4月5日的3.74%，一個月內激增了1396%，4月5日當周的比例比3月29日當周的2.73%出現顯著攀升。按此計算，大約200萬美國人申請延期償還房貸。

　　與此同時，由聯邦政府性質機構吉利美、房地美、房利美所擔保的抵押貸款支持證券（MBS）中，房貸寬限申請數量比例都出現了大幅飆升。

　　吉利美的數據顯示，4月5日當周，向他們提交房貸延期申請的人數比例增加了1.58個百分點，至5.89%，錄得其歷史上的最大單周漲幅。房利美和房地美的同類數據也從1.69%升至2.44%。

　　延期償貸的人數激增與美國的失業率上漲不無關系。

　　截至上周，美國初次申請失業救濟人數三周累計達到史無前例的1600萬。而16日美國勞工部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美國4月11日當周初次申請失業救濟人數雖然稍有回落，但仍高達524.5萬。與此同時，美國公布的3月失業率為4.4%，為過去113個月來最高。

　　經濟學家們預計，將會有更多美國人失業。圣路易斯聯儲主席布拉德（James Bullard）預測美國第二季度失業率可能達到30%。

　　基于此，申請房貸延期的人群比例可能進一步上升。穆迪子公司“穆迪分析”的首席經濟學家贊迪（Mark Zandi）預計，若美國經濟活動的停止延續到今年夏天或更晚，將有高達1500萬個美國家庭出現房貸斷供，占所有持房貸家庭的30%。

　　對此可能產生的影響，抵押貸款行業憂心忡忡。美國貸款平臺貸款樹（Lending Tree）首席經濟學家卡普菲迪斯（Tendayi Kapfidze）稱，若疫情對美國經濟的沖擊這樣持續下去，美國政府要想辦法防止貸款人資產遭到強制清算。

　　“如果美國任由貸款人資產遭到清算，這將對金融市場造成嚴重沖擊，從而進一步影響經濟。”他還稱，期待決策者采取一切措施，保住不發生金融危機的底線。

　　而由美國銀行家協會、住房政策委員會和抵押銀行家協會等組成的抵押貸款行業集團近日就此致信美國財政部長姆努欽稱：“我們通過延期還貸幫到的消費者越多，延期時間越長，貸款人清賬的壓力就越大。”

　　該集團估計，所有抵押貸款借款人中，若有1/4延期還貸3個月，則需要360億美元來支撐抵押貸款市場；若還貸延期長達9個月，則需要1000億美元。

　　不過，凱投宏觀（Capital Economics）高級美國經濟學家亨特（Andrew Hunter）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采訪時預計，違約率是可控的。

　　“我們預計美國失業率在二季度將會攀升至12%，并給房貸違約率帶來上行壓力。根據過去兩者關系推算，二季度30天以上的抵押貸款拖欠率也將上升到12%。”但他稱，“美國國會已經通過了大規模財政計劃，在接下來的4個月中，失業者每周將額外獲得600美元的失業保險，這將確保失業者能夠繼續支付房貸。”

　　他也坦言，失業保險補助在4個月后到期，之后房貸違約率有進一步上漲的風險，有些貸款者也可能過度利用房貸延期政策，但他預計，若疫情對經濟的破壞在4個月后仍然很普遍，延期政策和失業保險將得到延長。

　　此外，他認為，近年來抵押貸款標準相對嚴格，房屋凈值也很高。一旦經濟開始恢復正常，那將申請延期的貸款者就有能力補足所欠的房貸。

　　銀行未雨綢繆調升壞賬撥備率

　　同樣擔憂的還有美國的銀行。它們已開始通過調升壞賬撥備率來未雨綢繆。

　　截至16日公布的財報顯示，全美六大銀行——摩根大通、富國銀行、花旗銀行、美國銀行、高盛和摩根士丹利的壞賬撥備均大幅攀升。

　　亨特對第一財經記者分析稱，由疫情帶來的衰退將導致銀行貸款違約率顯著增加，但這將主要體現在銀行股被急劇拋售上，銀行整體財務狀況相較于金融危機時的大幅改善將確保銀行不會發生系統性風險。

　　“尤其是金融危機時的負反饋回路式的風險，即由違約導致銀行貸款損失不斷增加，引發其收縮信貸，并導致資產價格進一步下跌，帶來更大的貸款損失的概率非常低。”他認為，商業銀行的資產負債表比2008年時強大得多。銀行的總存款遠大于總貸款，其手中持有大量現金，其中大部分（現金）是放在美聯儲的準備金。與此同時，盡管當前銀行資產負債表的整體規模是2008年時的兩倍，其短期借款的規模與2008年大致相同。這使得其貸存比仍低于其歷史平均水平，與2008年金融危機時的紀錄高位更是相去甚遠。與金融危機期間相比，當前銀行的總貸款敞口也要小得多，占總資產的55%，低于2007年底的64%。

　　他還指出，最近幾周，由于美聯儲的資產購買計劃，銀行的現金持有量和存款余額進一步顯著增加。“當美聯儲購買國庫券或票據時，賣方需要將現金存入商業銀行，使得銀行的現金儲備上漲。”他坦言，由失業率飆升以及隨之而來的拖欠貸款的損失仍可能給銀行造成痛苦，且銀行的總沖銷率與失業率密切相關，預計最高12.5%的失業率將使得沖銷率反彈至3%，與全球金融危機期間的峰值相當。但只要封鎖政策在未來幾個月內解除，銀行將能夠通過盈利吸收這些損失。

　　花旗銀行(中國)有限公司零售銀行投資策略主管吳晶晶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采訪時也持類似觀點。她分析稱，2019年6月，美國接受壓力測試的18家大型銀行全部通過了測試。美聯儲對銀行的壓力測試中假設的嚴重不利情形包括全球經濟嚴重衰退、美國失業率升至10%、房地產價格大幅下跌、企業貸款市場壓力升高等等。與2008年相比，目前美國銀行體系更加強健及更具韌性。

　　她還表示，花旗判斷衰退中信貸損失沖擊的嚴重程度指標之一是信貸和GDP增長比值。舉例來說，在2007年及1990年兩場衰退中，銀行體系都遭受到了較大的打擊，在這兩次衰退前，信貸增長都超過了GDP的增長幅度：從2002年四季度到2007年三季度，信貸復合年化增長率在6%，而GDP的復合年增長率在4%；1983年四季度到1990年二季度間，信貸復合年化增長率為7%，而GDP復合年化增長率為4%。而當前周期中，信貸復合年化增長率在2%，比GDP的同期增長要慢。同時，從2010年二季度到2019年四季度，美國房貸存量總額并沒有實質增長。

　　基于這項指標，她認為，信貸沖擊對本輪周期的負面影響可能小于金融危機時期。不過，她也坦言，鑒于疫情發展的不確定性較大，信貸風險最終對于銀行的影響大小難以準確預估。

　　根據圣路易斯聯儲的數據，截至2019年底，美國房地產貸款總量已經達到創紀錄的15.8萬億美元。同時，圣路易斯聯儲認為，美國銀行業目前并不需要特別擔心房貸違約風險。它分析稱，美國銀行有能力抵御即將來臨的巨額信貸損失風暴。除了每個季度450億美元的現金收入外，銀行業每個季度還有350億~400億美元的股票回購和500億美元左右的股息。因此，僅通過暫停股票回購，大型銀行每年將保留超過1000億美元的額外股本。

　　事實上，從3月中旬開始，摩根大通、富國銀行、美國銀行、花旗、摩根士丹利、高盛、紐約梅隆銀行、道富銀行等8家大行均已宣布將在今年二季度暫停股票回購。

　　摩根大通更考慮暫停派息，其董事長兼CEO戴蒙（Jamie Dimon）在4月初發布的股東信中表示：“我們認為這將包括嚴重的衰退以及與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類似的某種金融壓力，摩根大通無法幸免于這種壓力的影響。”

　　他預計，美國國內生產總值（GDP）將繼續收縮，二季度GDP降幅達到35%并持續到2020年底，同時全美失業率將在2020年四季度達到14%的峰值。屆時摩根大通雖然將保有充足的流動性和9.5%的一級資本充足率，但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下去，“董事會可能會考慮暫停派息”。

　　美聯儲前主席耶倫也在近日表示，目前美國銀行體系的資本狀況比2008年好很多，但支持銀行暫停分紅和股票回購。

責任編輯：覃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