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聰教訓:他所面對的三岔口，其實并非是他自己的三岔口

　　本報記者/黎慧玲/北京報道

　　編者按/ 一度成為中國“富二代”精神象征的王思聰，在已經過去的2019年中，似乎是流年不利。有“娛樂圈紀委書記”的名號，且以“辛辣感言”而著稱的他，在過去一年中，已經開始改變自己，他收聲，服軟。

　　王思聰有著幾乎令人艷羨的條件，首富獨子，多金而自我。但是即便“有錢、有爹、有關系”的他，在熊貓直播的創業歷程上仍然以失敗的結局收場。這一點，對于曾經火熱的創業大潮而言，似乎是一個別有深意的注腳。當他32歲的時候，他所面對的三岔口，其實并非是他自己的三岔口。

　　一線調查

　　王思聰的三岔口

　　2020年1月3日是王思聰32歲生日，成千上萬的網友涌到他微博說生日快樂，而王思聰本人，兩個月前將他的微博設置為“半年可見”，這位擁有4300萬名粉絲的中國著名富二代，選擇停止向外界公開自己的聲音。

　　網紅的人生向來格外受關注且容易被放大，尤其是失敗。2019年，是“為人低調的網紅小王”（注：王思聰微博簡介）在外界眼里最失敗的一年。

　　2019年12月26日，王思聰旗下普思投資發布公告稱，因王思聰為熊貓互娛的投資人簽署了連帶擔保，導致公司債務牽扯到個人，熊貓互娛近20億元巨額投資損失全部由普思投資及實控人王思聰來承擔，所有投資人都將得到賠償。

　　這是近一年有關王思聰的新聞中，其受影響最大的一項。而從關閉微博開始，王思聰自2019年以來遭遇的事業垮塌達到高潮。在被網友曝出微博關閉的兩天后，11月4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將他列為被執行人。同月，有媒體披露王思聰早在10月12日就已被上海市嘉定區人民法院發布了限制消費令。

　　盡管后來王思聰償還了部分質押欠款，但有關這位國民網紅事業的塌陷還是瞬間甚囂塵上，在熊貓互娛20億元巨額賠償之下，有自媒體認為王思聰在這筆賠償中借助了家族的力量。

　　自2017年萬達風波后，這位曾縱橫微博世界的國民網紅，已鮮少像過去那樣在微博上點評時事。因為過去10年間由王思聰引發的各類新聞，中國網民一開始甚至難于習慣這樣的變化，王思聰不發微博，甚至成了影射王健林及萬達現狀的背景。以至于已經很少有人注意到，盡管因多宗投資失敗，股權被質押，但在過去10年王思聰的VC生涯中仍有不少成功的投資，他投資的多家公司成功上市，最近的例子是聯合辦公公司優客工場向SEC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了上市申請。

　　關于這次轟轟烈烈的“失敗”，普思投資在其官網表示：“需要說明的是，熊貓互娛只是王思聰先生的個人創業項目，他還有很多其他投資項目，不能因為一個項目的得失而全盤否定，誰都不能保證所有投資都百分之百成功。”

　　2009年拿著父親的錢投資創業，21歲的王思聰開始成為過去10年創投圈最具話題的人物之一，因性情耿直和大膽敢言而著稱的網紅富二代，轉眼今天已經32歲了。

　　低調網紅小王的2019

　　對于過去10年都一貫高調的王思聰來說，2019年無疑是從商以來風波最大的一年。

　　一切都緣于2019年3月8日熊貓直播的關閉。這家曾與虎牙、斗魚并列國內游戲直播三巨頭的公司，兩年前就因直播行業下滑、外部資本沖擊、內部經營不善而逐漸走向下坡路，到2018年10月時，公司副總裁莊明浩曾在一次采訪中透露，公司已陷入資金危機，融資困難，只能靠拖欠主播工資來緩解。

　　當時外界還沒有意識到熊貓直播的垮塌會給其背后的投資人、創立者王思聰帶來如此大的影響。工商資料顯示，王思聰是該公司董事長，其名下全資控制的珺娛（湖州）文化發展中心持股熊貓互娛40.07%的股權，周鴻祎旗下的北京奇虎科技以19.35%位列第二大股東。

　　到2019年4月，王思聰先后將其旗下北京普思資本投資有限公司、上海普思投資有限公司、天津普思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的股權，分批次質押給了大連萬達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隨后到7月，王思聰的另一筆生意香蕉計劃的270萬股權遭到凍結，而這些股權此前全都由王思聰本人持有。

　　這是王思聰及旗下普思投資的資金危機第一次浮出水面。雖然王思聰自2019年6月25日后就再沒有發布過微博，而在此之前，盡管身陷資金鏈危機，但這位微博簡介“為人低調的網紅小王”，仍頻繁出現在各類消息中。6月，他因在大眾點評上匿名吐槽成都某日料店而引發全網關注，同月他還曾出席上海國際電影節，公開談論電影產業。

　　就在香蕉計劃股權遭凍結前，他未曾改變其有話直說的風格，只不過陣地換在了相對私密的朋友圈。6月18日，據波場創始人孫宇晨曬出的截圖，王思聰當天曾在朋友圈轉發一篇《孫宇晨巴菲特的餐桌上全是“韭菜”》的文章，并表示“這不就是個傻X”。

　　然而自那之后，王思聰的2019年在華語世界中陷入了長期的沉默，盡管他仍然會在海外社交平臺上公布自己的日常，但其在國內卻越來越低調。

　　也許他是對后來發生的事有所預料，自2019年10月份起，王思聰持有的普思資本股權被凍結，外加失信被執行及限制消費，這位中國前首富的獨子，卷入了其從商以來的最大風波。

　　不過，近期的消息顯示，王思聰正在逐步清償與其相關的全部債務，目前相關法院已撤銷了3條與他相關的限制消費令。而據21世紀經濟報道，王思聰以個人身份為熊貓互娛承擔連帶責任的行為，甚至在近期引起了創投圈的羨慕，有投資人陸續向機構咨詢，VC機構的主理人能否像王思聰一樣，在投資受損時主動出面承擔責任。

　　對于眼下的種種變故，唯一能給出解釋的，恐怕只有王思聰本人。由于長期拒絕中文媒體的采訪，外界無法獲知王思聰如何看待過去一年發生在他身上的事。

　　盡管其不再發微博，但《中國經營報》記者梳理其海外社交平臺發現，2019年王思聰的海外旅行足跡遍布美國、日本、新加坡、馬爾代夫等地。2019年12月13日，他仍在日本北海道滑雪，12月31日跨年夜他在三亞的音樂節，而在2019年3月8日，熊貓直播關閉當天，他則在社交媒體上曬出他剛剛得到的新鞋。

　　大玩家

　　縱觀過往履歷，無論在互聯網上的發言還是在投資領域的攻城略地，1988年1月3日出生的王思聰，始終是一位熱衷文娛并喜歡將愛好帶進生意的大玩家。而現在將王思聰拖入泥沼的熊貓直播，曾經卻是他本人最中意的一筆生意。

　　2009年，靠著父親王健林給予的5億元“初始資金”，這位中國前首富的獨子，開始了其在創投圈的從商履歷。但在2015年之前，王思聰的投資經歷異常低調，可查的第一筆投資是一家名為浙江信匯新材料的公司。《中國經營報》記者查閱資料發現，這是一家做丁基橡膠的公司。此后他又陸續投資了浙江九好、福壽園、Dexter、瑞爾齒科等公司。

　　這個時期比較著名的是其在2010年參投周鴻祎旗下的360科技。當時，360正與騰訊旗下的QQ大戰，王思聰曾連續發布多條針對騰訊系的微博，其對騰訊的反感，以及彼此間的這段恩怨，一直延伸到了他后來的生意中。在后來王思聰生意的多個重要節點，其與360之間的關系始終密切。

　　此后直到2015年，雖然王思聰在多個領域都有投資，但普思資本在VC領域的斬獲并不算出名。這一年，王思聰開始改變策略，他看好了在當時尚屬起步階段的直播和主播生意，陸續成立熊貓互娛、香蕉計劃，二者分別涉足直播及泛娛樂產業，這兩家公司的成立，是其日后一系列變化的節點。

　　2015年9月，王思聰在其微博宣布為熊貓互娛CEO。這是他首次公開為自己的生意代言。隨后到2015年10月25日公測時，因為當天主頁登錄異常，王思聰還贈送了66部iPhone6S給用戶，以此道歉。

　　同年，上海香蕉計劃文化發展公司成立，公司業務覆蓋娛樂、音樂、游戲、影視、體育電競等多個領域。

　　在當時，深度跨入直播行業的王思聰，憑借其個人影響力迅速成為行業的一面旗幟，外加早在2011年便收購并改名為iG的電競俱樂部，他與普思投資幾乎一夜之間成了直播界VC中的翹楚。在2016年著名的“千播大戰”中，熊貓直播的數據僅次于虎牙和斗魚，成為公認的“直播三巨頭”之一。

　　但直播行業的熱度宛如一顆璀璨的流星，隨著各大資本攜熱錢進入，2015～2017年的直播競爭進入白熱化，熊貓直播在當時并未抓住競爭優勢，知名主播、號稱熊貓“臺柱子”的PDD叛離，讓這家以游戲直播為主業的公司陷入被動。

　　到2018年錢荒席卷創投圈時，剛剛風光了3年的熊貓直播開始捉襟見肘。隨著競爭加劇，挽留知名主播的代價水漲船高，而培養新主播又需要持續的投入，該公司首席運營官張菊元后來曾在內部群中坦言，從2017年5月以后的22個月里，熊貓直播沒有任何外部資金的注入，管理層尋找了至少5個潛在的投資方，最終都沒有解決資金缺口。

　　事實上，王思聰對這一切也早有察覺，其曾在2016年9月和11月引入奇虎360投資熊貓直播，進一步減輕股份，后又在2018年11月將自己所持的全部股權，質押給了360旗下一家名為北京奇智商務咨詢的公司。

　　2016年投資樂視體育后深陷其中，可能是王思聰做出改變的一個重要節點。而萬達王健林在2017年遭遇的股債雙殺風波，也讓這位過去口無遮攔的富二代有所收斂。巔峰時期，王思聰甚至公開打罵自家酒店，但自萬達出售資產之后，王思聰的低調也是自那時開始。

　　不過，《中國經營報》記者整理資料發現，即便過去3年萬達、普思以及行業內外的多重風波，都沒有拖慢王思聰的腳步。根據天眼查數據，目前普思公開投資項目88個，2015年13個，2016年16個，2017年14個，2018年14個，保持著穩定狀態。

　　在2019年王思聰的事業雪崩之前，王思聰本人一直以熱衷游戲、直播等新文化產業的形象示人，長期以來，他展示在外的身份與其說是VC，更像一位熱衷于此的大玩家。但在激烈的資本競爭下，他的號召力與早年結下的恩怨，也為熊貓埋下了伏筆，隨著騰訊系入局直播，投資斗魚和虎牙，熊貓與二者之間的差距徹底拉開，昔日兩家對手都登上了美股。與此同時，受娛樂圈查稅等風波影響，香蕉文化也受到沖擊。

　　31歲的路口

　　雖然近期發生的變故顯示了王思聰在生意場上的多次失意，但縱觀其過去10年的全部投資經歷，也不能以失敗為其定論。

　　王思聰曾在天使輪和A輪入局李誕聯合創立的笑果文化，因為《吐槽大會》的持續走紅，這家公司的估值在短期內翻了10倍；其投資的還有電影特效公司Dexter，也曾在8個月內賺了3倍；此外其曾眼光獨到地以個人名義對《戰狼2》進行追加投資，因創紀錄的票房，僅這一項就獲得了數十倍的收益。

　　在2015年打入游戲、直播界，創立熊貓、香蕉娛樂的同時，普思資本還曾入股英雄互娛，這家公司后來借殼上市新三板，業績最高曾沖到200億元，2016年普思將其所持股權全部拋售，最初8000萬元的投資，累計套現1.32億元，收益高達65%。

　　而除了在自己熱衷的事業上投資之外，普思資本還涉足許多其他領域，諸如在聯合辦公領域的優客工場、氪空間，二手車交易平臺人人車，同程配送物流閃送等。2019年，盡管屢遭打擊，普思資本還是先后投資了毒APP、樂樂茶、舞邦以及非碼科技等創業公司，其中非碼科技的6000萬元戰略投資，就發生在王思聰被限制消費的11月。

　　按照過往展現在外的性格，王思聰此前也許想不到，他將在2019年的諸多風波中迎來自己的32歲。早年他還熱衷于微博時，能夠查詢到的第一條微博，是2010 年冬天，他發微博說自己價值 30 萬元的電腦壞了。當時的他，仍熱衷關注各種大小事，他此后因炮轟張蘭、公開點評娛樂圈各種八卦，而深入中國網民心中，不僅獲得國民老公的稱呼，還被看作“娛樂圈紀委”。

　　出生在大連，先后在新加坡和英國讀書的中國前首富獨子王思聰，最初因其特殊的身份受到輿論關注，雖然他自回國后就一直擔任萬達董事，父親王健林更是以1元的代價，向他轉讓了500萬股萬達院線的股權，并給予其萬達集團母公司2%的股份。但創業后的10年里，王思聰更多的是憑借其大膽敢言的性格，以及貼近新一代網民的論調而成為全民關注的網紅。

　　與大多數家族企業的二代相比較，王思聰因為其性格一直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作為王健林的獨子，王思聰并沒有受制于自己的身份，而是選擇肆意展現自己的性格。網絡上關于王思聰的段子此起彼伏，在2014年他甚至因為車內帶有弓箭被警察問詢，而吐槽過上海警方，雖然這條微博后來就被刪除，但其大膽敢言的性格，由此可見一斑。

　　然而，那已是一段早已遠去的時光。2019年已經過去，中國第一批90后自此跨入了30歲的關口，對已經邁過這道關的王思聰來說，不平靜的31歲之年或許是他剛走到事業的第一個路口。

責任編輯：張國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