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美事故頻發 熱門整容行業存隱憂

　　本報記者 朱萍 實習生 劉金健 王明昊 北京報道

　　新年伊始，年僅19歲的貴陽女孩小夏在貴州利美康整形醫院做隆鼻手術身亡。截至1月8日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發稿時，該事件調查仍沒有結束，輿論的喧囂也未曾停止。

　　一時間連同其母公司利美康（832533）亦陷入輿論漩渦中。1月7日，利美康發布緊急停盤公告，自1月7日起停牌，最晚恢復時間為2019年4月6日。此前深陷輿論漩渦的利美康旗下多家子公司也因“虛假廣告、違規診療”等受到處罰。

　　實際上，利美康醫療事故并不是孤例，此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也做過多次相關調查。

　　近年來快速發展的醫療美容市場，更是亂象叢生，觸目驚心。新氧醫療美容整容平臺發布的白皮書顯示，中國醫美黑市商家數量超過10萬家，是正規商家的10倍以上。

　　在中國整形美容協會副會長、上海交大醫學院附屬上海第九人民醫院副院長李青峰看來，醫療美容的本質是醫療，目前面臨著商業化過度等亂象，需要行業加以引導，他呼吁行業和社會保護求美者的權益，行業需要行之有效的管理辦法。

　　亂象叢生

　　根據相關機構公布的數據顯示，2017年我國已經超越巴西，成為全球第二大醫美市場，美國位居第一。而在兩年前，中國醫美市場和巴西市場還有著0.8%的差距。

　　根據新氧發布的《2018年醫美行業白皮書》（下稱《白皮書》）顯示，當前中國有近2000萬的醫美消費群體，中國醫美市場規模已超2200億元，同比增速27.57%，而且目前全國的醫美機構有11550家，僅在2018年就新增了3313家；在過去三年中，中國醫美市場平均年增速達到31.83%，處于爆發期。未來5年，中國醫美市場平均年增速預計達到25.67%。

　　正是行業的迅速發展，也吸引了不少資本進入醫美市場。公開數據顯示，2001年至2017年，中國醫美行業共發生287起并購事件，總并購金額696.8億人民幣，平均每筆并購金額耗資2.43億人民幣。也有華東醫藥、雙鷺藥業、新華錦、朗姿股份、蘇寧環球等多家上市公司涉及醫美行業。

　　此次事件涉事企業利美康亦曾想登陸主板市場。2017年5月，利美康嘗試沖刺IPO，并聘請了某證券公司作為上市輔導機構，并向貴州證監局報送了輔導備案登記材料并獲受理。但2017年12月18日，雙方卻簽署了終止輔導協議，利美康IPO未果。

　　而2018年6月向港交所遞交主板上市申請的藝星醫美也存在多個問題。其招股說明書顯示， 2015年至2018年6月8日，藝星醫美存在30項醫療廣告不合規、77宗肖像權糾紛及4宗醫療事故。2015年至2017年用于解決客戶投訴及醫療糾紛的賠償總額為300萬元，且還有5宗未決肖像權糾紛，提出的賠償總額為71.35萬元。

　　一位醫美公司CEO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坦言，醫美行業醫療糾紛等風險較大，目前醫美公司想要通過IPO在A股上市的前景尚不明朗，在港股上市也可能不會一帆風順。據了解，藝星醫美未能按計劃在2018年10月中旬掛牌上市。

　　除了醫美行業本身的風險外，一些非法醫美機構為了獲取高額利潤而違規操作，不僅損害了消費者的利益，更是打亂了整個行業的發展節奏。

　　更美APP發布的《2017年醫美黑皮書》顯示，全國正規醫美診所只有9500多家，而黑醫美診所是前者的6倍，約有60000家，它們往往規模小、隱蔽性強，常隱身于生活美容店、住宅區與酒店中。黑診所的手術量是正規機構的2.5倍，非法執業者是合規執業者的9倍，有15萬人之多。

　　而每年黑診所約發生4萬起醫療事故，手術感染、疤痕嚴重等問題屢見不鮮。同時，這些非法醫美機構的隱蔽性較高，大多藏身在美容院、美甲店以及小區里。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此前調查發現，很多美甲店居然可以注射玻尿酸，其中很多產品說明不詳。而據中國整形美容協會數據，國內市場上銷售的玻尿酸和肉毒素類產品70%是假貨和水貨。

　　一位整形行業協會的負責人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透露，對于黑醫美來說，往往是一名美發美容師，僅僅經過十天半個月的培訓，在雞翅上練習一下扎針，就開始拉客做生意了；北京有近100個“韓國名醫”，但合法登記者只有10人。

　　監管待嚴

　　目前絕大多數整形美容機構都屬于非公性質，醫護人員缺乏嚴格的審查認證，造成一些重大的醫療風險，無證行醫、跨專業行醫、非法行醫、廣告虛夸等現象大量存在。

　　而醫美行業邊界不明確，也滋生了一些問題。在2018年11月30日的一次行業會議上，聯合麗格董事長李濱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談道：“目前，醫美行業發展了大概20年的時間，但是到今天，它的商業邏輯依然非常不清晰。醫療美容到底是生意還是醫療？絕大多數人把它當做生意在做，如果是生意，又是屬于消費醫療的領域，那么它就可以無限制進行推銷，其必然帶來過度醫療的結果。”

　　對于李濱的質疑，上述醫美公司CEO也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達了類似的觀點。中華醫學會整形外科學分會主任委員郭樹忠解釋說，醫療美容這個詞是中國學者提出來的，是有中國特色的叫法，后來也被政府所采用，國外并沒有這個說法，在醫學專業上也并沒有這個分類。

　　2017年5月，國家衛計委（現國家衛健委）、中央網信辦、公安部、人社部、海關總署、國家工商總局與國家食藥監總局7部門聯合開展了打擊非法醫美專項行動。但有業內人士指出，除非發生醫療責任事故，那些非法醫美的從業人員才會承擔刑事責任，一般情況下，黑醫美診所被發現后的處罰都很輕：沒收醫療器械，處以最高兩萬元的罰金。在這種情況下，黑醫美很難杜絕。

　　李濱認為，法律法規的滯后是導致醫療美容行業無人合規狀況的原因之一。“目前整個行業發展這么多年，仍然只有一個部門規章，也就是當年衛生部的19號令。到今天為止仍然沒有誕生新的法律法規，所以法律法規是非常滯后的，導致現在這個行業是一個無人合規的狀況。”

　　上述“19號令”是指2002年實施的《醫療美容服務管理辦法》，該《辦法》對美容醫療機構設置、登記、執業人員資格、職業規則、監督管理進行了規定。而《醫療美容機構基本標準》則制定了各類型的醫療美容機構，包括美容醫院、醫療美容門診部、醫療美容所都需滿足床位和牙醫數量、科室設置、人員配置、建筑面積等基本標準。2016年，該《辦法》進行了修正。

　　中國醫師協會美容與整形分會候任會長、上海同濟大學教授、附屬東方醫院整形外科主任江華曾坦言：“我們行業發展太迅猛，所以很多制度和人才跟不上行業的發展，也就是我們很多新的機構尤其是民營機構，由于追逐利益的因素，在人才和制度的健全上還不夠。行業發展太快，很多東西跟不上發展。”

責任編輯：李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