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波

　　《勞動合同法》注定要觸動這個時代的隱痛。效率與公平，孰輕孰重？這個讓人左右為難的命題，其實并不適合用非此即彼來回答。

　　張茵女士在兩會上提出廢除《勞動合同法》里關于無固定限期勞動合同條款的建議，立即引火上身，招致“富人階層利益代言人”的稱號。張茵說，自己的企業并不是勞動密集型企業，她只是為這種勞動密集型企業的處境感到擔憂。

　　而此前，香港著名經濟學家張五常就在其博客中撰文反對《勞動合同法》，認為新勞動法“維護懶人”、“把經濟搞垮”，其“出位”觀點引來了網友的熱議。有關勞動專家看不下去，直指張五常的“錯誤認識”是由于長期以來我國法律對違法用工企業的姑息造成的，今后不能再讓這種為了發展經濟而犧牲國家尊嚴的情況繼續發生。

　　筆者在此無意參與眾說紛紜的是非辯論，只想理清一下《勞動合同法》出臺當下的國家產業背景，追問一下新法執行之困。

　　應當承認，張茵說的勞動密集型企業的危難處境是一種客觀現實。這就是我們的國家經濟列車，長期以來在一種高度依賴低成本維持的軌道上高速運行。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珠三角制造業，這個一路高歌猛進的“世界工廠”，會突然遇到這么大的麻煩：勞動力、土地、能源、基礎物資等價格一路攀升，優惠政策逐漸消失，甚至最近，美國次級債危機也不期而至，這一切，就如同電影《完美風暴》里的情景，各種不利的經濟“氣象”向中國的制造業上空席卷而來。

　　而就在此時，社會各界對珠三角經濟轉型、產業升級的關注與呼聲亦日趨急迫，并開始引發對勞工權利的關注，替代對勞動者權利關照不足的《勞動法》的《勞動合同法》亦在這個背景下應景出臺。

　　筆者認為，剔除沒有考慮歷史局限性的條款，只要沒有給企業用工成本造成大躍進式的增加，這部新勞動法的絕大多數立法用意是應當予以積極肯定的。但是，從筆者對珠三角的一些政府部門的了解來看，這種期待卻很可能會落空。因為，相當一部分法律的守護者，如某些勞動部門、司法部門已然成了企業的利益代言人。有人一針見血的指出，企業是政府的納稅大戶，不少勞動、司法部門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勞方的對立面。

　　事實上，不少政府部門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勞工使用單位，如環衛部門。在廣東省中山市，筆者有不少老鄉在這個城市做了10多年的清潔工人。在《勞動合同法》實施的前夜，為這個城市付出了人生最寶貴的時間的可憐農民工們，工齡被全部清零。而類似的情況，在廣州的環衛部門亦曾發生，也被此間媒體曝光過。

　　筆者覺得，政府部門在勞動合同法的追溯問題上，有能力嚴格做到一個法律的守衛者。因為政府部門的用工，本身花的是納稅人自己的錢，不應該存在成本的路徑依賴和鎖定問題，如果不是部門利益“私有化”，完全可以做到充分追溯這些農民工應有的權利。但是，作為制度守護者的某些政府部門，讓人失望了。

　　“制度是一座城堡，設計得再好，如果沒有合適的衛兵去守衛就成了虛幻的、空洞的殘垣。”經濟學人的這個比喻，可謂飽含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