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郭梓頔孟俊華王進

　　牽動全球的美國大選已見分曉，國際政治的“黑天鵝”再現。

　　11月6日，特朗普在2024年總統選舉中大獲全勝，將于2025年1月20日正式就任美國第47任總統。

　　特朗普卷土重來，全球碳中和是否會倒退？“石油大戰”又將如何演繹？

　　民主黨全盤失利，關鍵敗筆在哪里？

　　民主黨全盤皆輸，總統、州長、眾議院及參議院選舉全部失手，出乎全世界之意外。

　　有人評論，民主黨在移民和社會等議題上過于激進，失掉了中間派和藍領選民；有人認為，盡管拜登執政期間經濟數據有所改善，但中低收入者的實際困境并未得到有效回應；有人猜測，民主黨內的進步派和溫和派在政策方向上分歧加劇，黨內戰略缺乏統一；還有人判斷，年事已高的拜登退選過晚，前期失掉大量選民信任，以上種種原因的確存在。

　　我們認為，拜登執政期間一個核心敗筆，未能有效控制好能源價格，特別是石油價格，應該是民主黨整體敗選的關鍵要素。

　　一直以來，能源與政治緊密相關。正如我們在《能源安全大戰②：穩定能源基礎，誰來兜底責任？》中所言，“任何總統上臺后，都不得不高度重視能源。美國選民認為，如果一個總統連能源安全（包括能源價格）都管不好，還能相信他能為國家和人民造福嗎”？

圖1 特朗普時期和拜登時期通脹水平對比。數據來源：U.S． 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

　　2020年12月拜登勝選后，全球供應收緊疊加疫情轉折，原油期貨價格現抬頭之勢。美國能源通脹一路水漲船高，從-7%到28.5%僅耗時四個月，漲幅達35.5個百分點。同一時期，能源消費大頭的汽油，其通脹水平從-15.2%陡增至56.2%，漲幅高達71.4個百分點。

　　2022年初，俄烏沖突爆發，全球油氣價格暴漲，能源通脹飆升至41.6%，達到本世紀至高點，但增速不及拜登上任時的變動幅度。汽油成本高升關聯到每個選民的切實利益，全面影響選民的實際收入，幸福感下降，社會不安定因素及犯罪率顯著增加。

　　在化石能源消費規模及比例領先全球的背景下，拜登政府重新加入《巴黎氣候協定》，推行《通脹削減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IRA），大面積停止傳統能源投資、開發和建設，企圖通過大規模新能源項目的投資，增加就業，以“碳排放大戰”及綠色革命，打壓發展中大國，全面領先世界。

　　回顧美國歷史，沒有哪個總統在油價失控的情況下還能夠連任。失掉選民支持的不是拜登，也不是哈里斯，或許是民主黨偏離現實的政策，導致了居高不下的能源價格。

　　特朗普卷土重來，能源政策大轉向？

　　共和黨與民主黨在氣候變化及能源議題上觀點大相徑庭。

　　民主黨是典型的“泛綠派”或“泛綠黨”，幾任總統一脈相承，大力推動可再生能源發展，并同時遏制化石能源。共和黨則相反，特朗普公然宣稱氣候變化是一個“世紀騙局”，竟然也有50%左右的選民認同。

　　可以預見，隨著特朗普上臺，氣候及能源政策將發生方向性的重大調整。

　　（一）重要內閣官員任命

　　氣候及能源新政策，需要忠誠并理念一致的新官去制訂并實施。

　　特朗普已經任命了美國石油公司Liberty Energy的首席執行官Chris Wright擔任下一屆能源部長。Wright是美國頁巖油革命的先驅之一，為美國能源獨立作出貢獻。他也是化石燃料的堅定支持者。

　　同時，特朗普選擇了前紐約州的聯邦眾議員Lee Zeldin擔任下一屆環保署署長。他積極支持化石能源基礎上的能源安全，是典型的反氣候變化分子。可以判斷，他上臺后，將廢除拜登政府關于氣候變化的多項重要法規，包括煤油氣等化石能源污染及排放相關法規。

　　（二）退出協定廢除法案

　　可預見，特朗普將履行其競選時關于氣候變化和能源政策相關的承諾。

　　一是退出“巴黎氣候協定”。2023年第28屆全球氣候峰會預定的2050年全球碳中和目標，至少要往后推遲四年。如果四年后共和黨繼續執政，全球目標實現恐怕要拖至2060年，甚至更晚。

　　二是廢除美國國內的《通脹削減法案》等清潔能源相關法案。拜登執政期間對可再生能源制造企業的投資相關補貼將全部取消，已經投資還沒有取到或大部分沒有取到補貼的企業將陷入尷尬局面。未來四年，聯邦政府層面對可再生能源的支持和補貼應將全部或基本取消。

　　（三）裁減人員機構和經費

　　美國聯邦政府人浮于事現象也比較嚴重。疫情已經過去近三年，美國聯邦政府雇員還有相當比例居家辦公。

　　美國聯邦政府機構也極其龐大，無所不包。特別是，美國能源、環保及氣候部門職能龐雜、雇員眾多、預算超大。馬斯克即將領導的政府效率部將率先向能源部、能源監管委、環保署以及氣候相關部門開刀，其中氣候相關部門及雇員或全部裁減。

　　可以預測，特朗普能源系列政策實施后，將夯實美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產國、消費國和潛在最大出口國之地位。化石能源煤油氣全球價格趨于下降，美國國內煤價、油價、氣價及電價總體下滑。

　　缺乏聯邦政府支持和補貼的可再生能源（包括風光儲）優勢不再顯著，可再生能源產業鏈上的投資驅動力及投資規模將大幅下降，從而對可再生能源設備需求也將大幅下滑。

　　對美國工商業，尤其是能源密集型企業，化石能源價格降低將減少其生產和經營中的能源成本。對家庭而言，油氣價格降低意味著家庭的電費、燃氣費、取暖費及出行支出減少。對宏觀經濟而言，能源是各行各業的基礎，產業關聯度高，能源價格降低將從成本上緩解社會的通脹水平。

　　占領能源制高點，石油大戰將重啟？

　　可以說，19世紀下半葉至今的一百余年，是美歐超級大國為攫取和控制世界石油資源的戰斗史。二戰之后，世界局勢開啟了整體和平、局部動蕩的全新格局，但能源之爭從未停止。

　　當今世界，石油供應命脈由沙特帶領的歐佩克組織、俄羅斯和美國所掌控。石油行業“三國演義”背景下，陽謀與陰謀不斷交錯。特朗普2.0時代，三國將如何演義？美國在國際石油市場上如何作為？新一輪“石油大戰”撲面而來。

　　（一）海內外油氣開發，是否將重啟？

圖2 美國活躍原油鉆井數圖片來源：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2020年，受疫情影響，全球工商業活躍度大幅萎縮，油氣開采也不例外。美國能源信息署（EIA）數據顯示，當年美國活躍原油鉆井數一度跌至200座以下。疫情之后，該數據雖有所回彈，但距此前高位仍有較大差距。

　　2024年全球經濟有所復蘇，該數據仍然連續下行，上游公司增加投資開采意愿不振。相比較，在上屆特朗普任期內，活躍原油鉆井數基本維持在750座以上的高位。

　　在民主黨執政期間，由于煤油氣的高排放特征，美國油氣公司飽受“欺凌”，不得不以各種辦法來應對來自聯邦政府、民主黨當政的州政府、綠色組織、綠派分子、甚至“綠色”股東等的譴責和質疑。特朗普上任后，將重啟對化石能源項目的許可和審批，預計油氣公司將拋開顧慮，積極開展海內外油氣田資源的投資、開發和利用。

　　美國油氣產量和全球產能的增長將導致全球供需寬松，原油價格或將跌回30-50美元/桶。屆時，歐佩克組織和俄羅斯的市場份額將遭擠兌，其原油銷售收入難免受挫，而在全球投資開發環節取得主動權的美國油氣公司，即使在該價格范圍，也將有一定的競爭力。

　　（二）中東混戰之局勢，誰掌控未來？

　　中東混戰何時休？看未來四年，以MAGA（Make America Great Again）主導的特朗普政府會有哪些部署？

　　一如既往支持以色列？

　　除了繼續增加對以色列全方位支持外，特朗普是否將延續并擴大“亞伯拉罕協議”（Abraham Accords），推動更多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關系正常化？

　　對伊朗，特朗普將延續上一任時的強硬態度？

　　上一任期，特朗普退出了《伊朗核協議》（JCPOA），對伊朗采取“極限施壓”策略。這次重新執政，他極有可能延續此前套路，恢復甚至加強對伊朗的經濟制裁，特別是石油出口，壓制其核計劃和區域影響力，策反內外盟友對抗伊朗當權者，并輔以軍事威懾。

　　繼敘利亞變天后，伊朗會不會屈服，甚至投降？

　　近期伊朗解禁網絡封鎖，完全開放訪問美國Youtube、Telegam、WhatsApp以及Google Play等新聞社交熱門平臺，這個信號有什么涵義？是否意味著伊朗將作出重大戰略轉變？

　　如果伊朗屈服了，其支持的各派組織是否將偃旗息鼓？甚至樹倒猢猻散？

　　混戰后的中東，是否會有一個和平的未來？

　　誰將掌控未來的中東？或者說，未來誰在中東事務上有更大的決定權和話語權？誰能影響甚至左右沙特牽頭的歐佩克？

　　（三）俄烏沖突之收場，誰將是贏家？

　　俄羅斯聯邦財政部（The ministry of finance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數據顯示，在歐美制裁全面開啟的2022年，俄羅斯油氣銷售收入反創下本世紀最佳表現，達到11.59萬億盧布（約合7925億元人民幣）。

　　近五年來，俄羅斯油氣銷售收入最低值出現在疫情肆虐的2020年。世界銀行統計數據顯示，當年全球GDP年增長率降至歷史最低的-2.9%。此背景下，俄羅斯油氣收入縮水不足為奇。

圖3 近年俄羅斯收入情況數據來源：The ministry of finance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圖4 全球GDP年增長率 圖片來源：World bank

　　經濟全面封鎖及近三年的戰爭，俄羅斯油氣收入不減反增，為持久戰提供經濟支撐，或許油氣價格才是俄羅斯的軟肋。

　　特朗普競選時聲稱，他上臺的第一天將解決俄烏問題。他有什么高招，一天之內能讓兩國握手言和？

　　仍然采用他擅長的“極限施壓”手段？

　　逼迫烏克蘭割讓土地，特別是割讓俄羅斯人居住比例比較高的東部四大州？同時，逼迫俄羅斯高額戰爭賠償？而賠償金額大部分償還烏克蘭所欠美國的戰爭債務？

　　當然，俄羅斯是否會要求解除所有制裁，油氣再次輸送歐洲和全球，以籌措戰爭債務資金？

　　如果如此，美國是否將啟動并主導烏克蘭重建，全面掌控烏克蘭的經濟建設和發展？同時逼迫俄羅斯開放油氣資源？

　　這似乎最符合特朗普MAGA精神和美國利益最大化方向。

　　如果俄烏二方都不接受特朗普的“出牌”規則，特朗普確實有“極限施壓”的手段，既可以讓烏克蘭破產、內亂，又可以擠兌施壓俄羅斯經濟、引起內亂。

　　2025年，特朗普卷土重來，但這次重來已經不是八年前的世界。

　　當前，俄烏沖突還在僵持升級，中東混戰仍在持續升溫，朝鮮半島面臨政治危機，中美關系問題面臨重新選擇。過去四年，世界紛爭不斷，矛盾日益激化。

　　伴隨過去四年，全球化石能源價格震蕩中一路高企，至今仍維持高位。煤油氣價格過高，導致一些能源資源弱小國及能源進口依賴國經濟衰敗，國家破產，甚至政治動蕩；以至于美歐低收入家庭也感受到“水深火熱”。

　　化石能源價格高昂，促進了全球可再生能源加快發展。遺憾的是，全球碳排放總額并沒有加速下滑，而是繼續攀升。全球碳中和之路，無論在國家之間，還是在國家內部，都是矛盾重重，艱難險阻。

　　特朗普卷土重來，美國將繼續擔任“世界警察”，國際紛爭或將緩和，世界和平有所期待，世界或將為之改變。

　　但是，碳中和之路無疑受阻，化石能源反將加快發展。

　　拜登時期的全球“碳排放大戰”將偃旗息鼓，新一輪的“石油大戰”又將粉墨登場。

　　（本文經作者授權發布，僅代表作者觀點。作者單位為國合洲際能源咨詢院。該機構專注于石油、天然氣、煤炭、電力、可再生能源及氣候變化等相關領域的深度研究、評估和咨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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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江鈺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