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法問 王茜

　　一家有著新三板“光環”加持的老牌投顧公司，在對非法利益的瘋狂攫取中走向了覆滅。

　　今年2月底，深圳龍崗警方發布了一段突擊查處大連華訊投資股份有限公司（簡稱“華訊投資”）的現場視頻，對147名嫌疑人以涉嫌詐騙和虛假廣告罪采取刑事強制措施。

　　視頻顯示，大量便衣警察快速沖入一處工位密集、燈火通明的辦公場所，要求全部人員起身并將雙手舉起，畫面沖擊度不亞于警匪片。

　　“深圳龍崗公安”發布的信息顯示，華訊投資的主營業務是兜售公司研發的炒股軟件“華訊股票APP”的會員，收取服務費。然而，華訊投資實際采用的手段卻是虛假宣傳、隱瞞真相、承諾收益，誘導投資人購買“薦股套餐”，騙取高額服務費。

　　警方通報顯示，華訊投資涉案金額高達27億元，投資受損人遍布各地。經檢察機關依法批準，日前警方已對大連華訊投資公司包括董事長周垂富在內的12名公司高管實施逮捕。

　　與眾多東窗事發的非法薦股主角不同，公開資料顯示，華訊投資成立于2000年，是國內比較早一批獲得證監會頒發的證券投資咨詢牌照的公司，并于2015年10月在新三板成功掛牌。華訊投資的合法持牌身份，讓投資者難辨其真偽。

　　盡管涉案人員已經被控制，但面對這一地雞毛，投資者未來的索賠之路或將異常艱辛。

　　老牌投顧公司一夜覆滅

　　據警方調查，華訊投資在多家網絡平臺投放“薦股名師”的廣告，以免費領取“金股”的噱頭吸引股民關注；再由業務員將股民拉入薦股群反復“洗腦”，誘導其購買APP會員，而大部分群友都是公司業務員扮演的會員，專門負責在群內發送PS過的盈利截圖或者轉賬單，吹噓公司實力強，推薦的股票收益好。

　　“華訊股票”App收費不菲，年費在8800元至128000元不等。但據報案的投資者表示，跟著“華訊股票”APP的推薦買入賣出，卻并未出現“連續暴漲”的情形，而是一買就虧、陰跌不斷、深度套牢。

　　事實上，在2020年4月推出“華訊股票”APP之前，華訊投資基本以人工對接提供咨詢，但由于無法提供承諾的服務和受益，導致大量客戶投訴。為掩蓋公司詐騙本質，該公司緊急研發了華訊股票APP，對外宣稱可以利用大數據選股，其實所謂的優選股票是人工篩選的。

　　此外，華訊投資對外聲稱“有85位專業研究員，26位國家頂尖分析師，公司員工80%以上都具有高級技術職稱”。事實上，公司近500名員工中絕大部分不具備證券投資咨詢執業資格，初高中學歷的更是不在少數。

　　頗為荒誕的是，就在去年11月，華訊投資還對外發布消息稱，“公司通過線上、線下等多種活動形式定期開展投資者教育，強化投資者保護，提高投資者辨別非法證券活動的能力。” 周垂富還對媒體聲稱，華訊投資已經建立了完善的產品體系和服務體系，“在市場反饋和用戶口碑上也得到了積極的反饋。”

　　非法薦股套路如出一轍

　　華訊投資“忽悠”投資者的手段并非獨創，近年來類似案件層出不窮。

　　廣強律所高級合伙人曾杰律師對新浪法問表示，華訊投資這類非法行為實際上比較常見，由于國內經濟發展高速，通過證券投資理財的投資者越來越多，不少持有投顧牌照或者無牌的企業或團隊，為了最大限度的獲得相關利益，往往會通過虛假宣傳自身投顧能力，甚至保本付息承諾來獲得投資人信任。

　　針對本案涉案人員的定罪方向，曾杰律師指出，“虛假廣告罪的最高刑期是兩年有期徒刑，詐騙罪的最高刑期則是無期徒刑，詐騙罪相對而言，無疑屬于重罪，兩罪的關鍵區別在于，詐騙罪要求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目的，即無法提供真實/有效的產品或者服務，屬于無中生有，而虛假廣告罪針對的是對已有的相關產品和服務，進行夸大虛假的宣傳，侵犯的是國家廣告管理秩序和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他表示，本案的特殊性在于，華訊投資相關軟件本身就屬于自身產品服務的廣告主和廣告發布者，因此，本案的關鍵點，在于華訊相關產品的宣傳內容，和真實提供的服務本身，是否達到了詐騙的程度。

　　曾杰律師舉例道，在2019年河南某縣宣判的案件中，被告人通過編造虛假投資股票賺錢案例等方式在各大網站發布虛假信息，向被害人作虛假宣傳；市場部業務員對被害人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及不具備股票期權專業知識的真相，在客戶群里虛構購買股票期權及股票期權交易非常賺錢等事實，誘騙被害人在該公司購買股票期權。

　　同時，被告人還通過先付款后簽合同以及付款后將客戶從客戶微信群內移除等手段限制客戶的知情權，以達到完全控制客戶資金的目的；在客戶資金全部損失或部分損失后，通過話術以投資有風險等為由推脫責任搪塞客戶。最終，該案并法官定性為詐騙罪，而不是虛假廣告罪。

　　投資者或面臨索賠困局

　　3月1日，大連證監局決定對華訊投資采取責令改正并暫停新增客戶六個月的行政監管措施。同日，全國中小企業股份轉讓系統向華訊投資發出問詢函，要求后者說明是否已如實披露案件相關情況，相關人員是否能正常履職，董事會目前是否能正常運行，及對公司經營造成的影響等。

　　如此嚴重的案情被曝光后，華訊投資是否將走向摘牌？截至發稿前，華訊投資官網已經無法正常打開，公司電話無人接聽。廣東奔犇律師事務所主任劉國華律師對新浪法問表示，華訊投資是否會被摘牌，以及新三板投資者是否可以維權訴訟，要以監管部門的后續調查結果和處罰為準。

　　根據《全國中小企業股份轉讓系統掛牌公司股票終止掛牌實施細則（征求意見稿）》，掛牌公司出現下列情形之一的，全國股轉公司按規定終止其股票掛牌：

　　未在法定期限內披露年度報告或者半年度報告并自期滿之日起兩個月內仍未披露年度報告或半年度報告；最近兩個年度的財務會計報告均被注冊會計師出具否定或者無法表示意見的審計報告；受到中國證監會行政處罰并在行政處罰決定書中被認定構成重大違法行為，或者被中國證監會依法移送公安機關；因欺詐掛牌受到全國股轉公司紀律處分；最近三十六個月內累計受到全國股轉公司三次紀律處分；持續經營能力存疑；公司治理不健全；無主辦券商督導；被依法強制解散或被法院宣告破產等。

　　盡管摘牌一事尚無法確定，但他指出，購買了華訊投資APP會員并遭受損失的投資者可以向華訊投資發起民事訴訟要求賠償。投資者需盡量提供微信聊天記錄、手機通話、信息往來、交易記錄等證據，證明自己是因對方薦股指引購買股票并受損。

　　不過，劉國華律師也指出，受損投資者有機會通過維權拿回APP會費，若想討回全部投資損失則存在難度。

　　他建議，普通投資者要多學習相關法律法規，增強法律意識，不要抱有“一夜暴富”的幻想，始終保持理性投資的心態。同時，如發現非法證券機構涉嫌詐騙等犯罪的，應當立即向當地或該機構所在地公安機關報案，通過司法機關刑事追贓程序追償損失，如一名投資者的受騙金額不夠立案標準的，可聯合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