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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源：中國企業家雜志

　　在這場控制權爭奪戰中，姚振華幾乎處于孤軍奮戰狀態——不僅被中炬高新拒之門外，甚至還遭遇了自己人的頻頻“反水”。

　　文|《中國企業家》記者 張文靜

　　編輯|米娜

　　頭圖來源|中企圖庫

　　中炬高新位于廣東省中山市東部一個工業園區，距離市中心幾十公里。離橫門水道最近的廠區1號門，就是數日前寶能集團董事長姚振華被攔住的地方，也是寶能系高管夜闖中炬高新引發對峙沖突的地方。

　　如今，這里的保安崗亭更加嚴陣以待。一位中炬高新的保安告訴《中國企業家》，“沒有預約，不得進入。預約必須由公司內部人提前匯報上級審批。”非因公找人，“更不能進廠區，連崗亭這也不能待”。

　　7月19日18時，姚振華也是這樣被拒之門外的，盡管他告訴兩名保安，自己是中炬高新實控人、股東。但保安仍以需請示領導為由，不肯放行。僵持了10余分鐘，姚振華最終也沒能進入廠區。

　　現場視頻經由寶能集團發出后，瞬間引爆了輿論。這位寶能系的締造者，曾逼退王石、硬剛董明珠，在“寶萬之爭”中一戰成名，并因此被王石稱為“野蠻人”，如今卻被兩名保安攔住了。

　　外界戲稱：王石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攔不住的野蠻人，被兩個保安輕松搞定。

　　姚振華被拒的背后，是寶能系與中山國資旗下的火炬集團，圍繞中炬高新控制權展開的“白熱化”爭斗。不過，一向低調的姚振華，這次居然主動露面，拍視頻打“輿論戰”。在業內人士看來，這次姚振華顯然急了——他幾乎要徹底失去對中炬高新的控制權。

來源：視覺中國

　　更令人驚訝的是，在這場控制權爭奪戰中，姚振華處于孤軍奮戰狀態——不僅被中炬高新拒之門外，甚至還遭遇了自己人的頻頻“反水”。

　　鏡頭拉回到七年前，當時正處于“寶萬之爭”漩渦的姚振華，曾被媒體曝出收到了很多潮汕商人的支持——很多會長說，如果寶能需要支持就盡管開口，他們全力支持。

　　這才短短幾年，曾在資本市場上春風得意的大鱷姚振華，如今早已門前鞍馬稀，甚至連自家門庭都要守不住了。

　　被自己人反水

　　姚振華當然不至于被兩名保安攔住，那授意保安在大門口將姚攔住的，究竟是誰？

　　在廣為流傳的19日的48秒視頻中，姚振華反復提到一個人——李建，他猜測是李建授意保安，阻止其進入。

　　當時，姚振華很氣惱，雙手叉腰，隔著窗戶質問保安，“誰讓你們這樣做？是李建嗎？還是誰脅迫你們？你們兩個實話實說？”保安不吭聲，放下電話，轉身進入里間。姚振華無奈地感慨，“我從來沒見過，能夠亂到這種程度。”

　　而在網上流傳的另一段視頻中，一位自稱被公司剛任命為副總經理的女士——疑似為寶能集團人力資源管理中心總經理助理秦君雪，因沒有員工卡被保安阻止進入廠區。為何沒有員工卡？她稱，李建不給她辦理入職手續。

　　令外界意外的是，李建是寶能系出身，曾被視作姚振華的人。公開信息顯示，李建于2019年進入中炬高新任職，分管物業部門；2021年6月起任中炬高新副總經理。進入中炬高新前，李建在寶能系的前海人壽工作多年。

　　姚振華可能認為這是李建背叛了自己，他很是惱火，他被自己人攔在了中炬高新門外。

　　于是，7月20日，中炬高新股東、姚振華實控的中山潤田在寶能集團官網發布聲明，稱“分管人力及行政綜合工作的副總經理李建公然瀆職，擅離職守，并指使行政及物業管理部門故意停電，將總經理鄧祖明和兩名副總經理孔令云、秦君雪驅趕出辦公場所，且指使保安持續阻止三人進入工廠辦公區。

來源：寶能集團官網截圖

　　到了第二天，姚振華通過中炬高新發布公告，李建被免職。

　　曾是自己人的李建，為何要在關鍵時刻“反水”姚振華？具體的細節不得而知，但在這場控制權爭奪戰中，“倒戈”的人恐怕不止李建。距離臨時股東大會召開不到一周時，姚振華換掉了中炬高新總經理李翠旭、副總經理兼財務負責人張弼弘。

　　李翠旭于2019年6月起擔任中炬高新的總經理。2018年4月至2019年5月，他擔任南玻集團副總裁。南玻集團曾是“寶能系”旗下公司。張弼弘則通過李翠旭提名進入中炬高新。這兩位均與“寶能系”有關。

　　臨陣罷免旗下大將，先自亂陣腳，姚振華此舉讓人費解。隨后，他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要追究中炬高新與火炬集團的三個土地訴訟敗訴案件中管理層的責任。其中，張弼弘身為財務負責人“嚴重不履職、瀆職，沒有維護公司的利益，必須罷免”。總經理李翠旭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要引咎辭職，如果不引咎辭職，也應罷免、問責。

　　但這個說法難以讓外界釋疑：在火炬集團的三個土地訴訟敗訴案件中，張弼弘、李翠旭身為寶能的人，究竟做了什么才讓姚振華覺得兩人嚴重瀆職了。

　　然而，中炬高新的“反水”一事還沒完，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寶能系”內部又有多位高管相繼辭職，寶能系內部“內訌”仍在繼續。

　　兩位出自“寶能系”的中炬高新高管相繼辭職——7月19日，董事會秘書及副總經理鄒衛東辭職。7月23日，任職僅6天的總經理鄧祖明辭職。而此時距離臨時股東大會召開只有一天了。這些高管們與姚振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此外，據棱鏡報道，一位接近姚振華的人士透露，寶能系陷入流動性危機后，中炬高新董事會的4名“寶能系”董事中，至少已有一位不認可姚振華和寶能了。

　　7月24日，這天召開的中炬高新臨時股東大會成了姚振華的背水一戰。

　　然而，在臨時股東大會上，寶能系四名董事全部出局，從投票分布量來看，同意罷免的票數占比都超過了80%。而從5%以下中小投資者表決情況看，同意罷免的比例都在95%以上。

　　這一結果也意味著，姚振華從中炬高新出局已幾成定局。

　　臨時股東大會結束后，中炬高新總部廠區外燃放起長長的鞭炮，有員工在社交平臺分享視頻，配文：“天亮了，普天同慶。”

　　姚振華大勢已去

　　姚振華的出局，已在很多人的預料之中。

　　在這場股東大會召開前，外界已在預測，寶能系已經失去中炬高新第一大股東位置，再失去上市公司控制權的概率非常大。更何況，在外界看來，姚振華已經大勢已去。

　　一位參與投票的投資者表示，他并不支持火炬系，但投票時依然選擇支持火炬系，因為寶能系已經自身難保，他希望火炬系“上位”，中炬高新內斗亂象能盡快結束。

　　陷入流動性危機的寶能集團，早已經負面不斷，并影響到旗下控制的上市公司。中山潤田持有的中炬高新股份，因寶能系的債務問題而遭司法拍賣，多次被動減持，目前已全部被凍結。

　　據中炬高新披露，截至2021年末，寶能集團有息負債合計為1918億元。去年至今，超200億元寶能系資產被拍賣或即將被拍賣，主要原因為寶能集團與多家金融機構之間的借款糾紛。目前，姚振華已被法院列為失信被執行人。

　　社交平臺上充斥著寶能拖欠員工工資的消息。據報道，截至今年4月，僅寶能汽車，就欠薪1.3億元。股東大會當天，不少寶能的債權人、被欠薪的前員工趕來，蹲守在會場門外，他們是來向姚振華討債的。

來源：視覺中國

　　樹倒猢猻散。拖欠員工薪資，誰還愿意替他賣命？在外界看來，姚振華被自己人“反戈”，并不意外。

　　姚振華從籍籍無名到資本市場“野蠻人”，起點是2015年7月，寶能系旗下保險公司前海人壽舉牌萬科A，并成為萬科第三大股東。曠日持久的“寶萬之爭”由此開始。

　　事實上，幾乎同時，姚振華用同樣的方法在“狙擊”中炬高新。萬科與中炬高新的共同點是股權分散，這為寶能系通過二級市場增持等方式成為大股東，甚至控制該公司提供了便利。

　　2015年9月，前海人壽所持有的中炬高新股票數量超過原第一大股東火炬集團。2018~2019年，前海人壽將所持中炬高新股份轉讓給寶能系旗下的中山潤田，后者由此成為中炬高新第一大股東。截至2019年12月3日，中山潤田占股比例達24.92%。2019年3月，姚振華成為中炬高新實際控制人。

　　2021年開始，“寶能系”陷入流動性危機，中山潤田持有的中炬高新股權被處置。火炬集團開始反擊，持續增持中炬高新。今年1月，中炬高新公告稱，火炬集團及其一致行動人所持股票占上市公司總股本的15.48%，超過中山潤田持股比例13.75%，成為公司第一大股東。截至目前，寶能系持股比例僅為9.42%。

　　重奪中炬高新第一大股東位置后，火炬系與寶能系關于中炬高新控制權的爭奪開始白熱化。

　　7月初，火炬集團繞過中炬高新董事會，通過監事會發起臨時股東大會，要求罷免“寶能系”四名董事。姚振華急了。于是，一系列令人瞠目結舌的“商戰”橋段發生了。

　　7月12日，中山潤田舉報火炬集團涉嫌虛假訴訟、操縱證券市場，導致中炬高新及其股東產生巨大經濟損失約500億元。火炬集團火速發表聲明，稱不存在虛假訴訟事實。

　　如果這還只是口水仗，到了姚振華臨陣罷免自己人，他幾乎孤軍奮戰的尷尬處境就已然顯露出來。

　　所幸的是，當年在“寶萬之爭”中欲血洗萬科董事會，趕走王石，不受歡迎的“野蠻人”姚振華，在這次“寶火之爭”中居然獲得不少中小股東的聲援。這或許源于中炬高新與第一大股東中山火炬方面的土地訴訟。

　　7月14日，中炬高新發布預虧公告，預計今年上半年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13.92億元至-14.92億元，同比下降544.73%至576.68%。預虧原因為中炬高新與第一大股東火炬集團的“兄弟”公司——中山火炬工業聯合有限公司之間的土地訴訟敗訴，擬計提預計負債19.39億元。

　　1999年至2001年，中炬高新先后與火炬工業聯合有限公司簽訂了3份土地轉讓合同及約定，前者需將3宗土地使用權，交付并辦理不動產權證至火炬工業聯合名下。20年后，火炬工業聯合突然提起訴訟，稱中炬高新未交付土地，并要求賠償。

　　寶能系舉報稱，20年前，中炬高新與火炬工業聯合隱瞞關聯方關系，進行虛假土地轉讓交易，已于2001年被證監會立案調查。火炬工業聯合以土地糾紛為由提起訴訟，歷時兩年多的訴訟導致公司股價下跌。在這段時間，火炬集團及其一致行動人不斷增持股份，使得火炬系持股比例超過了寶能系。這引發投資者們的不滿，斥責火炬系“吃相難看”。

　　如今，火炬集團重掌中炬高新，投資者們最關注的是，這起訴訟案件將如何處理。他們寄希望于火炬工業聯合撤訴或和解。

　　對此，中炬高新證券部門相關人士回應《中國企業家》，土地轉讓合同不存在虛假問題，雙方都是在合同真實有效的情況下進行答辯的。至于未來是否可能撤訴或和解，該人士表示目前無法給出結論。公司按照正常法律程序應對訴訟，已提起上訴，案件目前處于二審階段，最終結果以判決為準。

　　無論如何，姚振華一系列為奪回控制權而進行的努力，最終都沒能成功。“寶能系”董事均被踢出局，這也意味著寶能系在中炬高新被徹底邊緣化，進而失去對中炬高新的控制力。

　　股東大會結束后，中山潤田在寶能集團官網發布聲明，稱該股東大會違規無效，原有董事將繼續履職。不過，大局已定，沒有人在意這份聲明了。

　　失去優質資產中炬高新的控制權，寶能方面下一步有何計劃？姚振華是否會卷土重來？《中國企業家》多次聯系寶能方面，但截至發稿，暫未得到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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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常福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