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馮迪凡
國際能源署（IEA）和歐佩克（OPEC）曾經在能源預測方面緊密合作，但現在這兩大重要組織對石油未來的看法卻大相徑庭，貿易商和投資者都仰仗其預測作出判斷，在這場分歧中，到底應該聽誰的？
在最新發布的一期預測報告中，IEA認為，世界將在2029年達到石油峰值，日消耗量將達到1.056億桶。以沙特阿拉伯為首的產油國OPEC則認為石油不會達到峰值，到2045年，石油用量至少還會上升到每天1.16億桶。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全球創新與治理研究院研究員趙永升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其根本原因在于，IEA目前正在關注全球如何擺脫化石燃料，而OPEC則認為放棄石油和天然氣將破壞能源市場的穩定，并導致進一步的危機，兩者都把自己限制在自己的立場上。
IEA：世界需要從化石燃料轉向清潔能源
在過去3年中，IEA署長比羅爾越來越直言不諱地指出，隨著碳排放量的持續增長和全球氣溫不斷刷新月度紀錄，世界需要從化石燃料轉向清潔能源。
譬如，在今年6月，他就表示，現在是石油和天然氣公司“審視其商業計劃”的時候了。他警告說，隨著越來越多的消費者轉而使用電動汽車等因素減少了對石油和天然氣的需求，如果石油行業繼續增產，到本世紀末，全球將出現“驚人”的石油供應過剩。
對此，不少石油公司感到不解甚至不快。就在2017年，比羅爾還曾經敦促石油業開采更多石油，以避免石油短缺。
針對IEA這一態度轉變，據報道，一家石油公司的首席執行官說：“他們應該重新關注能源安全。”
IEA的預測很重要。各國政府、石油公司和投資者都依賴該機構作為全球能源的可靠來源，為其政策和戰略提供信息。但在過去，IEA的預測過去曾因沒有預測到可再生能源的快速發展而受到氣候活動家的批評，現在則又因過于支持能源轉型而受到化石燃料倡導者的攻擊。
比羅爾的第三個執行理事任期將于2027年結束，他堅稱該機構的方向是正確的：“我對我們選擇的方式非常滿意，因為國際能源機構正在發展壯大，公眾也非常滿意”。在最近一次采訪中，他再次強調，到2030年，每天將有800萬桶石油過剩。
實際上，正是在比羅爾的領導下，IEA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梢钥吹降氖?，在比羅爾上任的頭幾年，他還是堅持了該機構的傳統，提出了一個名為“新政策情景”（NPS）的主要預測，推斷能源世界的現狀，但NPS中沒有考慮各國在2016年《巴黎協定》中作出的減排承諾，即把全球升溫控制在遠低于2攝氏度，最好是高于工業化前水平1.5攝氏度的目標。
這種預測同石油行業就較為貼合。因此，在比羅爾還在鼓勵石油公司增產的2017年，IEA當年的預測仍然為，在所有情景下，石油或天然氣需求將持續上升，一直持續到2040年。而各大公司在為新的石油和天然氣項目辯護時，都會注意到IEA的數據。
改變出現在2018年。當年，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發布了一份特別報告，明確指出將全球升溫控制在1.5攝氏度以內的目標岌岌可危。
當時，看到了這份報告的比羅爾認為，占溫室氣體排放量三分之二以上的能源部門不僅需要分析，還需要一些指導，“我和同事們開了個會，告訴他們我們需要制定一個路線圖，說明如何改造能源部門，使其符合1.5攝氏度的要求。”
趙永升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不過目前對于如何定義“新能源”全球也沒有標準，譬如目前就有一種討論，即什么樣的發電是真正的新能源發電。因此衍生出來的計算問題就更加復雜，或許各家機構在進行模型計算時應當先統一規范，目前歐盟可能下一步在此方面會有所動作。
趙永升表示，不過在石油消費量是否達峰這個問題上，也要考慮一些新的現象，譬如目前特斯拉創始人馬斯克也反復提到，人工智能的下一步瓶頸就是電力問題，那么是否IEA等機構在計算上述報告的情景時，考慮到了這種未來向導型的問題呢？
同時，“機構背后仍同產業之間有一定關聯，以OPEC為例，肯定要先保護石油產業，雖然知道油氣可能會被替代，但是它可能會盡可能地延遲被替代的時間?！壁w永升解釋道。
到底應該聽誰的
2021年則是另一個重要節點。當年，IEA發布了一份關于如何在2050年前實現二氧化碳凈零排放的報告。
該凈零情景（NZE）里程碑包括到2050年風能和太陽能發電量翻兩番，到2035年所有新車實現零排放，以及不再開采新的油田和氣田等內容，這些里程碑隨后被活動家、政策制定者和公司用來調整轉型步伐。
“有一個凈零排放的基準方案，并有針對具體行業的里程碑，比沒有基準方案要好得多?！庇撠煛堵摵蠂鴼夂蜃兓蚣芄s》第26次締約方大會（COP26）部門的前副主任、《快五倍》一書的作者夏普（Simon Sharpe）說，在 EA的NZE 之前，還沒有一個被廣泛接受的方案。
目前，大多數大型銀行都已經使用NZE來制定貸款規則，以便與《巴黎協定》保持一致。例如，法國巴黎銀行表示不會為油氣田開發提供任何融資，巴克萊銀行也表示不會為任何長周期項目提供融資，盡管這兩家銀行仍在繼續與油氣行業開展其他業務。
客觀地說，IEA的方向轉變對該機構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成功。
“IEA從中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績。它獲得了很多支持者，其領導力也得到了認可?！?018年參與IEA相關報告撰寫的能源研究員穆蒂特（Greg Muttitt）說，“人們覺得他們需要一些指導，以了解向1.5攝氏度看齊意味著什么。當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問題時，很多人就會開始問這個問題，而IEA顯然是回答這個問題的角色?！?/p>
“我聽到了石油公司和OPEC的抱怨，但氣候變化可以說是能源行業面臨的最大問題，因此國際能源機構不應該關注這個問題，而只關注石油供應的想法是非常奇怪的?！彼a充道。
IEA在近年來還認為，考慮到目前的地緣政治變化，目前的局勢強化了該機構的論點，即能源安全和從進口化石燃料轉向國內可再生能源是相輔相成的。
比羅爾說：“關于國際能源機構應該選擇能源安全還是氣候變化作為其主要優先事項的討論一直在進行。”
“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們的鄰居總是問我這樣一個惱人的問題：你更愛你的母親還是更愛你的父親？答案是我兩個都愛。因此，我拒絕在能源安全和氣候變化之間作出選擇。我們將兩者兼顧。”他這樣解釋道。
不過，也要看到的是，在經歷了兩年的高油價之后，大石油公司資金充裕，重新把精力集中在抽取更多的石油和增加股東回報上。
為了實現凈零目標，一些石油公司將全部希望寄托于碳捕集，而不是削減產量上，比羅爾在去年的COP28氣候談判前將這一政策稱為“幻覺”。
與此同時，石油行業正在IEA的預測進行更猛烈的反擊，稱該機構正在玩一場“危險”的游戲，如果企業真的縮減活動，可能會導致能源價格飆升。
OPEC秘書長蓋斯（Haitham Al Ghais）在今年6月寫道：“預測到本世紀末石油需求達到峰值是一種不切實際的設想，將對全球經濟產生負面影響。這只是國際能源署反石油論調的延續?！?/p>
他補充說：“國際能源署認為汽油需求在2019年達到峰值，但汽油消費在2023年達到創紀錄的水平，事實上今年還在繼續上升。它還表示，煤炭需求在2014年達到峰值，但如今煤炭消費量繼續創下歷史新高?！?/p>
責任編輯：王許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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