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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澎湃新聞記者 譚君

　　在爆雷的兩年多前，全君發現她和李新輝夫妻兩人的賬戶資金已不足50萬元，而他們需要退還的資金已達到10億元之巨。不夠支付利息和本金，李新輝開始打白條。

　　曾為湘南地區最大敬老院的夕陽紅公寓現狀

　　資金鏈斷裂危在旦夕，夕陽紅公寓表面上依然光鮮。到訪考察、取經的人仍然絡繹不絕。

　　11月5日，坐落在衡陽市雁峰區岳屏鎮文昌村的夕陽紅公寓，一片沉寂。

　　灌木已很久沒人修剪，枯葉落滿了空曠人行道。停車坪里僅有的幾輛車，銹跡斑斑。如果不是門衛阻攔，外人可能以為這里已經沒有人住了。

　　畢竟，這與它曾經的繁榮景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5年前，曾是湘南地區最大民辦養老機構的衡陽夕陽紅公寓，因非法集資爆雷，涉案金額28億余元，32人因犯集資詐騙罪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獲刑，成為湖南打擊養老詐騙犯罪的典型案例。

　　案發后，當地啟動問責，多名干部被處理。時任衡陽市雁峰區民政局局長、副局長、民間組織管理局局長、福慈股股長等四人被追究刑事責任，一審中，夕陽紅公寓非法集資后期任雁峰區民政局局長的盧雅琴等三人因濫用職權罪等被判處5年至7年不等的刑期。

　　近日，澎湃新聞獲悉，二審法院以該案“部分事實不清，可能影響到罪名的認定”發回重審。

　　多名專家指出，近年來，養老領域非法集資案頻發，但追究民政相關負責人瀆職責任的情況并不多見。專家們建議，防范非法集資的關鍵除了要打早、打小，越早損失越小，還需要相關行業主管部門、金融辦、公安機關等協調配合、各司其職、各負其責，并形成工作合力，共同來打擊；此外，行政處理和刑事查處可以同時進行，并非一定要先行政處理才移交公安。

　　澎湃新聞多方調查發現，夕陽紅公寓成立伊始就用高息誘惑老年人投資，雁峰區民政很快對其違法行為進行調查并定性，下發通知或作情況匯報；后續衡陽市、雁峰區兩級金融辦都監測到夕陽紅公寓非法集資，區政府知曉相關情況，但未能阻止犯罪繼續。

　　十多年里，夕陽紅公寓一度成為當地的“明星”養老企業，且持續獲取民辦養老機構的運營補貼。最終，非法集資的“龐氏騙局”走向崩塌。

　　“養老事業的典型”：一開始就引誘老人辦卡集資

　　夕陽紅公寓是由衡陽本地人李新輝在岳屏鎮文昌村創辦的民辦非企業單位，它的另一個名稱叫岳屏敬老院，聽起來像公辦養老院。2004年5月20日，夕陽紅公寓獲衡陽市發改委批復；2005年11月10日，雁峰區民政局局長辦公會批復同意興建；2006年1月7日，經雁峰區民政局民間組織管理局批復登記。夕陽紅公寓一期獲得35畝劃撥土地，2006年3月破土動工。一年后，建成住房16棟，養老床位960張，可容納1000名老人入住。此后二期該公寓又取得部分劃撥土地，共使用文昌村王家組63.4畝劃撥土地。

　　夕陽紅創辦時任雁峰區民政局局長的周年生告訴澎湃新聞，夕陽紅公寓系當時區政府的招商引資項目，由區里劃撥土地建設，手續齊全。“當時縣里的養老事業剛起步，民間資本辦養老在內地還比較少，所以夕陽紅模式還是衡陽市的第一個典型。開業時，省民政廳還有領導過來。”

　　此后，夕陽紅公寓成為衡陽市養老行業的“明星企業”。

　　曾為湘南地區最大敬老院的夕陽紅公寓現狀

　　在官方的介紹資料中，夕陽紅公寓是湘南地區最大的民營養老機構。由于較好的住宿條件和環境，許多衡陽市內的黨政機關退休干部或公務員家屬，也選擇入住或投資夕陽紅公寓。一位投資了夕陽紅公寓、退休前當過警察的老人說，“夕陽紅是（當地）養老的金字招牌，很多領導都有來夕陽紅調研。”

　　公開資料顯示，2015年11月至2017年12月，多位衡陽市領導、湖南省民政廳官員等曾到夕陽紅公寓調研。2018年9月，民政部規劃財務司在湖南省民政廳領導陪同下到夕陽紅公寓調研。

　　夕陽紅公寓爆雷前半年的2019年6月，衡陽市人民政府發給民政部、財政部的《關于將我市列入全國第四批居家和社區養老服務改革試點城市的函》中，還將夕陽紅公寓旗下的孝德天下集團作為“旅居、度假候鳥式養老服務項目”的典型。

　　在后來衡陽中級法院的刑事判決書中，夕陽紅公寓自始至終只是李新輝用來非法集資的名頭。判決書稱，自2005年11月起，李新輝聘請曾德仕（另案處理）進行公眾集資策劃營銷，引誘老人辦卡預定入住養老公寓，入住的老人，根據“預交房費”或“入住保證金”的多少，享受不同折扣的住宿優惠；不入住的老人，則獲得8%～14%的年利率作為投資回報。2019年11月，夕陽紅公寓無法兌付本息爆雷。據公安機關統計的報案人數，7896名老人共交納入住保證金為9.67億余元，已支付利息1.35億余元，經計算損失金額為8.3億余元。

　　在浙江大學光華法學院教授李有星看來，在我國養老事業處于初步發展階段時，預付費入住模式，有明顯的金融屬性，但也可以是正常的商業消費行為。當犯罪分子打著養老名義，并模糊非法集資與正規商業活動的邊界時，確實容易讓人產生一些混淆。

　　“正規的商業活動，會對老人的權益做合理安排，比如老人想入住隨時都能住，保證金也隨時可以退。”李有星說。

　　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彭冰說，養老需求確實有一定特殊性，并非全是即時消費，很多是預期消費，有一定時間差。但識別非法集資并非很難，在金融活動中關鍵看資金提供方的主要目的。“如果絕大部分老人提供資金是入住消費，那是正常商業交易。如果他并不立刻入住，顯然他也不會交那么多錢。非法集資機構明白這一點，為了大量和高效吸資，他們就用比存銀行高幾倍的利息來引誘老人提前交錢，此時老人交錢的目的也就變成投資，并演變成集資參與行為。”

　　“無法鑒定”的集資嫌疑：變著花樣逃避臨管

　　夕陽紅公寓開業伊始就吸收社會資金，早在2007年就引起了當地官方注意。

　　檔案資料顯示，2007年9月17日，雁峰區民政局向岳屏敬老院（夕陽紅）老年公寓發出了一份關于立即停止向社會融資行為的通知（雁民字【2007】24號）。該通知稱，“經調查自去年5月以來，你院聘請大量業務員在社會上廣泛宣傳，以發‘鉑金卡、貴賓卡、愛心卡’三卡優惠服務采取‘入住預定’的形式向社會融資，且募集資金數額較大，嚴重違反了國家有關規定……經局務會研究，形成下列決議：一、撤銷夕陽紅公寓籌備處。二、撤銷夕陽紅公寓營銷部。三、立即停止公寓以‘預定入住’為名而進行的違反國家有關規定的集資行為，責成公寓只能按物價部門核定的價格收取入住服務費用及押金……”

　　然而，夕陽紅公寓的吸資模式沒有因為上述通知而停止。

　　曾為湘南地區最大敬老院的夕陽紅公寓現狀

　　2009年3月20日，雁峰區民政局在一份《夕陽紅涉嫌非法集資情況匯報》中，進一步介紹夕陽紅公寓向老年人辦卡融資的情況，“數額巨大，在社會上造成較大的影響，引起省、市相關部門高度重視。據統計，該項目一期融資總金額3042.6萬元，計932戶，二期預定款2570萬元”。最后，區民政局指出，其將上述情況向市處置非法集資聯席會議辦公室匯報后，后者向省辦通報了情況，并提出：“夕陽紅老年公寓融資一事已定性為涉嫌非法集資，并已提出整改建議；希望我區加大整改力度，落實具體措施。”

　　后續夕陽紅非法集資的苗頭并沒有遏制，周年生回應澎湃新聞稱，“非法融資不屬民政管，我們主要管好公寓內老人的安全、做好服務，我們沒有打擊非法集資的執法權”。

　　雁峰區民政局作出上述匯報兩年之后，夕陽紅公寓的問題再次被提出，但非法集資的定性反而變得模糊。2011年4月21日，衡陽市打擊和處置非法集資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下稱“打非辦”）向雁峰區政府發送了《關于核查夕陽紅公寓有關問題的函》：“近期，夕陽紅公寓以全面啟動二期工程名義，組織青年男女，在市內主要街道進行宣傳，發放邀請函。打非辦認為，該公寓有可能向社會公眾集資。”

　　2011年5月16日，雁峰區民政局核查后稱：從目前所掌握和了解的情況看，“公寓確有一種以資金投入4萬、6萬、8萬，拿年息具體措施沒有確定證據，建議區政府領導成立調查小組對夕陽紅公寓財務介入，以便了解事情真相，掌握動態防患于未然。”

　　2011年8月23日，雁峰區政府向衡陽市打非辦匯報稱，區長批示后，由區民政局牽頭，區財政、審計、監察全面參與，基本摸清了情況，“夕陽紅公寓賬面資金1.1億元，來源主要為投資人李新輝2555萬余元，預定房費7112萬余元，約1510人，各應付款1334萬余元”。

　　匯報還稱，夕陽紅公寓與社會特定對象（自愿入住公寓人群）簽訂入住合同，未發現“承諾還本分紅或者付息”文字及行為事實，所收款項基本用于夕陽紅公寓的二期工程建設，未發現用于“發放貸款、金融租賃、外匯買賣、證券期貨等非法營利活動”的行為，至今區民政局也未收到任何投訴，更無確切依據證實，因此無法鑒定其有集資嫌疑。

　　但在2011年10月17日，雁峰區民政局向夕陽紅公寓下發的一份收取預定房費的監管意見中，則明確指出了其“龐氏騙局”的隱憂。

　　監管意見稱：對于到期的未入住辦卡人群一旦要求退款，貴公寓只能采取“收新還舊”的方式退還“預定房費”，“無新”則不能“還舊”，風險隨時可能爆發。因此，責令貴公寓立即停止以“入住預定”、“辦卡優惠”為內容的社會宣傳行為，停止隱瞞潛在風險誘導社會公眾參與集資的行為。

　　2012年6月，一起由湖南都市頻道報道的“衡陽夕陽紅老年公寓住一月老人全身長褥瘡危及生命”事件，再次將夕陽紅的非法集資問題推到臺面。

　　2012年8月2日，衡陽市打非辦給雁峰區打非辦發送了夕陽紅老年公寓的風險提示，并提到，“虐待”老人事件嚴重影響了夕陽紅公寓的社會形象，可能引發夕陽紅公寓集資風險，應制定夕陽紅公寓風險處置預案，做好應急準備；督促夕陽紅老年公寓制定入住訂金退還總體方案，并督促落實。

　　澎湃新聞注意到，2012年8月13日，雁峰區政府辦公室制定了一份《夕陽紅老年公寓風險處置預案》，該預案疑似抄襲外地方案，文件中還有“向巴中市政府報告”的字樣。文件顯示，該預案于2012年8月13日下發給了各街道、鄉鎮、區直各部門。

　　2013年，《養老機構設立許可（金麒麟分析師）辦法》出臺。養老機構按要求需要取得設立許可才可營業。2015年4月13日，經衡陽市民政局審查批準，夕陽紅公寓獲得養老機構設立許可證。

　　知情人士介紹，在因“預定房費”問題頻頻被查之后，李新輝換了個概念，用“入住保證金”來掩蓋其吸資名目。“交納相應保證金方可入住。保證金分入住、醫療、善后三部分，入住保證金是用于交納房費，醫療保證金是入住期間遇突發疾病送醫院搶救治療費用，善后保證金是老人去世后委托公寓方辦理身后事的費用，三項保證金共計2萬～20萬元不等。各項保證金實行入住時交納，退房時扣除實際消費金額，余額退還的方式進行結算。自2007年開園以來，至今無一例因合同終止而不按合同履行退保證金的案例……”

　　“保證金”之說，成為后來夕陽紅公寓應對金融、民政等部門非法集資質疑的慣用說辭。

　　案發后，在接受司法機關審訊時，李新輝說，他曾經向銀監部門和民政部門報告以收取入住保證金的模式集資，未獲批準同意。他認為民政部門默許他對外公開集資。

　　瘋狂地“自救”：借新還舊和撒錢謀上市

　　2015年10月19日，國務院出臺《關于進一步做好防范和處置非法集資工作的意見》，要求各省、部委及各直屬機關對非法集資監測到位、預警及時、防范得力，一旦發現苗頭要及早引導、規范、處置。

　　實際上，在2015年4月取得養老機構設立許可證后一個月，2015年五六月間，夕陽紅公寓已不能兌付“保證金”的本息。

　　據判決書顯示，2015年9月，李新輝購買夕陽紅公寓周邊90多畝土地進行開發的想法沒能實現，即古八井項目失敗，對外投資也虧損，李新輝意識到無法保證對之前積累的集資還本付息，但他自救的方式之一：繼續向老人們隱瞞事實，從2016年開始大幅度擴大集資規模，以償還以前的集資款和利息，即借新還舊。

　　曾為湘南地區最大敬老院的夕陽紅公寓現狀

　　澎湃新聞注意到，一審法院認定，從此時起，李新輝吸資行為的性質變成了集資詐騙。

　　“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只要繼續下去，一定會走向集資詐騙。因為只要許諾給人高息，就會出現借新錢還舊錢，龐氏騙局遲早要崩盤。”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彭冰向澎湃新聞介紹說。

　　“以吸資為目的養老公寓，前期可能還會將資金投入養老主業，到后期更多用于揮霍、冒險性投資，花錢沒有科學決策，導致集資款嚴重損失，最后融資越多、返利越多、虧空越多，雪球越滾越大。所以，像這類機構后期的吸資手段也會越來越瘋狂，并血本無歸。”浙江大學光華法學院教授李有星說。

　　李新輝供認，夕陽紅公寓每年的運營成本大約五六百萬元，因為之前的資金使用成本高，每年集資過億就是為了借新還舊以保證不會崩盤。2008年起，他陸續投資成立中鋒投資置業管理有限公司，通過該公司向宏華房地產公司投資了6000萬元本金。投資了愛心覺樂7000萬-8000萬元，愛心覺樂的子公司包括珠江果酒公司，該公司購買的純凈水設備200萬來自入住保證金。投資同富共贏公司2000多萬，衡陽縣瓷泥礦1000多萬等，上述投資無一盈利。

　　李新輝想到的另一個應對崩盤的辦法就是運作夕陽紅公寓上市，通過資本市場來解決無法兌付集資款本息問題。為此，他成立了湖南孝德天下養老產業管理有限公司。

　　據判決書中的證人證詞，李新輝首先運作夕陽紅公寓到馬來西亞上市，為此支付了3000萬元，但上市沒成功，亦未退款。之后又運作夕陽紅公寓到美國上市，經過深圳前海亞洲時代公司考察，夕陽紅公寓是民營非營利性單位，所使用的土地為劃撥土地，并不符合上市條件。李新輝仍要一試，因此成立了孝德天下集團公司將夕陽紅公寓納入資產包，但此舉又需要滿足夕陽紅公寓所使用的土地性質為可轉讓使用的商業用地。孝德天下后來在美國OTC板塊上市，但沒有流通價值（不能公開發行股票）。

　　在運作夕陽紅上市的過程中，李新輝又以孝德天下將在美國上市為由在深圳雇傭團隊對外銷售老年卡。李新輝與團隊按照六四比例分紅，共集資約1000萬。在衡陽，他向公司員工、親戚朋友以及對外通過銷售所謂孝德天下原始股的形式集資3000萬，該筆資金基本投入到美國OTC上市準備中去了。

　　2017年6月，全君發現丈夫李新輝賬戶和自己賬戶資金已不足50萬元，不夠支付利息和本金了。李新輝的辦法是，客戶來退本金或者領利息就通過打白條來拖延。全君估計，當時需要退還的資金約10億元。

　　資金鏈斷裂危在旦夕，夕陽紅公寓表面上卻依然光鮮。

　　公開資料顯示，作為明星養老企業，那幾年到訪夕陽紅公寓考察、取經的人仍然絡繹不絕。幾任衡陽市委書記、市長，分別于2015年11月、2016年4月、2017年12月，到夕陽紅公寓調研。2017年9月15日，時任衡陽市政協主席廖炎秋（2023年2月因受賄罪判處無期徒刑）率省市縣三級政協委員一行，到訪夕陽紅公寓。2017年12月20日，時任湖南省民政廳副廳長，衡陽市民政局局長、黨委書記等也到訪過夕陽紅公寓。

　　爆雷與處置

　　據新華社報道，2015年全國非法集資發案達到歷年最高峰值。隨后，各地養老公寓爆雷頻頻。

　　湖南省公安廳曾通報，2018年湖南全省養老領域非法集資案45起，涉案金額35億。據不完全統計，湖南全省涉及養老領域非公企業有327家，其中有37家企業涉嫌非法集資，犯罪的風險等級極高。

　　據蒸湘區法院判決書，2018年7月，2019年6月，雁峰區民政局根據安排開展防范和處置非法集資“大宣傳、大排查和大化解”行動。排查情況統計表顯示，該局此次行動共排查養老機構8家，未發現任何非法集資風險隱患，也未排查、上報任何行業領域重點風險線索。

　　2019年6月21日，向政府部門簽下“不參與非法集資承諾書”時，李新輝正在以“打白條”的方式應付眾多受害人。此時，距夕陽紅公寓爆雷不到5個月。

　　2019年11月，因“白條”不能兌付，大量老人陸續聚集到市、區政府反映情況。當年11月15日，衡陽市公安局雁峰區分局刑拘了李新輝、全君、袁陽斌、周玲4人，另有28人陸續被捕。

　　衡陽養老領域的“明星企業”就此隕落。隨后，雁峰區區委、區政府成立了“11·25”專案處置小組。

　　據刑事判決書，2005年至2019年11月，李新輝伙同其妻全君等人以夕陽紅公寓的名義，通過召開推介會，在菜場、超市、廣場等公共場所散發傳單宣傳等方式，以老年人群體為主要目標，用到夕陽紅公寓養老、投資等為幌，并誘以高利或高額回報，吸引公眾簽訂“入住合同”，收取“入住保證金”，從而變相吸收公眾存款，非法集資人民幣28億余元。經司法鑒定，至鑒定時止，李新輝、全君等人非法集資已造成夕陽紅公寓無法退回的本金計人民幣8.75億余元。

　　2022年5月22日，衡陽市中級法院一審對李新輝等32人以集資詐騙罪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追究刑事責任，其中，被告人李新輝、全君、袁陽斌被判處無期徒刑，周玲被以集資詐騙罪判處十四年有期徒刑，另外28人被以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判處二年一個月至九年六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

　　曾為湘南地區最大敬老院的夕陽紅公寓現狀

　　澎湃新聞獲悉，在2020年11月偵查接近尾聲時，夕陽紅非法集資案凍結扣押的涉案資產約2億元，夕陽紅公寓的資產評估1.84億元。目前追贓挽損和信訪維穩仍正在有序進行。

　　2024年11月7日，一位80多歲的老人告訴澎湃新聞，他十幾年前用退休金投資了夕陽紅公寓，原來想著八十歲時可以去住，現在他在三個子女家里輪流住。案發后，他一共收到了兩筆退賠款，第一筆是按10%的清退比賠的，第二筆是約3.2%的清退比，總計1000多元。

　　雁峰區民政局養老科吳科長告訴澎湃新聞，案發時夕陽紅公寓里居住著300名老人，目前剩100多人。為保障夕陽紅公寓運轉，財政繼續在補貼該公寓。但公寓不對外營業，人員只出不進。現在里面住的老人有的因為投資，房子賣了沒地方去，有的家里沒有人照顧，確實困難比較大。目前政府計劃等老人們都安頓好后，尋求各方關注，看是否有機構來承接運營該養老公寓，或者有其他更增資增效的處置方式。

　　吳科長介紹，針對夕陽紅公寓非法集資案，當地吸取教訓，根據省民政廳的要求，全區養老機構嚴格監管，所有機構收取的大額資金均在建設銀行統一開設賬戶，確保資金都在政府監督之下，民政部門每年還要檢查2次。老人們入住公寓不準收押金，費用按月收取。

　　“現在全區仍然是8家養老機構，其中7家是民營的，規模都不大，只有100張床位左右，但入住率都不錯。社區養老服務中心也在建設當中，目前全區的養老機構處在一個良性運轉狀態。”吳科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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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韋子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