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同學的“鄉村流水賬”為什么能火

　　這位抖音“新晉紅人”張同學，憑一己之力把東北農村流水賬式的日常生活“爆”上了熱搜。

　　文｜李婷 石丹

　　“你知道張同學嗎？”

　　“怎么？最近你也被張同學刷屏了？”

　　一個東北農村的大齡男青年拍攝了自己在農村生活的吃喝拉撒，其拍攝的鏡頭與其中出現的老物件，無一不是灰撲撲的，粗糙極了，甚至可以稱之為簡陋，卻引來了千萬粉絲的圍觀。而這位大齡男青年給自己的抖音賬號取名為：張同學。

　　這位抖音“新晉紅人”張同學，憑一己之力把東北農村流水賬式的日常生活“爆”上了熱搜。

　　2021年10月4日，張同學發布第一條視頻，僅兩天便漲粉超百萬人。12月10日，疑似張同學成立了遼寧張同學農業發展有限公司。截至12月17日，張同學共發布46個作品，粉絲量超1672萬人，獲贊超5513萬次，平均每條視頻點贊量約120萬次。張同學的爆紅也引來了“官媒”點贊，人民網評論道：“呼吁更多‘張同學’的出現，專業的技術去記錄真實的中國，挖掘鄉村的魅力。”

　　“張同學”到底是誰？怎么就能在60天的時間里漲粉破千萬，引千萬網友圍觀其農村生活的稀松平常？他的“火”會是曇花一現嗎？大家為什么偏愛農村生活題材的作品？張同學“火了”，然后呢？

　　針對相關問題，《商學院》記者通過抖音、B站等平臺以發送私信等方式嘗試聯系張同學，截至發稿前，尚未收到對方回復。

　　“張同學”何許人也？

　　在東北三省入冬之際，遼寧省營口市大石橋市建一鎮松樹村的村民“張同學”，在一間已有40余年歷史的東北平房里被陽光叫醒，他在被窩里撐起身體，“唰”地拉開了用釘子掛住的碎花窗簾，睜開一只眼瞅了瞅窗外的天氣，然后一個翻身起來，疊被子、掃炕、穿衣穿鞋，著急忙慌上個旱廁，忙里偷閑抽上半根煙，洗手也只洗三根手指。去地里取棵白菜切成條，和玉米面拌在一起喂雞，把剩飯熱了喂狗，用開水沖雞蛋，配上六味地黃丸喂自己。吃過早飯后叫上發小二濤去小賣鋪割肉，和朋友在東北大炕上吃碗熱乎乎的豬肉白菜燉粉條，再配上兩杯白酒，好不愜意。

　　這是抖音新晉短視頻達人“張同學”的一日農村生活。

　　就是這種流水賬式的、時長大概為6~8分鐘的短視頻，平均每個視頻點贊量卻能超過百萬次；平均1.5天更新一個視頻的頻率，更是吸引超1672萬（截至2021年12月17日的數據）的網友成為張同學的粉絲，讓其頻頻登上抖音熱搜榜。

　　“平均六七分鐘的視頻，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稀里糊涂就看完了。”看過張同學視頻的“90后”趙耘（化名）告訴《商學院》記者，張同學的鏡頭總是砸東西，有種“去你的”的爽快感，甚至張同學的的視頻BGM（背景音樂）也有點時尚，像復古的Disco帶有律動和節奏感。

　　有網友對張同學在抖音的視頻進行了拉片，統計出“7分鐘時長的視頻，就有186個鏡頭，平均每個鏡頭時長2.27秒，而以快剪著稱的《笑傲江湖2之東方不敗》的打戲中，每個鏡頭是1.35秒，而主流好萊塢電影每個鏡頭平均長度才三到四秒。”

　　普普通通的農民怎么就有專業的剪輯手法，還能卡住魔性的歌曲？而張同學坐火箭式的漲粉速度，更是被網友們調侃：“全抖音都在看張同學。”由此，關于“張同學到底是誰”的議論聲四起，好不熱鬧。

　　有網友說，從視頻上看，張同學就是東北農村大齡單身男青年重回農村生活；也有網友“扒出”信息并稱，張同學是吉林藝術學院導演系畢業生，曾參加《你好，李煥英》《掃黑風暴》《小姨多鶴》《黃大年》等多個影視劇拍攝；還有網紅“八零愣子”稱張同學曾是一起拍攝農村段子的短視頻創業的合作伙伴，但在抖音賬號粉絲累積到100萬、快手50萬時卻提出分家，并拿走抖音100萬粉絲的賬號。

　　迷霧在2021年12月4日漸漸撥開。據《新京報》報道，“張同學”名為張凱，是一位36歲的農村小伙，不過并非是單身男青年。他說：“我結婚比較早，23歲就結婚了，還有兩個孩子。”至于網傳的導演、制片人等信息，他說：“并沒有這些人傳得那么神。就說念書，九年義務教育我還差了一年，一共就念了八年書，所以導演系什么的純屬謠言。”

　　不過張同學也表明，自己確實涉足過自媒體行業，但更多是在幕后，也參與過許多自媒體賬號創作，被網友扒出來的“八零愣子”就是其中之一。在“八零愣子”的賬號中，張同學參與了前四十個作品的創作，“做著做著人都走散了，快到變現的時候就分開了。”他調侃道：“沒人拍了，我就只能拍自己了。”

　　面對網絡上對自己身份的爭議和猜測，張同學曾在自己拍攝的短視頻中坦言：“其實張同學呀，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地地道道的農村人，平時也就是拍一些山山水水，家鄉的風土人情，包括一些家鄉的美食，想通過這種短視頻的方式，讓更多的人認識和了解自己的家鄉和農村，包括以后張同學想干些什么事，也都離不開農村。”

　　土到極致就是潮？

　　“張同學”成了最近互聯網的“寵兒”。

　　一串數字或可說明。據飛瓜數據，2021年12月7日抖音“張同學”的漲粉峰值集中在21時至23時之間，2小時漲粉10.8萬人，在22時至23時的1小時內，其視頻點贊量超過60萬次。而張同學也在抖音11月播主漲粉榜上位列第一，粉絲增量在11月一個月內達1034.5萬人，相較第二名的漲粉量多了近500萬粉絲。

　　“鄉村流水賬”的抖音視頻咋就能達到“現象級”漲粉？換言之，張同學怎么就能突然“爆紅”？

　　中央財經大學數學經濟融合創新發展中心主任陳端表示，張同學的視頻雖然表象非常“土味”，但是他的鏡頭語言、頻率，以及動感音樂帶動視覺語言的切換和表達的內核是具備較高專業度的，而他的剪輯和音樂也與抖音的核心基因非常貼近，在內在品質上超越了以往簡單的快手“老鐵”的土味短視頻。

　　“片子剪輯很快，層層推進加上有律動的魔性音樂，就沒讓我覺得是六七分鐘的視頻，更像是兩三分鐘的短視頻。”趙耘告訴《商學院》記者。

　　影視行業觀察者蔡輝分析，剪輯速度和切換很快，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達到縮短物理時長的效果，鏡頭和敘事節奏也很好。“你很難想象，如果不掌握這套技巧和水準，很難做出既省錢，畫面感又不錯的視頻。”

　　蔡輝認為，如今的視頻相較以往，“內容為王”并沒那么重要了，而是“鉤子”為王——播主要能讓視頻帶有自傳播的“病毒”，讓人們看著覺得好玩，會一個接一個甩出去形成“流瀑效應”。

　　“張同學的視頻把看似很隨便的東西拋給你，5毛錢的干脆面、六味地黃丸、大紅鐵臉盆、老式洗衣機、擦DVD的黃色海綿，以及偶爾忘記日子、一撕就是好幾張的老舊日歷紙，給人陌生又熟悉的懷舊感。”趙耘說。

　　互聯網分析師葛甲認為，張同學的懷舊是一個能“熱”的點，但不是關鍵，如今視頻市場正逐漸走向真實體現生活細節的發展方向，而張同學的視頻正好切到這一點，細節提供給觀者真實的感受，讓其拿到了紅利。另外，張同學的視頻內容是抖音目前缺少的資源。很多農村題材的短視頻更多偏向于群魔亂舞、搞笑段子和裝傻充愣，很少有人認真拍攝農村生活。

　　從張同學粉絲暴漲、破壁出圈的可復制性方面，陳端分析，后面的模仿者可能不再會形成這種火爆效應。“首先，張同學作為一個特色鄉村IP，其一定水平的專業度及配置音樂等與抖音核心基因貼近，這是精神內核；其次，從題材來說，貼近基層的大眾生活，形成一種極為接地氣的市井語言表達；此外，張同學滿足了現代都市人對農村生活遠觀的觀賞體驗，同時，抖音平臺有占據下沉市場的戰略訴求，以平臺為本的流量分配會有所傾斜。從精神內核到傳播載體以及流量加持，多重力量鍛造和呈現了張同學農村IP。”

　　張同學“火了”，然后呢？

　　張同學的“出圈”在某種程度上也讓一眾網友參與了一位普通人的“高光時刻”。不過，張同學“火了”，然后呢？

　　在香頌資本執行董事沈萌看來，目前的注意力經濟都是話題性高但持續性低，注意力經濟模式下的特征就是“快速爆紅、快速遺忘”，消費者或受眾的注意力無法持續，話題爆紅的不確定性也非常高，除非引入專業化團隊持續推出新的創意，始終圍繞自己引領話題，否則可能很快就會被其他更新躥起的話題網紅帶走流量。

　　《商學院》記者發現，張同學的視頻文案皆帶有抖音話題#新農人計劃2021#，截至2021年12月10日，該話題已有747.6億次播放量。據悉，這是抖音拿出2億流量資源通過鄉村美食、生活、農業種植養殖等活動拍攝選拔的“年度新農人挑戰賽”，來鼓勵鄉村題材視頻達人的發展。

　　據2021年6月抖音發布的三農數據報告，過去一年，抖音農村視頻總獲贊129億次，農村視頻創作者收入同比增長15倍。除了時尚、美妝、萌寵等熱門垂類視頻，鄉村類視頻也成為抖音內容特色之一。在“新農人計劃2021”11月榜單中，張同學位列第二，且連續多次登上抖音熱榜。

　　不難想象，擁有千萬粉絲級別的張同學對抖音鄉村題材視頻推廣的助益，以及抖音想要開辟下沉市場的戰略需求。在抖音創作者營銷平臺“巨量星圖”中，張同學的星圖報價為30萬元。不過，目前賬號顯示并無直播帶貨記錄，也沒有櫥窗功能。

　　張同學曾對媒體坦言：“咱老百姓踏踏實實干老百姓應該干的事，比如王大媽家蘋果賣不出去了，你可以通過流量在線上賣出去，這就可以了。”

　　據企查查，2021年12月10日，一家注冊地址為遼寧省營口市大石橋市建一鎮松樹村的公司（張同學故鄉地址）——遼寧省張同學農業發展有限公司成立，法定代表人及實控人為張克學，經理則是張凱（張同學本名）。對此，《商學院》記者向張同學方面求證，截至發稿并未收到對方的回復。

　　陳端認為，如果張同學要做得長久，就不僅僅是賬號層面的問題，還可以將IP和更多東北特色農副產品的產業鏈精準對接，快速往后延伸完善供應鏈。如果錯過了這個時間點，隨著同質化視頻內容越來越多，再去做難度就會大很多，成本也會增高，效果也沒有這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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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