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 特約撰稿 王應貴 元宇宙經濟尚未成熟，但發展勢頭驚人，金融服務業必須有所作為。互聯網用了15至20年才普及到銀行業，而移動電話只用了5至6年時間就普及了，目前虛擬世界從2D向3D轉換，為客戶提供沉浸體驗，所帶來的商機可想而知。元宇宙金融對傳統銀行業而言既是嚴峻挑戰，也是難得的發展機遇。現在最火爆的元宇宙平臺有沙盒游戲（The Sandbox）、去中心世界（Decentraland）、夢幻空間（Somnium Space）、漂亮島（Nifty Island）、星圖（Star Atlas）、Pixelynx和Axie Infinity。最近半年內躥紅的元宇宙經濟正在從游戲業和演藝業向其他行業擴張，在這種大背景下為數不多的大銀行不甘落后，開始耕耘元宇宙金融新天地。

　　作為全球最賺錢的銀行，摩根大通銀行擔心踏空行情，于今年2月15日在Decentraland開設了名為Onyx大堂的虛擬空間；3月15日，匯豐銀行在沙盒游戲設立了一個虛擬運動場，“以便于接觸并聯系體育、電子競技和游戲愛好者”。此前，美國銀行于2021年10月11日宣布將采用虛擬現實為北美4300個業務中心提供軟技能培訓；同年11月30日，韓國國民銀行（Kookmin）推出了KB元宇宙虛擬現實測試平臺，允許客戶查詢個人金融信息、與員工數字頭像進行一對一的咨詢交談。

　　就支付服務而言，萬事達于2020年10月6日宣布將推出新版增強現實APP，通過逼真虛擬體驗盡顯信用卡優點：卓越體驗、網絡安全及其他福利。VISA卡公司于2021年8月18日用15萬美元購買一件獨特藝術品，以此正式進入元宇宙經濟的非同質化代幣（NFT）業務；美國運通于2022年3月15日，向美國專利局提交了7項有關非同質化代幣和元宇宙專利申請。

　　元宇宙經濟是基于多種技術綜合應用所形成的全新商業模式，其核心技術是沉浸式（能調動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和味覺動能）、去中心化技術，如量子-2平臺、互聯網3.0（分布式互聯網，創作者可共享經濟利益；使用者擁有隱私權，至少可決定保留或出售個人數據）、分布式記賬技術（DLT，通俗稱為區塊鏈）、非同質化代幣等。沉浸式技術（如增強現實AR、虛擬現實VR、觸覺技術、空間技術等）創造了穩定的增強版虛擬用戶體驗，而去中心化技術提供了強大、敏捷的基礎設施和價值交換機制。實際上，美國人菲利普·羅斯德（Philip Rosedale）早于1999年就創建了名為第二人生（Second Life）的虛擬世界，但受限于技術條件，發展過程較為緩慢，然而隨著目前計算機算力（如英偉達NVIDA H100系列）提升，元宇宙經濟迎來了轉折點。

　　銀行業金融科技演變路徑及特點

　　銀行業一直是最新科技應用的前沿陣地，至今依然如此。在傳統銀行經營的兩級模式下，中央銀行行使監管職能，各類銀行機構具體負責與客戶一對一的業務關系。傳統銀行業務包括零售、商業、財富管理等服務，主要依賴于手工操作和紙質文本，銀行產品和服務缺乏定制化、個性化。然而，互聯網時代興起連續不斷沖擊銀行業傳統經營模式，使得銀行業在較短的時間內經歷了數字銀行、開放性平臺、去中心金融和元宇宙金融技術革命，新趨勢不斷出現，甚至多種趨勢疊加并存。

　　過去十多年里（Web 2.0時代），銀行服務數字化提速，并朝著兩個方向發展：現有業務流程數字化，銀行通過因特網和移動渠道優化產品與服務的投送渠道；創建全新的客戶消費體驗，并牢牢把握數字化和大數據戰略。在這一階段，銀行以高科技公司為標桿，努力提升客戶體驗，強化客戶關系，確定了客戶運作目標：簡單、可期、主動、敏捷。

　　最近三至五年里，部分銀行率先進入了開放性銀行時代。銀行服務模式（BaaS，Bank as a Service）加快了金融脫媒趨勢，銀行越來越多地依靠第三方經銷商供應銀行產品與服務。新模式再造銀行業務價值鏈，為金融脫媒敞開大門，并尋求新的收入增長點。簡而言之，銀行向非銀行企業開放受監管的金融基礎設施，合作開發新產品、新服務，并快速推向市場。由于新的監管措施生效（如PSD2，歐盟支付服務指令2；GDPR，歐盟通用數據保護條例），銀行可以通過接口（API，應用程序編程接口）與第三方實現無縫連接，為他們持續提供服務。純數字銀行、新式銀行和銀行所提供的更多跨行業交易市場（如能源服務、保健服務、汽車交易服務、家政服務、房地產交易服務等）便是開放銀行的標志性產物，其宗旨就是讓銀行服務更多地融入客戶日常生活。

　　最近兩年里，去中心化金融強勢崛起。區塊鏈技術，尤其是互聯網3.0的到來，催生了無國界、安全、快速（相對于傳統銀行交易）、去中心化（沒有中間機構）的全新經營模式。加密貨幣、非同質化代幣和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的密集涌現釋放了藝術、房地產和游戲市場上創新資產的價值潛力，從而產生了新的虛擬創意經濟。可見，傳統銀行必須制定長期戰略以滿足這個客戶群體的金融需求并積極配合監管要求。去中心化金融可謂針對傳統金融的弊端應運而生：普惠金融問題、金融服務水平對就業影響（即使在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發現有710萬家庭沒有銀行賬戶，約占總數的5.4%）、個人數據所有權、政府和中心化機構服務時間限制、時差對交易時段的限制、匯款效率較低（指部分國家和地區）和金融服務成本，相對于傳統金融而言，去中心化金融具有明顯的優勢（詳見表1）。

　　最近半年，元宇宙經濟在各個行業引起了極大關注，銀行業自然也不例外。元宇宙的最終目的在于通過硬件和軟件技術創新在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之間架起一座橋梁，因此元宇宙繁榮需要一個良性經濟環境。非同質化代幣已經占據了中心地位，并廣泛用于游戲、演藝活動、藝術市場、體育賽事、娛樂活動、貴金屬交易、門票預售、奢侈品、各類證書、商業合同等業務活動，元宇宙經濟的價值也正逐步體現出來。元宇宙會逐步成為游戲、工作和社交的新常態，驅動元宇宙世界的、被信賴的價值交換機制就顯得非常必要，意味著銀行必須建設自己的元宇宙城市，或在現有的元宇宙城買地設立虛擬分支機構，將實物世界的金融產品與服務遷移至元宇宙經濟，以創新產品與服務在元宇宙里繼續發揮銀行的職能。

　　元宇宙金融發展方向初探

　　元宇宙經濟仍處于雛形階段，未來發展充滿較大不確定性，但發展勢頭不可小覷，金融服務業現在布局尚不為晚也。據世界知名的科技咨詢公司Gartner今年2月16日發布的問卷報告表明，受訪人群中35%表示他們沒有聽說過“元宇宙”；38%表示他們聽說過“元宇宙”，但不知所云；21%人表示他們知道，但又無法向他人清楚表述；僅有6%人表示他們明白，也能向他人解釋清楚。可見，社會需要一定時間來消化和接受新理念。疫情改變了學習、工作、社交和娛樂方式，加快了社會的數字化轉型。作為元宇宙經濟最大的推動力，網絡游戲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參與（特別是精通科技的年輕人），活躍玩家由2015年19.9億人增長至2020年的26.9億人，NewZoo估計2023年將增長至30.7億人。2020年亞太玩家有14.47億人，其中中國占6.65億人。對于金融服務機構而言，如何以年輕客戶所喜愛的方式與他們接觸和建立穩定的業務關系？這是金融服務業必須應對的挑戰，否則就會被非金融機構超越。

　　從摩根大通銀行元宇宙大堂看，目前元宇宙金融尚缺乏實質性業務。摩根大通銀行在由去中心化自治組織（DAO）管理的Decentraland的Metajuku購物中心（由Republic Realm擁有的虛擬時尚購物街，取名靈感來源于東京原宿）設立了虛擬分行，位置緊鄰數字衣柜DRESSX（虛擬時裝店）。2021年末，Decentraland有活躍用戶50萬人，擁有自己的貨幣MANA幣。摩根大通銀行支持元宇宙經濟的技術開發、媒體、電訊、游戲和電子商務業務，但這家虛擬銀行的宣傳作用大于實際業務，入門便是摩根大通銀行的區塊鏈創新技術發展時間線，接下來便是銀行加密資產和元宇宙業務主管克里斯汀·莫伊的介紹，然后是大堂的大廳，同時看見一只老虎在廳里來回走動；在樓上，多塊顯示屏展示虛擬銀行的服務及其相關產品，訪客（阿凡達，數字形象標識）可從會議桌上獲取文字說明。

　　隨著現實世界的業務逐步轉移至元宇宙，元宇宙金融必然會有用武之地。跟現實世界一樣，元宇宙中的虛擬世界有著自己的人口（用戶）、經濟規模（GDP）和貨幣（加密貨幣，或穩定幣或央行數字貨幣），那么銀行的虛擬銀行應該有著與現實世界的分支行一樣的功能，如跨境支付、貨幣兌換、金融資產創造、交易與托管。換言之，虛擬銀行可通過虛擬助理向客戶提供以下服務：解決棘手問題以及與客戶互動；加強與客戶的關系與業務聯系；以同理之心更多地了解客戶；通過及時有效溝通提高客戶滿意度和忠誠度；跟蹤與記錄客戶的虛擬交易數據。就當下而言，元宇宙金融的應用場景包括三方面：虛擬互動；虛擬培訓；虛擬業務。虛擬互動應是銀行與元宇宙金融保持接觸的最常用方式。如上述，許多銀行已經采用AR/VR技術維持良好的客戶關系。此外，元宇宙還可以應用于金融服務專業人員的培訓場景，幫助他們熟悉金融機構建筑和虛擬環境，進一步提高員工和客戶的財富管理團隊、金融犯罪、合規管理及其他人員的技能水平。

　　虛擬業務必定呈現多元化發展。元宇宙常客的金融需求必將推動銀行虛擬業務高速發展。元宇宙建設與運行需要多個行業部門參與：數字識別和認證服務商將發揮重要作用；金融數據管理和金融基礎設施公司將在虛擬環境下促進價值交換；區塊鏈和數字資產公司在虛擬世界中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在元宇宙建設中，為金融服務開發虛擬助理和基于人工智能賦能的代理人的科技公司仍有許多工作要做。沒有人知道元宇宙金融的未來發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元宇宙經濟、區塊鏈和加密貨幣技術必然會永久改變金融行業版圖。

　　元宇宙金融面臨安全挑戰

　　許多知名咨詢公司和分析人員認為，元宇宙金融對銀行業將是一個價值巨大的新市場，但就對市場規模的分歧較大。麥肯錫估計，到2030年全球元宇宙經濟規模將達到1.5萬億美元。高盛基于兩大假設條件：33%的數字經濟遷移至元宇宙經濟；市場按25%增長，認為元宇宙經濟將是一個12.5萬億美元的機會。摩根士丹利認為，僅在中國，元宇宙經濟將達到8萬億美元。伴隨著元宇宙經濟高速發展，元宇宙金融將獲得驚人的增長空間。以韓國國民銀行模式為例，未來元宇宙金融城將包括三個空間：金融與商業中心、通訊中心和游樂場。金融與商業中心將由分行、公共關系與招聘工作間、觀眾廳和社會空間組成，電訊中心為遠程工作者與辦公室人員提供通訊和協作服務，而游樂場則為休閑區，如公園。

　　網絡安全問題始終困擾元宇宙金融發展。最近一款非常火爆的游戲“Axie Infinity”的玩家在不到一年時間內由3.8萬人暴漲至2250萬人，然而游戲發行商（Sky Mavis）3月29日披露，價值超過5億美元的加密貨幣被盜。此類事件屢屢發生，除此之外涉及巨大金融損失的案件還包括：PolyNetwork于2021年8月1日披露被盜6.11億美元；Coincheck于2018年1月31日披露價值5.32億美元加密貨幣被盜；Mt.Gox于2014年前后多次被盜，累計損失超過4.7億美元；Wormhole今年2月8日被盜3.25億美元；KuCoin于2020年11月22日被盜2.81億美元。加密資產被盜事件屢有發生，作案手法防不勝防，所以元宇宙金融發展的首要問題就是解決區塊鏈安全問題。

　　元宇宙經濟需要嚴格的規則與監管。首先，出于自身發展需要，眾多的虛擬世界必須互聯互通，以形成一個統一的元宇宙世界，只有這樣，元宇宙經濟才會有廣闊的發展空間。為了實現這一目標，這些虛擬世界需要制定有利于推動開放性（interoperability）的基本框架協議與規則，以便于產品與服務在虛擬世界中的自由流動，從而提高虛擬資產的價值。其次，虛擬世界需要加強行業自律管理，建章立制，規范虛擬世界的經營活動，以消除監管機構對元宇宙金融發展所持的相當負面的看法。最后，加強政府監管機構與行業自律機構合作，以有效打擊網絡盜竊行為。成功范例便是美國司法部和鏈分析（Chainanalysis.com）聯手破獲了2016年8月美國一對年輕夫婦盜竊119754枚比特幣大案。在偵破過程中，鏈分析公司在虛擬世界鎖定比特幣流入的匿名賬戶（數字錢包），美國司法部監視現實世界中嫌疑人的銀行賬戶異動，從而最終鎖定了Ilya Lichtenstein and Heather Morgan夫婦。與現實世界一樣，元宇宙經濟世界需要一個良好的商業運營生態，而嚴格監管就是重要的促成因素之一。

　　（作者：王應貴 編輯：和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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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