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財經訊 11月3日消息,由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廣州金羊金融研究院主辦的“金融高質量發展廣州峰會”今日在廣州舉行。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副主任、廣州金羊金融研究院理事殷劍峰出席并發表演講。
殷劍峰站在宏觀的角度分析了經濟發展的問題。他談到地方債時表示,今年1到9月,地方政府發債速度還在加快,基本上是“我用青春賭明天”。他介紹到,根據各省市債務的水平、發債的利息,統計它未來幾年需要償債的本息與地方政府兩本賬深入作一個比較,到明年、后年這種償債率都上升,尤其是到后年,像有的地方的償債率能高達50%以上,也就是說當年他要償還的債務本息相當于地方政府兩本賬的50%,基本上不可能還得起,而且窮的地方基本上都存在這種現象。
他還分析了中國銀行業的現狀,他把2010年和2016年的數據做了對比,發現在2010年,大型銀行資產份額占比57%,到2016年下降了47%,增長快的主要就是城商行、農商行等中小型金融機構,他表示,目前中國有4000多家中小型銀行法人機構,這4000多家銀行法人機構中,估計有問題的不在少數。“未來銀行業集中度一定是提高的,提高的方式要不是像包商銀行破產清算,要不是像錦州銀行兼并重組。所以以銀行業為主導的整個金融行業未來日子也不好過,即使未來不會發生極端的情形,中國的杠桿率也會上升。”
以下是演講實錄:
殷劍峰:剛才張平理事長介紹了全球和中國的經濟形勢,三降局面令人很悲觀,我給出怎么來解決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財政穩經濟、貨幣穩債務、改革提效率。我們知道,經濟增長有很多渠道,最簡單的增長渠道就是GDP增長率=MPK(資本邊際產出)×投資率。投資越多,增長越快。投資效率越高,增長越快。
考察中國的資本邊際、綜合投資率,改革開放以來,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前,投資效率很高,投資率也在不斷上升。但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后,我們發現不太好的一個現象,投資效率MPK在持續下降,特別是2013年十八大之后,在MPK不斷下降的過程中,投資率也在不斷下降,這就導致中國經濟的持續下滑。
我們研究越來越發現,中國在一些方面和日本很像。我們知道日本從1990年泡沫經濟危機之后陷入長期的停滯,所以日本經常是被我們作為一個反面的典型,說中國不能像日本。但是我們現在研究發現中國如果能夠像日本那就好了。我們可以看日本的教訓:1985年廣島協議后,日本大幅提高了投資率。但是與此同時從1985年之后,日本的MPK不斷下降,投資效率下降,投資率上升,投資的是什么東西?房地產。所以1990年泡沫危機之后,日本在投資效率不斷下降的過程中,由于經濟危機,投資率也在不斷下降。
MPK下降、投資率的下降,導致的結果就是20多年的長期停滯。但是從2012年中國十八大之后,日本的投資效率MPK在往上提。一個嚴重人口老齡化的經濟體,現在看起來正在好轉,有很多研究報告發現,日本在發達經濟體中,盡管它的人口老齡化程度是最高的,但是在發達經濟體中,日本似乎是最幸福的一個國家。值得關注的日本的政治組合就是安倍提出的三支箭:擴張的財政政策、適應財政擴張的寬松貨幣政策和結構改革。
進一步考察全球主要經濟體的MPK,決定經濟增長歸根到底是MPK,是投資效率,投資效率高,投資率上升,可以進一步促進經濟增長。但是投資效率如果不高甚至下降,提高投資率就會很危險,就會出現1990年日本泡沫經濟危機的狀況。這里給出了主要發達經濟體和包括巴西、阿根廷、中國在內的新興經濟體,除了巴西、阿根廷等南美國家有其特殊性之外,MPK持續下降的主要是韓國和中國,尤其是中國,中國的MPK在十八大之前(2013年前)是主要經濟體最高的,但是從2013年十八大之后,中國的MPK下降得非常明顯,現在已經被印度超越了。如果按照這種速度,中國的MPK已經接近美國的MPK了,美國是一個高速度國家,人均GDP6萬美元,中國勉強達到1萬(美元),按照這種速度,中國有可能會進入長期停滯。
在MPK不斷下降的過程中,中國的杠桿率還在不斷上升,負債還在不斷上升,在負債不斷上升的過程中,究竟哪個部門的負債值得格外關注?地方政府。隨著減費降稅,地方政府的收入在不斷減少。但是基建投資穩增長依舊靠地方政府,地方政府負債還在不斷上升,另外在我國的非金融的杠桿率中,企業部門的杠桿率是最高的,但是企業部門的杠桿率是如何構成的?其中之一就是國企,尤其是地方國企,所以地方政府的杠桿率值得格外關注。進一步考察十八大以來各省市的投資率我們可以發現,大多數省市的投資率都下降了,除了少數特別是如貴州、寧夏、青海等落后地區投資率出現了明顯的上升,與此同時進一步與十八大之前相比較,比較各省市投資效率MPK,我們發現全國30多個省市MPK全部下降,沒有一個省市是提高的。在全部下降的過程中,相對來說北上廣下降的程度是比較低的,而落后地區(包括云、貴、川)、天津等地MPK,比如天津的MPK只相當于2012年的35%。進一步比較各省市的投資率和MPK,可以看到一個現象,經濟越落后的地區,投資率越高,MPK越低。
投資靠什么?投資肯定是靠債務。考察各省市地方政府的債務,這里我們把城投債也算上,會發現一個現象:經濟越落后的地方,地方政府杠桿率越高,比比如貴州地方負債就非常高。
再看城投債,為什么要格外關注城投債?因為城投債沒有政府的隱含擔保,說違約就違約。城投債占比最高的地方是天津、重慶、貴州,大體也是落后的地方的城投債的杠桿也很高。
前面的杠桿我們是用負債比上GDP,對于地方政府來說,最關鍵的是他的收入。我們知道地方政府收入四本賬:一般性公共預算、政府性基金、國有資本經營預算、社會保險基金預算,我們考察一般性公共預算和政府性基金,將這兩筆賬作一個比較,大體結論和前面是一樣的,依然是落后的地方杠桿率水平高,比如說云南、青海、貴州,貴州是排名第一位的,天津排名第四。
負債高,如果他能還得起也沒問題,那么能不能還得起呢?我們根據各省市債務的水平、發債的利息,統計它未來幾年需要償債的本息與地方政府兩本賬深入作一個比較,我們發現到明年、后年這種償債率都上升,尤其是到后年,像有的地方的償債率能高達50%以上,也就是說當年他要償還的債務本息相當于地方政府兩本賬的50%,基本上不可能還得起,而且窮的地方基本上都存在這種現象。所以今年1到9月,地方政府發債速度還在加快,基本上是“我用青春賭明天”。
財政風險如果都是財政的問題也罷了,問題是隨著財政部推出“堵后門,開前門”,地方政府發債全部是公開市場發債券的。2008年銀行持有的債券規模只有5萬億,到2018年35萬億,翻了近3番,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地方政府債,在35萬億銀行負債中地方政府債占將近18萬億。非銀行金融機構在2008年的債券持有規模只有不到2萬億,到2018年接近20萬億,增長速度更快,翻了10倍,其中持有規模特別值得關注的是5.69萬億的城投債。所以如果財政還不起錢,買債券的金融部門一定會有風險。而中國的金融機構大多數都是政府控股的,所以金融機構如果出問題,財政還是要兜底,就會出現財政風險到金融風險再到財政風險的惡性循環。
金融行業本身也正在面對問題。我們衡量金融行業可以用一個很簡單的指標——金融業增加值指標GDP。我們知道在中國的金融業增加值一半以上是銀行的利潤,而我們的金融體系也是以銀行為主導的金融體系。通過金融業增加值GDP可以發現,從2016年開始,出現了一個持續下滑的態勢。而在此前1990年到2005年,金融業增加值GDP持續下降,那十多年時間里金融行業面臨著很多的困難,特別是亞洲金融危機之后,廣州有深刻的體會。如果歷史可以重復,自2016年以來金融業增加值GDP下降的趨勢恐怕不是三五年的事情,恐怕是五年十年,這意味著整個蛋糕在逐漸縮小。在蛋糕逐漸縮小的過程中,金融體系的結構一定要調整。怎么調整?
我們對比了中美日德英金融機構的資產結構,可以發現中國是一個典型的以銀行為主導的體系,存款類機構資產份額占比高達83%,怎么調整?右邊這個圖給出了當年美國金融機構調整的一個指標,可以發現上個世紀80年代,美國金融體系結構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其特征就是存款類機構(銀行)資產占比從80年代的40%持續下降到90年代的20%,在這個過程中,美國銀行業大范圍地破產倒閉、兼并重組,這件事情在中國今年可以看到,包商銀行和錦州銀行兩個銀行的事件在我們看來只是剛剛開始,銀行業的結構也會調整。我們以2010年和2016年的數據為例,可以發現在2010年,大型銀行資產份額占比57%,到2016年下降了47%,增長快的主要就是城商行、農商行等中小型金融機構,目前中國有4000多家中小型銀行法人機構,這4000多家銀行法人機構中,估計有問題的不在少數。未來銀行業集中度一定是提高的,提高的方式要不是像包商銀行破產清算,要不是像錦州銀行兼并重組。所以以銀行業為主導的整個金融行業未來日子也不好過,即使未來不會發生極端的情形,中國的杠桿率也會上升。
根據IMF關于我國廣義政府杠桿率和基本赤字(即政府赤字中扣除利息支付的部分)的預測,可以看到2019年之后,基本赤字和廣義政府的杠桿率都是持續上升的,根據IMF關于中國政府杠桿率和基本赤字的推算可以發現,到2018年,中國扣除通貨膨脹率的真實利率是-0.86%,到2019年是-2.45%,假設核心通脹是2%,意味著名義利率應該是0,即如果要維持政府杠桿率,央行應該把名義利率降到0。剛才張平理事長介紹了其他國家的零利率、負利率看起來好像和中國沒關系,但是事實上中國按照目前這種狀況,零利率與負利率實際上也就是一步之遙,那么未來則有兩個選擇:其一,繼續加杠桿;其二,降息。
今年央行推出了LPR改革。它難以稱之為利率市場化的重大突破,因為貸款利率定價的基本MLF利率也是復雜的央行利率體系中的一員。LPR改革另一個意圖就是降息,降低實體經濟“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但是我們發現,2018年以來,無風險利率在持續下降,但是高風險的如評級為A+和A-的公司債利率一直維持在很高的水平。為什么會這樣?原因很簡單,去年3月之后,隨著中美的爆發,市場風險溢價上升。所以即使降息降低了無風險利率,但是由于風險溢價上升,實體經濟的成本依然在這里。總而言之,從公司債的逆差可以看到,這種逆差的擴大反映了整個金融市場在逃離風險。與此同時,相同評級的商業銀行、債券和公司債之間的逆差也在擴大。不僅在逃向品質,還在逃離市場。想解決實體經濟“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依靠降息鞭長莫及。
出路何在?
一是財政穩經濟。我們國家政府總體杠桿率并不高。主要是兩個不平衡:一是中央和地方政府之間的不平衡,中央政府杠桿率很低,地方政府杠桿率很高。二是地區間債務不平衡,越是窮的地方杠桿率越高,出路就是用期限長利率低的國債替換部分地方政府債。因為在財政的三項基本功能中,穩定經濟都是百分之百的中央事權,不能夠讓中央事權下放給地方,事權下放,債務下放。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用中央的債務替代地方的債務,根本問題就是如何防止地方政府的道德風險。
二是貨幣穩債務。從人民銀行的資產結構可以看到,我們國家的中央銀行從來沒有以國債來吞吐基礎貨幣的,其原因有很多。未來隨著國債替代政府債,央行應該以國債作為吞吐基礎貨幣的主要渠道。這可以從兩個方面解決政府債務:一是可以降低國債的利率。二是央行買的國債,財政是不用還本付息的。難點在于財政和貨幣當局如何協調。現在兩大部門似乎協調是比較困難的。
歸根到底,出路何在?歸根到底是通過結構改革提高MPK,這就是安倍三支箭中的最后一支。宏觀經濟學之父凱恩斯在1936年提出,“資本邊際效率已經崩潰到如此徹底的程度, 以至于利息率下降到現實上可能做到的水平都無濟于事”。要改革,怎么改革?日本事實上在1990年泡沫危機之后一直在改革,但是改來改去似乎也沒變化。按照美國學者沃格爾(Vogel)在2006年寫的一本書,他說“日本的問題不在于它不愿意通過結構改革放棄老的體制,而在于它消滅了老的,似乎依然采取側面的體制,同時卻沒有轉到一個新體制。”我們知道,日本通過結構改革將這種政府主導的模式給消滅了,但是沒有轉變到一個新體制。日本經濟學家榊原英資書中說,為什么改革困難?“由于政治家和官僚的緊密合作在1993年后會逐漸瓦解,官僚階層既沒有能力也沒有意愿去推動真正的結構改革。”改革很困難,但是由于結構改革是歸根到底的出路,未來我們一樣要推動改革。謝謝!
責任編輯:賈振飛 2031864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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