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外交學會原會長、中國首任駐德大使盧秋田

　　新浪財經訊 “第27屆中外管理官產學懇談會”于2018年11月3日-5日在北京舉行。中國人民外交學會原會長、中國首任駐德大使盧秋田出席并演講。

　　盧秋田表示，針對世界的不確定性，我國應對挑戰要靠三種力量。第一種力量是戰略定力，要站穩腳跟，不要慌了自己的手腳，要理性的分析。第二種力量是實力，經濟實力和企業的核心競爭力，有實力才有底氣。第三種力量是凝聚力。面對各種各樣的挑戰，首先要把“家里的事情辦好”，保持團結穩定。

　　以下為演講實錄：

　　盧秋田：女士們，先生們，朋友們，大家上午好！

　　今天給我45分鐘，第一個15分鐘講一講題外話，因為我昨天剛到山東，跟德國的幾位政治家做了一個論壇，我想15分鐘大概講講。第二個15分鐘我想講講在當前國際形勢下，前所未有的變革，我們如何應對挑戰，如何抓住機遇。最后15分鐘我想輕松一點，講一講我們當前的形勢下，如何進一步加強跟歐洲的合作。用中歐關系的穩定性和確定性來應對世界的不確定性和不穩定性，我要講輕松一點，中歐合作中要注意的問題。

　　一、幾句題外話。

　　第一個題外話，我覺得這次會議召開的非常及時，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這個會議非常及時和必要。別的不多談了，很少見的是中央密集發出了積極信號，要支持民營企業家，習總書記親自召開了民營企業座談會，中央不斷發出這樣的信號，概括起來說就是兩個不動搖，三個沒有變，分別強調了民營企業只能壯大不能削弱，這是非常積極的信號。

　　另一個積極信號，再過幾天上海馬上要召開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中國進口博覽會，100多個國家參與，美國也來了很多企業。這展示了中國進一步開放的態度。

　　第二個感想，我外交生涯十幾年，是個在歐洲生活和工作了二十幾年的老外交官，想給大家傳達一個信息，作為一個外交官向各位在座的企業家致敬。原因是什么？我們經常說中國的外交從世界舞臺的邊緣，現在逐步走進世界舞臺的中心。對我來說是這個過程的經歷者，當我第一次到歐洲荷蘭的時候，那個時候是1963年，我在中國駐荷蘭大使館工作，附近的比利時、阿姆斯特丹，當時所有的名勝古跡介紹歐洲的，除了英文、外文、德文以外，亞洲的文字里面一個是日文，一個是韓文，沒有中文，現在的歐洲把中國的文字，而且還有中國的導游放到很重要的位置，現在不一樣了。

　　更重要的一件事，我親自碰到的一件外交上的，可以說中國外交史上一次重大的外交交涉，不知道各位注意過沒有，80年代荷蘭向臺灣輸出了兩艘潛艇，當時我們外交部、大使館各方面進行交涉，這是粗魯地干涉中國內政，我們堅決反對向臺灣出售武器，尤其是兩艘潛艇。多少次交涉，荷蘭首相和總理居然為這個在有一天晚上到了我們大使館講了這樣一句話，荷蘭跟臺灣的貿易5億美元，中國大陸跟荷蘭的貿易不到500萬美元，請問你能不能拿出一個貿易的長單，使我們來考慮。當我們告訴他，當時中國是10億人口的大國，有廣闊的市場，希望你的眼光放遠一點。這位荷蘭首相怎么說？荷蘭有句成語十鳥在飛，不如一鳥在手，廣闊的市場潛力很大，我什么時候能得到利益？兩艘潛艇10億美元，可以解決很多就業，這個鳥在我手里，你那里天空飛了很多鳥，但是我抓不住。這對我們外交官是很大的刺激。

　　想起了一個經典的話，外交是內政的延續，外交的后盾是國內，國內經濟的發展、實力的增強使得我們在國外第一線的外交官更有底氣。國內的經濟社會發展，我們的企業家是主力軍，德國朋友跟我說，他把企業家看作是遠征將軍，一直往前走，有了困難也不怕。難道我們外交工作者不應該向企業家致敬嗎？就是你們使我們站在國際舞臺上更有底氣。所以第二句話是感謝各位企業家。

　　最后一個題外話，當我底下要講到當前國際形勢中的挑戰和機遇的時候，我想先說習主席關于國際形勢的兩句很深入的話。習主席講過，讓我們眼花心亂，在紛繁復雜的形勢下，我們要戴兩副眼鏡，一個是平光鏡，對過去的形勢要進行實事求是地分析。但是還必須要帶另外一副眼睛，歷史規律的望遠鏡，既要看到現在而且要重視現在，但是我們要看到未來。

　　我們相信萬紫千紅的春天是會到來的，但是我們同時要做好過嚴冬的準備，我們既要看到挑戰，也要看到還有新的機遇。從歷史發展的望遠鏡來說有幾個不變，政治多級化、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文化多元化的趨勢不會變。亞太地區現在是，今后仍然是世界上最充滿活力的區域，這個不會變。中國的和平崛起，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這個歷史的趨勢也不會變，盡管我們看到道路很曲折，有很多問題。在現在復雜深刻變化的時候，歷史的望遠鏡不要放下。

　　再說一個，我為什么昨天晚上從山東過回來，我想一個原因，我對“2019歸零心態”很感興趣，另外我跟中外管理雜志的緣分。所以昨天晚上會議沒完全結束我就趕回來了。我主持了中德中小企業合作的一個論壇，這次請來了德國的總理候選人，歐洲議會的議長，德國社會民主黨的主席，還有德國前國防部長，德國歐洲社會黨副主席，還有好多德國一些大的企業家，我給他們主持這個會議。他們也覺得特朗普上臺不僅對中國有影響，歐洲也受到很多壓力，所以中歐之間現在面臨新的機遇，我們共同反對貿易保護主義，我們共同反對單邊主義，我們主張多邊主義，這是新的共同點。

　　所以為什么今天我的講話最后要講一下中歐關系？這是我今天講話的第二部分。

　　四年前在這個大會上，一位老陳世貴先生講過兩句話：在變局中要抓機會，在亂局要練好兵，這兩句話很好，對現在來講也是很符合實際的。世界出現前所未有的變化，這是有原因的。

　　第一個原因可能學者們要好好研究，就是世界力量發生了變化，不說別的，我剛才講到跟荷蘭交涉的時候，那個時候中國GDP只有1.7億，現在我們是3.1萬億，兩萬倍。當年我在荷蘭工作的時候，中國的GDP只占美國的5%，現在占美國GDP65%還在持續上升。當時我們的經濟實力是日本的1/8，現在我們是日本的2.5倍，也就說中國的GDP是日本和英國GDP的總和。不光是中國力量格局發生變化，發展中國家總體的崛起，包括印度也是，世界力量對比變化明顯。

　　另外一個，力量對比的變化導致了世界格局的變化，導致了大國博弈的變化，導致了地緣政治的變化。這些變化每個展開來說有很多內容。拿地緣政治來說，老的問題沒解決，巴以矛盾沒解決，中東新的敘利亞問題拖了多少年，伊朗、阿富汗，甚至《華盛頓郵報》記者被殺，老的問題沒解決。新的問題不斷產生，地緣政治導致了大國博弈。

　　再一個特別要注意，現在傳統的威脅和非傳統的威脅在同步膨脹，這個也是過去很少有的。非傳統的威脅，現在更重要的是民粹主義思潮、貿易保護主義、極端主義、狹隘的民族主義、排外主義，這些思潮也是空前沒有的，包括德國、歐洲都面臨著這些問題，難民帶來的一些問題。

　　有人把巴西的新總統稱為巴西的“特朗普”，因為他也講過類似的話，巴西是我們上海合作組織的重要成員，是拉美第一個經貿大國，跟中國關系非常密切。所以世界格局一直在變，但是這幾個變化，世界力量對比、大國關系、世界格局、傳統和非傳統的威脅的增長。

　　這里別的不展開，稍微談談我對中美貿易戰的幾點看法。我們的戰略大家都知道，第一我們不愿意打，第二我們不怕打，貿易戰中美一定是兩敗俱傷，而且要影響其他經濟體。中國有句話“神仙打架百姓遭殃”，非洲有句古話“兩個大象打架草地遭殃”。所以我們不愿意打，但是不怕打。

　　另外中國的經濟是這樣，我們可以承受，因為中美貿易占中國全球貿易的15%。中方和外方經常講一句話，中國不惹事，但中國不怕事，中國要合作，中國不怕沖突，就是這樣一種態度，我們是不希望打，但是我們也會應對和回擊。中美貿易戰這是一個態度。

　　第二個在我看來中美貿易戰的背后是美國對中國全面圍堵政策的開始。所以我們對這次中美貿易戰肯定要想的遠一點、深一點。這是美國一個重大戰略調整，他把中國作為主要的戰略對手。這是一個重大的戰略誤判，但這個是有過程的。

　　我想從這些方面來看，我們國際形勢碰到了前所未有的一些挑戰，當然也有前所未有的機遇。現在講一講機遇和挑戰的關系應該怎么看？

　　首先要感謝我們的老祖宗，如此有智慧的創造了兩個詞，這兩個詞是危機，危機很辯證。危中有機，機中有危。無論對一個人，對一個企業，對一個社會，對一個國家，挑戰和機遇是永恒的主題，永遠存在，在不同時期，不同的情況下，你碰到的挑戰和機遇是并存的，挑戰和機遇是辯證的統一。挑戰可以轉化為機遇，機遇也可以轉化為挑戰，這是辯證的，是個統一體。最高明的政治家和企業家是要把挑戰化為機遇，把難點化為亮點。最糟糕的是把機遇變成了挑戰。所以我們要看到機遇和挑戰是存在的，一定要辯證地來看這兩個，就是我們老祖宗講的危機、危機，危中有機，機中有危。

　　第二點，應對挑戰要靠三種力量：第一種力量是戰略的定力，要站穩腳跟，不要慌了自己的手腳，要理性的分析，這叫戰略定力。第二種力量是實力，我們的經濟實力，對企業家來說要有核心競爭力，有實力才有底氣。第三種力量，特別在當前形勢下應對世界挑戰，包括美國對我們的挑戰，我們還要靠第三種力量——凝聚力。各種各樣的挑戰，第一位的是我們把家里的事情辦好，把中國的事情做好，我們保持團結穩定，所以應對挑戰有三種力量——定力、實力、凝聚力。抓住機遇有三種力，第一種是洞察力，我們要開拓國際視野，在當前全球化的今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依存的今天，我們不僅把眼光局限在國內，一定要開闊視野，我們不光要站在企業看企業，還要跳出來看企業，世界很大。第二個抓住機遇的力量，要發揮平臺的力量，單打獨斗的時代過去了，讓我們的制造業、金融業、物流業在一個平臺上流動起來，所以第二個是平臺或者組織力。抓住機遇的第三個就是執行力，團隊、合伙人、規章制度，企業的硬實力和軟實力建設，要能夠落地，不是空想，務虛是需要的，更重要的是務實，落地，要把信息、人脈、資源轉化為實實在在的東西，我們應該為擔當者擔當，為實干著給他實惠。

　　三、當前形勢下中歐關系是個機遇

　　現在最大的挑戰就是世界經濟形勢的不確定性、不穩定性，正在進行大調整、大變革。這個時代里，中歐關系，領導人講的以中歐關系的穩定性和確定性來應對世界的不穩定性和不確定性。我作為二十多年的外交官，現在歐盟28個國家，我基本上經歷了歐盟從小到大的過程，這里面給我最大的體會，我把歐盟定位為，第一，它是大國關系的平衡器，第二，它是歐洲社會經濟發展的火車頭，第三，它是文藝復興中世界聞名的搖籃之一，最后一點，它是一個重要偉大的實驗室，法國跟德國一千年來打了幾百次仗，歐洲戰爭爆發很多，它第一次與主權國家聯合起來走向一體化，中國是最堅定的歐洲計劃的執行者，現在仍然是如此。當然我可能更偏重于德國。

　　克強總理講過，跟德國的合作，第一高端制造業叫工業化，第二信息化，第三農業現代化，第四城鎮化。這里都有非常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現在大家都在說工匠精神，但是我們要工匠精神核心在哪里？一定要講一百年前的德國，英國議會通過決議任何德國的商品輸出到英國的話，一定要寫明德國制造，一百年磨一劍，這個名字的背后不斷創新，在企業發展過程中經得起誘惑，專注，把任何的細節，哪怕是螺絲釘做到世界最完美，這是一個。當然跟它配套的還有一系列的國家政策、教育，還有嚴謹的文化。

　　時間關系，不多講，我就稍微輕松一點，跟德國、歐洲合作以后，當地走出去的時候，你要注意些什么？我想講幾個事情，這些事情背后可以給大家思考。

　　瑞士聯邦主席去貴州訪問的時候，貴州希望講講瑞士如此山清水秀，工業發達，請問您的主要經驗是什么？我們在座的很多人沒聽到他會這樣回答，作為聯邦主席的回答是，我們在140幾年前制定了一個生態法，我們規劃多少是綠地，多少是森林，我們的工業定位是精密儀器。140幾年來我們就是這張圖紙，我們不是要一張圖紙干到底嗎？人家的生態規劃在140幾年前就定下來了。我不知道大家有機會去過柏林沒有？柏林相當于我們王府井這個地方，100年來一直是一片森林，所以這里面法治的重要性，文化素養的重要性，教育的重要性，都是很重要的。

　　當然昨天一位德國人給我看照片，說國內火車上的人都在看手機，德國的火車上多數人都在看書。這兩個故事值得我們思考，什么叫多元城市？德國一個有名的教堂，花28年時間才建立起來，所以這些精神值得我們深挖。當然他也有它的問題，我們要學習。

　　到德國或者歐洲的時候，你們千萬要注意，有些思維方式，他已經對你很反感了。我們有的學者上去作報告，很習慣說，今天關于這個領域我不是很熟悉，同時我也沒有很好的準備，我今天是拋磚引玉。他們會想，既然你不熟悉又沒準備，你上臺干什么？

　　還有人可能會說，有那么多領導和重量級貴賓，我感到誠惶誠恐。他們會問，你恐什么，為什么貴賓還有重量級和輕量級，誠惶誠恐，很奇怪。有的領導先念歡迎辭，說各位今天我們是朋友的聚會，第一今天也沒什么菜，第二今天的菜也不好，希望各位貴賓多多包含。旁邊一個德國部長跟我說，這個翻譯對不對？我說是這樣的，十個涼菜已經擺在那兒了，還有甜品等，加在一起二十道，什么叫沒菜？伊麗莎白到德國來，我們三道菜，你準備二十道叫沒菜，尤其奇怪的是主人居然說自己的菜不好，那你為什么不把好的拿出來？我們這種謙虛人家認為是虛偽。

　　西門子總裁跟我講，中國代表團訪問最后告別辭說了三句話，第一句話是你們國家是美麗的，你們人民是友好的，接待是周到的，沒有任何建議，他覺得很奇怪，萬里迢迢，待了半個月，就這么三句話，美麗的、友好的、周到的。

　　我們有的企業家提了建議，西門子特別欣賞，他說我們接待的很好，但是接待不周，第一點天天吃面包香腸我們吃不好，請你們搞點中餐，如果你們有的話搞點面條。第二條，我們來一次不容易，你們天天在會議上講課，多點方案行不行。第三條，你們發給的資料是德文，現場解釋浪費時間，我們在德國有25000個留學生，你把這些事先翻譯成中文就好了。這就是思維的差別。

　　各位，我們出去的時候，既要有對市場的敏感性，又要有對合作伙伴的友誼和了解，但千萬不要忘記人文、思維方式，這是個橋梁，交流是合作的前提，合作是交流的基礎，交流和合作不能分開，要合作，要善于交流，要善于講好企業的故事，而不是死板板的。我認為所有的演講和講話都要講故事，聽得懂，聽得見，記得住是硬道理，不在于講話的長短或者字數多少，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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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梁斌 SF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