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券時報記者 劉燦邦

　　當產業鏈價格近兩年持續下探并紛紛跌破企業成本線后，光伏從業者們終于坐不住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反內卷”席卷而來。剛剛披露完畢的三季報是這場大戲的注解之一，行業在連續虧損四個季度后出現了基本面筑底的跡象，季度減虧或扭虧成為主流。

　　值得注意的是，“反內卷”需要解決的問題還不少，現金流失血、高庫存、需求增速下降等隱憂，樣樣棘手。當然，行業也有亮點，以儲能為代表的“第二曲線”業務開始發力并貢獻業績，一定程度上沖抵了光伏主產業鏈的頹勢。

　　基本面加速筑底

　　總的來看，光伏行業上市公司基本面在第三季度加速筑底，部分廠商已經率先走出低谷。其中，晶澳科技第三季度實現凈利潤3.90億元，環比第二季度實現扭虧為盈。

　　晶科能源是個特例，第三季度，公司凈利潤僅有1487.4萬元，但扣非凈利潤為2.59億元，超過前兩個季度總和。阿特斯的情況也令人眼前一亮，第三季度，公司凈利潤達到7.16億元，環比增長8.3%，連續三個季度實現環比增長。

　　晶澳科技負責人向記者表示，公司三季度盈利改善的主要因素包括，經營端毛利修復，成本下降速度超過售價下降速度；匯率波動貢獻；電站業務盈利提升。證券時報記者注意到，毛利修復得益于成本控制和對海外高價值市場的把控，這一策略在行業中較為普遍。

　　例如，晶科能源提到，行業下行過程中，公司合理調整部分環節生產開工率，采取自產與外采結合的策略，改善綜合成本。公司認為，后續毛利率水平與海外高價市場貢獻相關度較高，整體毛利有信心領先于行業頭部企業的平均水平。

　　大多數公司第三季度實現減虧，其中，通威股份第三季度虧損8.44億元，環比減虧64%；大全能源第三季度虧損4.29億元，環比減虧57%；隆基綠能第三季度虧損12.61億元，環比減虧56%；愛旭股份第三季度虧損10.86億元，環比減虧34%。虧損收窄的原因同樣與上述因素有關。

　　隆基綠能董事長鐘寶申用“深刻反省和總結”幾個詞語審視了公司在美國這一高價值市場的表現，他指出，公司今年在美國高利潤的市場收獲較少。“在美國市場做得不是很好，今年前三季度，公司在美國市場的出貨1.6GW左右，和之前相比存在較大差距。”他說。

　　中國有色金屬工業協會硅業專家組副主任呂錦標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指出，第三季度豐水期優惠電價推動一部分多晶硅和拉晶生產降本，以TOPCon為主導的電池工藝提升穩定量產降低了成本，但隨著價格戰往國外蔓延，出口部分利潤環比減少。“體現在不同企業的業務結構，形成盈利漲跌不一的情況，但總體上市場價格低位徘徊沒有改變。”他說。

　　行業仍存隱憂

　　如果從去年第四季度起算，截至今年三季度末，行業多數企業已經連續四個季度虧損，這種狀況已然嚇退了不少跨界廠商，部分二三線廠商也出現了生存危機，一線企業之間則在拼誰的家底更厚，誰的現金流更穩健，誰就有可能笑到最后。

　　記者注意到，在近期的機構交流中，不少企業都被問到現金流情況。天合光能表示，公司第三季度通過加強庫存和應收賬款管理，提升了流動資產效率，從而實現了經營性凈現金流的提升。

　　晶科能源提到，公司二季度從供應鏈成本最優的角度加快了供應商付款，三季度公司現金流恢復至正常水平，從而體現環比改善。值得注意的是，2024年前三季度累計新增借款99.32億元，雖然公司稱新增借款主要用于支持生產經營活動，但此舉仍令市場有所疑慮；不久前，晶科能源已啟動在德國發行GDR的計劃，擬募資45億元。

　　“作為資金密集型行業，現金流無疑是生命線。”晶澳科技負責人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也談到了現金流情況，今年一季度，公司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為-35億元，第二、三季度分別凈流入17億元、21億元。

　　該負責人表示，晶澳科技高度重視經營活動現金流，通過持續優化供應鏈管理和嚴格控制資本支出，增強現金儲備，確保公司在行業周期的底部能夠保持現金平衡，從而保障長期的可持續性經營和穩健發展。

　　“去年四季度以來持續三個季度的價格戰，都是龍頭企業之間拼現金流，國內資本市場基本沒有增發的機會，海外融資只是預備方案，目前看主要企業都在積極溝通銀行融資渠道。”呂錦標表示，雖然主要企業還沒有出現流動性困難，但要提防持續虧損延續到明年。

　　呂錦標指出，前10家龍頭企業2024年的組件出貨量計劃達到590GW，大概率超過全球光伏裝機需求，“‘內卷’是龍頭企業之間的競爭，最關鍵是要看到龍頭企業調整，階段性調低生產負荷，不接納低于成本的訂單。”

　　呂錦標的觀點實際上還有另一層含義，即除了保現金流，行業還要提防潛在的高庫存與需求增長率下降的風險。例如，硅料端行業庫存仍處35萬噸左右的高位水平，在下游需求持續減少的背景下，多晶硅價格承壓較為嚴重，市場價格存在下降風險。需求方面，全球市場2025年光伏需求增速預計在10%—20%，進入相對穩定期。

　　“反內卷”成效待考

　　光伏行業當前面臨的困境是多因素共同造成的，行業供給擴張速度遠遠超過需求增速；技術進步周期縮短，導致新建產能還未投產就面臨低價競爭的窘境；人才流動不受限制，導致專利迅速外溢，削弱了領先廠商的技術壁壘。一場“反內卷”行動勢在必行，行業也已付諸行動。

　　10月中旬，中國光伏行業協會舉行座談會，16家參會企業家及代表就“強化行業自律，防止‘內卷式’惡性競爭，強化市場優勝劣汰機制，暢通落后低效產能退出渠道”等達成共識。隨后，行業協會打出組合拳，明確表態，光伏組件低于0.68元/W的投標中標涉嫌違法。

　　這之后，部分龍頭廠商率先提高組件報價。例如，天合光能在近期調研中提到，當前組件市場價格已觸及底部區間，協會表態在一定程度上能夠穩定組件價格，而且當下一定是好的產品先漲價。

　　值得玩味的是，光伏行業基本面還處在筑底階段，業內普遍認為，復蘇還需一年甚至更長時間，企業針對價格的措辭也僅僅是“穩定”，市場行情的持續性和“反內卷”實際效果值得審視。

　　記者注意到，多數企業對“反內卷”表示歡迎，晶澳科技負責人告訴記者，希望盡快結束不良競爭，促進行業整體健康發展。另外，不同環節可能會有不同的“反內卷”措施。鐘寶申判斷，每個環節采用何種自律措施和方案，企業還需要一些時間進行溝通和商討。

　　當然，市場也在期待政策發力，不止一家光伏企業相關負責人向記者提到，僅僅依靠協會等行業自律組織還不太夠，政府部門在引導產業發展上也要有所作為，而且這一點十分關鍵。而正當行業期盼政策“猛藥”時，市場也出現了能耗限制、產能限制等傳聞。

　　對于相關限制傳聞，業內也有不同意見，呂錦標指出，相關部門曾出臺促進行業進步的分類指導政策，對滿足能耗標準的產能給予優惠政策，超過的淘汰，但是，由于目前的產能過剩是優質高效的供應過剩，這些分類指導政策已經失效。

　　他認為，光伏等新能源產業仍是政策支持的產業，不會因為供應過剩就出臺限制性措施。“目前統計的硅料產能達到265萬噸，建成待投產的還有88.5萬噸，即便出臺限制各家老產能的政策，通威股份、大全能源等一線廠商加起來不超過15萬噸，占比很小，淘汰完照樣過剩。”

　　“第二曲線”開始發力

　　在眾多龍頭中，阿特斯無疑是個特例。今年1月—9月，阿特斯大型儲能產品出貨4.4GWh，其中第三季度出貨1.8GWh，出貨量和單位凈利潤均創單季歷史新高。公司稱，儲能板塊凈利潤環比二季度實現高速增長，為第三季度整體業績作出了突出貢獻。針對光伏業務，公司則表示，堅持“利潤第一性”原則，確保組件業務盈利性，向北美高價市場出貨也繼續提升。

　　阿特斯的表現得益于“第二曲線”賽道，公司預計，全年大型儲能出貨預期6.5—7.0GWh，四季度會進一步增長。另外，今年海外大型儲能銷售主要在美國、歐洲（英國）、澳洲等市場，“從訂單儲備來看，在加拿大、英國都會有領先的市場份額，這些市場都有很健康的盈利水平。”

　　進軍以光儲、儲能業務為代表的“第二曲線”新戰場是光伏企業應對沖擊的策略之一。晶科能源、天合光能、東方日升等廠商也在光儲業務上較早布局，并有一定斬獲。晶澳科技負責人向證券時報記者表示，公司積極布局光儲業務，同時也在積極探索光伏制氫及離網供氫等新業務。

　　天合光能的儲能板塊在前三季度也有斬獲，出貨規模超2.5GWh，同比增速近300%，且預計未來幾年持續高增長。公司稱，未來會堅定地發展儲能板塊，打造“第二成長曲線”。今年將在海外市場發力，歐洲已經顯現成果，爭取突破美國這一高盈利市場。

　　相比之下，隆基綠能對“第二曲線”的理解更偏重于氫能，但是，就在三季報發布前，一份隆基綠能總裁李振國的參會紀要令公司的“第二曲線”顯得更加撲朔迷離。紀要中提到，隆基綠能把氫能當作“第三曲線”，“第二曲線”可能是光伏跟儲能結合的應用方向。

　　當然，這份紀要的說法未得到公司確認。業內對此的解讀是，隆基綠能原先看好的氫能賽道暫時無法成為“第二曲線”，需要尋找新的增長點。在隨后的業績交流會上，鐘寶申對此回應說，在新業務方面，公司目前還是堅定支持氫能的發展，而在儲能方面，公司目前沒有形成明確的決策，內部還在論證和研討。

　　談到“第二曲線”的情況，呂錦標表示，拓展“第二曲線”應該是開拓新的賽道，而不是進入“內卷”賽道。“關鍵還是要改變持續失血的低價競爭，保存實力，要不然面對再好的新賽道也無力轉戰，現在也已經看到，去年籌劃的產能轉移、海外建廠今年已經放慢節奏。”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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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郝欣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