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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期，土耳其里拉貶值明顯惡化，貨幣大幅貶值再次成為焦點。2021年初以來，土耳其里拉兌美元貶值45%；11月土耳其的年度官方通脹率超過 20%； 蘋果公司已暫時停止在土耳其銷售其幾乎所有設備；土耳其動物愛好者擔心寵物食品價格上漲；更讓土耳其人不平衡的是，由于里拉的貶值，來自鄰國保加利亞的民眾在土耳其瘋狂購物。12月4日，反對黨更是組織了數千人的集會要求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引咎辭職。

　　低利率“戰略設計”的利弊

　　許多分析人士爭先恐后地診斷土耳其當前的貨幣危機并開出治療方案，建議土耳其提高利率，出售外匯儲備并實施資本管制，以防止外幣流出該國。[1]

　　然而，這些“藥方”似乎并不是安卡拉的選擇。埃爾多安繼續要求通過降低利率來緩解土耳其經濟下行的積極貨幣政策。降低利率不僅僅是空談。這是正發黨政府無可爭議的經濟原則。自正發黨上臺以來，該貨幣政策一直奉行近 20 年，并已經融入當前土耳其的經濟結構。對正發黨政府來說，降低利率是一種“戰略設計”。通過提供信貸支持和增加對基礎設施建設的支出，政府旨在通過對借款人的補貼來刺激土耳其的經濟和就業增長。許多土耳其的大型投資項目，例如達達尼爾海峽新橋、伊斯坦布爾運河項目、歐亞隧道和新伊斯坦布爾機場等，都是低利率政策的一部分。這筆支出不僅促進了土耳其私人投資的建筑行業的興旺，給建筑業就業帶來了很多機會，并顯著提振了土耳其的國內生產總值。更重要的是，它為正發黨帶來了很多社會和政治上的關注，并最終促成該黨在過去二十年的每次國內選舉中獲勝。

　　然而，關注短期成就卻帶來了長期的不良后果。持續降低利率的政策和私營企業不受控制的信貸擴張導致土耳其政府經常賬戶赤字，致使土耳其里拉更加脆弱。自2020年全球新冠疫情大流行以來，國際經濟衰退，很大程度上減少了流入土耳其的外國資本（熱錢），以至于以信貸為主導的土耳其經濟增長政策岌岌可危。

　　然而，土耳其的經濟并未就此停滯。得益于當前疲軟的里拉，不僅土耳其出口量大大增加，而且其經濟一直保持著向上增長，以至于最近歐洲復興開發銀行近期上調了對土耳其2021年增長預測為 9%。[2] 因此，這個看似強勁的經濟穩定理所當然地被正發黨政府視為繼續將利率保持在較低水平的證明。

　　投資者不買賬，里拉還是跌跌跌

　　2021 年 11 月 18 日，土耳其共和國中央銀行（CBRT）發布公告，將基準一周回購利率從 16%下調 100 個基點至 15%，理由就是要符合所謂的市場預期。[3]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投資者和市場根本不理會這種貨幣策略。就在調整當天，土耳其里拉兌美元匯率跌至約 10.89 的歷史低點。[4]

　　然而，埃爾多安卻要繼續證明降低利率的政策可以刺激土耳其的經濟長期增長。通過利用民粹主義的宣傳，埃爾多安將他的經濟政策稱為“獨立經濟戰爭”，聲稱他拒絕“會使我們的國家收縮、使我們的人民陷入失業、饑餓和貧困的政策”。[5] 他還指責一些“機會主義者” 企圖利用匯率上漲“來高抬消費物價”，并堅稱他的政府在降低借貸利率的政策上是不會后退的。[6] 但這一再降息政策的大膽表態既沒有提振投資者的信心，也沒有安撫金融市場。就在埃爾多安誓言與利率作斗爭之后，11月23日里拉立馬進一步下跌了 18%，兌美元匯率跌至 13.44 的歷史低點。[7]

　　畢竟，在沒有熱錢或外國資本流入增加的情況下，土耳其國內經濟增長正在受到侵蝕。11月份的年通貨膨脹率已經飆升達到了21.3%， 而且許多土耳其人還懷疑這個報告的數字是正發黨政府按其政治需要編制而成，因為實際通脹率應該遠高于土耳其官方的統計。[8]

　　事實上，安卡拉確實看到了由投機性熱錢短缺引發的負面信用沖擊的風險。因此，當阿聯酋提出與土耳其關系正?；瘯r，安卡拉立即表達了同樣的意愿。隨著兩國關系升溫，阿聯酋和土耳其簽署了價值 100 億美元的能源、技術、貿易和衛生投資合作協議。[9] 雖然在此之后，土耳其匯率上漲了4.8%，并保持在相對穩定的1美元兌12.24土耳其里拉的水平，然而，僅靠 100 億美元并不能擔起土耳其 這個7650 億美元GDP經濟體的全部重擔，在不到一周的時間，里拉兌換美元的匯率再次跌至13.45。[10]

　　給土耳其開“中國藥方”管用嗎？

　　那么安卡拉接下來可以做什么？近日，埃爾多安提出了新思路，要像中國經濟增長戰略一樣，聚焦年輕人口和產業優勢，以緩解經濟疲軟。[11] 用埃爾多安的話來說，“我們開啟了一個新時代，打破利率的束縛，實現以生產為基礎的經濟增長。我們將吸引外國投資者。這就像是中國經濟的增長方式，（利用）其年輕的人口（來促進）工業和生產……土耳其與中國相比具有更多優勢，我們更接近市場”。[12]

　　的確，專注于生產和出口對土耳其而言是一個可行的選擇。土耳其自 1980 年代初以來就一直在推動出口導向型工業化生產，多年來，這種出口驅動型增長方式就給土耳其的經濟帶來了可持續性的發展。然而，這并非是埃爾多安所說的以中國為例。因為，就現有的土耳其經濟結構而言，長期以來過度依賴熱錢持續流入、過分把國內資本資源分配給基礎建設的經濟增長戰略，以及以債務為主導的經濟擴張，已經削弱了土耳其傳統的出口導向型經濟模式。因此，現在提出仿效中國，擴大出口來修復土耳其經濟的言論更像是一種虛張聲勢，借此來宣揚保持當前低利率貨幣政策，并且希望通過低利率來抵消高通脹以挽救當前貨幣危機影響的另一種方式。

　　土耳其目前的貨幣政策更像是在玩機會游戲，而不是認真地解決緊迫的貨幣問題。但安卡拉應該考慮其保持低利率可能帶來的后果，因為它在無意中給土耳其的未來經濟形勢增加了很多不確定因素。因此，就時間緊迫性而言，避免進一步的貨幣危機，或許安卡拉應盡早實施更有效的貨幣措施。

　?。ü±?，澳大利亞國立大學阿拉伯和伊斯蘭研究中心博士生）

　　注釋：

　　[1] “Turkey’s Currency Crisis is a Textbook Example of What not to Do with Interest Rates，” The Conversation， November 26， 2021， https：//theconversation.com/turkeys-currency-crisis-is-a-textbook-example-of-what-not-to-do-with-interest-rates-172709．

　　[2] “EBRD Raises Turkey‘s 2021 Growth Forecast to 9%，” Hürriyet， November 04 2021， https：//www.hurriyetdailynews.com/ebrd-raises-turkeys-2021-growth-forecast-to-9-169119#：~：text=The%20Turkish%20economy%20is%20projected，%2C%20increased%2C%22%20it%20warned．

　　[3] “Turkey‘s Central Bank Slashes Key Policy Rate to 15%， More To Come，” Daily Sabah， November 18， 2021， https：//www.dailysabah.com/business/economy/turkeys-central-bank-slashes-key-policy-rate-to-15-more-to-come．

　　[4] “Turkey‘s Central Bank Slashes Key Policy Rate to 15%， More To Come．”

　　[5] “Erdo?an says Turkey will Succeed in ‘Economic War of Independence’，” Daily Sabah， November 22， 2021， https：//www.dailysabah.com/business/economy/erdogan-says-turkey-will-succeed-in-economic-war-of-independence．

　　[6] “Erdo?an says Turkey will Succeed in ‘Economic War of Independence’．”

　　[7] “Turkish Lira Crashes to ‘Insane’ Historic Low After President Erdogan Sparks Sell-Off，” CNBC， November 23， 2021， https：//www.cnbc.com/2021/11/23/turkish-lira-plummets-to-historic-low-after-erdogan-sparks-selloff-．html．

　　[8] “Inflation Rate Reaches 21.3 pct in November，” Hürriyet December 03， 2021， https：//www.hurriyetdailynews.com/inflation-rate-reaches-21-3-pct-in-november-169847．

　　[9] “UAE Announces $10b Investment Fund in Turkey as Erdogan， Mbz Meet，” TRT World， November 24， 2021， https：//www.trtworld.com/turkey/uae-announces-10b-investment-fund-in-turkey-as-erdogan-mbz-meet-51981．

　　[10] “Turkish Lira，” Tradeing Economics， November 30， 2021， https：//tradingeconomics.com/turkey/currency．

　　[11] “Turkey to Follow China’s Economic Growth Strategy： Erdo?an，” Hürriyet December 3， 2021， https：//www.hurriyetdailynews.com/turkey-to-follow-chinas-economic-growth-strategy-erdogan-169831．

　　[12] “Turkey to Follow China’s Economic Growth Strategy： Erdo?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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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亞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