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周天勇

　　調節水資源分布·改造未利用土地之四

　　有學者質疑南水北調（馬克安，2014）工程在流速、沉沙、落差等方面有缺陷，建成通水達不到設計流量要求，沒有考慮工程防凍等質量問題。馬克安和S.C．沃蘭（2001）等學者也從經濟上論述了中國南水北調的問題：投資規模大、成本和水價高等。馬克安建議北京等華北地區不應當調水，提倡節水，并下雨收集灌入地下和停止破壞水資源的煤礦開采等即可，南水北調是個失敗項目，并且沒有必要進行投資和建設。對馬克安流量速度慢、泥沙沉積和防凍欠考慮等三個突出的疑問，工程院院士王浩（2014）和王光謙（2014等進行了辯論。那么，怎么從經濟資源生態方面看待調水，對于中國是壞事，或是無必要，還是經濟方面非常合算和很有必要。應當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有理有據的展開討論。

　　從經濟理論上講，中國國內也有一些輿論儼然以為自己是發達的市場經濟國家，學術和政策界一度最不重視的就是人口、淡水和土地資源。一是對于新生人口的增加，曾經認為是一種經濟負擔，采取了時間過長和力度過大的計劃，予以了減少；二是對于淡水，認為是自然資源，沒有勞動價值，一度沒有價格，起不到調節水資源合理利用和鼓勵開發水資源的作用；三是對于土地，也認為是自然資源，沒有價值，不是資產，先劃撥白送，后是城市里的有價格是資產，農村仍然是沒有價格不是資產，造成了大規模的體制性閑置土地，并大量地整治村莊轉移已利用土地，而沒有人去開發未利用土地資源。在中國這樣二元體制和二元結構的發展中國家里，經濟學界的生產函數中竟然沒有土地要素變量的位置，使改革盤活閑置低利用土地推動增長、土地資產化貨幣化改革從零到市場價溢值性增長和開發提高國土地利用率加快增長，這三大因果關系從經濟學理上無法解釋和表達。我們是一個理論混亂的狀態下，輕視和忽視了人口、淡水和土地這樣對于中華民族發展至關重要的最基本因素。這里我主要想從淡水及衍生可利用土地的經濟性角度，論述一個國家調水工程戰略部署、資源配置和成本收益方面的極端重要性。

　　1．調水和土地到底是什么性質的產品？

　　我們先來看制造品和需要再投入生產的資源性產品。（1）加工生產的消耗性和有使用壽命期的制造品。比如餅干、掛面、牙膏、卷煙、服裝、紙筆、藥品、耐用消費品、運輸車船、機床及生產線等等的特點是，如不連續直接進行生產，則沒有供給的持續性；一次性被消耗，或者一定時間內折舊完畢和報廢不能再使用。（2）稀缺并不可再生資源產品，或者可再生但需要再投入生產的資源產品。前者比如天然氣、煤炭、金屬礦藏，采掘完后此礦不會再有；后者比如林木、糧食、瓜果、蔬菜、煙草、草藥等，雖然也是資源性產品，與前者不同的是可以再生但需要再投入。

　　我們再來看調水產品和被開發利用土地資源產品。（1）異地河湖調水是一次性投入永久性生產淡水資源產品的工程。地球上的水資源流動循環，總體上講也用之不盡，取之不竭。但其與陽光不同的是，一是有海水淡水之分，二是淡水的降雨、河流、湖泊在人類生活的各地分布不均勻。由此從經濟學上講，造成一些地區水資源供給的稀缺，使淡水成為一些地區人類需要通過異地河湖調水、雨雪儲水、污水再處理、海水淡化等方式生產的資源性產品。但是調水生產淡水，與前述需要再投入生產糧食、煙草、林木等可再生資源不一樣的是，絕大多數工程一般是永久的，不需要再建設，而只需要簡單的維護。典型的如都江堰，已經兩千多了，還與世長存。（2）永久使用和數量固定的土地資源產品。地球上的陸地面積和供給幾乎是固定的，自然陸地面積在國家之間大小和人均也分布不同，有的國家如俄羅斯比較寬裕，有的國家如韓國比較稀缺；人類社會再其發展過程中，將自然的未來利用土地，逐步開發成耕地、園地、城市、村莊、交通和水利等用地；一個國家，對人類生活和生產有用的是可利用土地，因而人均可利用土地水平也取決于其占國土面積的比例；人們隨著其國家的發展程度不同，國土利用率的水平也在不斷地提高（當然也會有無法可利用的土地如喜馬拉雅山，或者有意保持一定比例的不去利用土地如自然保護區）。 

　　為了加深對淡水和土地資源的認識，這里也談一下陽光資源。陽光也是人類不可缺少的資源，它除了夜晚、陰天、經度、海拔和南北極軸斜度不同，均勻地照射在地球每一個緯度相同的地方，取之不盡。但一般來說，它沒有稀缺性，或者制造太陽不可能，或者制造人工小太陽成本太高，或者制造太陽會導致太多的溫室效應，所以其不能成為人類生產的資源性產品。

　　2．調水是經濟上不合算甚至虧損的項目嗎？

　　有前面對調水及衍生可利用土地經濟性質的討論，我們就可以在此基礎上分析調水項目的經濟性：淡水自然持續流淌、調水工程壽命久長，以及其衍生產品可利用土地的壽命永久性、折舊成本為零和土地的價值升值性。前面已述調水工程項目建筑安裝與衍生資產，與建設制造工廠廠房、生產機器設備、中間產品或消費品有著很大的不同，因此其項目壽命、投資成本和經濟收益計算也有著重大的區別。（1）調水工程產出和衍生的是最基礎的資源性淡水、土地和生態產品。調水工程建設和開發平整土地過程中可能消耗能源和產生排放，但工程運營時生產淡水和增加的可利用土地，特別是草木植被，本身并不排碳，甚至會改善生態。外部成本很低和社會收益較高。（2）近乎永久使用的調水工程，其水資源攤銷投資后的直接生產成本幾乎為零。調水工程與制造業工廠廠房和機械設備的另一區別是，前者運營期特別長，近似于如都江堰這樣兩千多年的永久性生產項目；而后者其投產到報廢時長一般在20年到40年之間，再建設又需要有一輪投資、折舊和利息成本。因此，當調水投資回收期完成后，除了運營工程維護之外，自流性水資源，包括通過儲能和虹吸方式的提水性水資源的生產，其生產的直接成本較低和幾乎為零。（3）售水權和衍生的可利用土地，都是需求穩定、貶值性小和升值性大的無形資產和不動產。因此，在建設籌資時，一是調節水資源分布與開發改造未利用土地相結合，水權和可利用土地是優質的貸款可抵押資產，二是國家可用發行特長期國債、銀行提供長期貸款。這兩項因素決定了貸款利率要比制造業的中短期貸款低，還款的期限要比一般工商業和房地產項目長，對投資方和出借方的風險相對較低，資金流動循環的回旋余地也要大得多。因此，調節水資源分布和開發未利用土地工程，是成本風險相對較低、需求市場穩定和投資收益優質的項目。

　　3．各主要國家都做過：調節水資源與土地的時空錯配

　　土地、淡水和氣候資源的自然分布，無論在任何國家和地區都是天賦的，而人口及其生活和生產是流動、板塊和集中式的。人類努力尋找諸資源配置結構均優的地方生活和生產。古代逐水、逐草、逐氣候、逐土、逐地理交通，形成放牧、農業、村莊和城市。然而，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上，往往存在著淡水、土地、海拔、氣候和地形等資源之間時空分布和配置的借位，實際也是人口與資源結構之間在時空上的錯配。每個國家和地區，都存在著各類資源在結構和時空上不理想和不均衡的問題，其解決之道是人類追求美好生活和環境的能力和行動。前面已述，從歐洲、印度、美國、俄羅斯、加拿大、巴基斯坦這些調水大國和地區的情況看，包括以色列、埃及、澳大利亞等許多人口國土經濟中小規模國家，無疑都存在著淡水和土地之間錯配和人類生活生產和交通地理之間不便，人類需要能動地解決與天賦資源間錯配的矛盾。從古到今，如中國的都江堰和亞歐非聯接處的蘇伊士運河，特別是從歐印加美俄巴埃以澳等調水看，無疑是尋求資源結構時空配置優化和改善生態使人類有生產生活更理想環境的行動和偉大實踐。

　　有學者認為調水改土會惡化生態。水資源與土地及人類生活生產分布錯位的區域，水資源與人類生存之間失衡，結果只能是生態環境惡化，而不會向好。沒有水，或者水缺乏，就沒有生態。從兩千多年前的都江堰到現今世界上六大調水強國和強區的歷史說明，調節水資源錯配，擴大人們生活和生產的可利用土地，包括調水恢復、穩定甚至擴大生態用地，是人類改善和追求更美好生態環境的偉大實踐。

　　當然，需要調水注意的：一是調節水資源分布，應按照內部豐水調缺、外流境內留用、近水就近調用、海水淡化補充等原則，形成西北華北南水北調，東北北水南調格局；建設主干渠道、形成網狀布局；考慮調水盡量自流、盡可利用自然河道，以降低工程節約未來運營維護成本。二是科學編制可研、規劃、設計和預算等文件。事實求是和科學嚴謹地做好各部分可行性研究報告，認真進行工程項目規劃和設計，仔細編制工程概預算。嚴格審核各方面材料，預算支出既要計算工程施工工程需要，也要考慮工程安全質量方面的千年大計，既不能浪費，也要滿足建設需要。三是調水項目的調研、可研、規劃、設計、論證和開工，應當有時間規定，應當加速。防止久研久拖而失去人口還未特別老齡化、工業化需求還在、城市化還沒有完成、經濟增長急需刺激拉動等重要的戰略機遇期，避免調水成為中國發展階段中的馬后炮工程。四是反工程腐敗以控制經濟和安全方面的風險。要對工程項目的施工進行經濟、安全和工程質量的全過程監督，防止和嚴厲打擊工程可研到驗收全過程中的弄虛作假、以次充好、偷工減料、行賄受賄、貪污挪用等違法犯罪，對工程責任和項目支出實行終身責任追究制。

　　(本文作者介紹：東北財經大學國民經濟工程實驗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