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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7號，北京天則經濟研究所邀請了在京的一些重量級經濟學家和法學家，召開茂化實華停產風波學術研討會，討論中國石油體制改革問題。以下為研討會實錄。
王曉曄：
剛才張老師講的時候很多次談到了反壟斷的問題，我想從反壟斷法這個角度上看一下這個案子。首先，非常感謝天則經濟研究所的要求，這個對于我來說特別重要，自己搞反壟斷，關注壟斷行業，壟斷企業發生的一些事件。大家都知道“9.11”之后，國際上石油的價格上漲，這個石油價格上漲跟各個國家經濟發展有了很多的阻力，起到了阻礙經濟發展的后果。我想中國肯定也是受到了這樣的阻力。從石油價格上漲方面，我覺得更大的是因為中國在石油行業是這樣的經營，壟斷行業經營對我們中國經濟發展阻力影響可能更大。我們就從這個案子來說，我們看到茂化實華和中石化的沖突，這個具體案子涉及到茂化實華和茂煉股份。因為茂化實華所需要的原材料全部要從茂煉股份公司取得，而這個茂煉股份公司又是中石化全資子公司，中石化和中石油在我們中國石油產業中事實上是一個壟斷，占有壟斷的地位。所以，在這個案件當中我覺得涉及到了反壟斷法，如果要處理這個案件，法律依據應該是反壟斷法。首先，感覺反壟斷法的理念，一個在市場支配地位的企業，或者是壟斷的企業，就不能享有在民法當中一般談到的合同自由，現在很多人都說市場經濟資本原則是合同自由原則或者是保護所有權原則，我覺得這個觀點是錯誤的。當然，合同自由原則和保護所有權原則非常重要，是市場經濟國家資本原則，但是除了這兩個原則之外還必須加一個競爭自由的原則。如果一個市場沒有競爭自由，或者是消費者沒有選擇，對于石油行業來說，對于買方我們沒有選擇。如果強調合同自由原則，這樣的合同肯定是不公平的。而且，在壟斷行業，你也不能要求實施保護所有權的制度。因為比如說在國家壟斷經營，或者即便在私人企業，處于壟斷經營條件下，這樣的所有權也不值得去保護。大家想一想1984年，美國把AT＆T公司一分為八，它本身是私人企業，這樣做是因為本身私人權嚴重阻礙了美國電信業發展，所以一分為八。1911年，美國強迫美孚石油公司成立子公司。所以，合同自由和保護所有權，盡管是市場經濟國家非常重要的原則，但是還要受制于一個原則就是競爭原則，如果一個市場上沒有競爭，不能適用合同自由原則，特別是在知識產權方面大家都知道。就我們現在這個案子來說，因為我們國家現在沒有反壟斷法，我必須根據我們從反壟斷法的原理上分析，這個案子有了反壟斷法是什么樣的結果。如果我們國家有反壟斷法，茂化實華交易對手就是茂聯股份公司，茂煉股份第一個指控就是收取了壟斷高價。剛才談到為什么價格沒有人管？如果一個部門或者是一個產業，或者我們叫做一個市場，這個市場是競爭性的，國家不用管，因為競爭肯定導致價格下降。我們這里面指的消費者是一個廣義的，包括用戶，包括政府采購方面的。如果，產品是競爭性的，價格很便宜，因為競爭導致最低的價格。但是，如果這個行業是壟斷性的，特別是像我們現在電信、郵政、鐵路等等，包括我們石油行業。如果這個產品是壟斷性的，這個價格應該受到國家的管制。即便國家沒有管制，但是根據反壟斷法，比如說歐盟和德國的反壟斷法，反壟斷法執法機關有一個職能監管企業的價格。在這方面有很多的方式，比如說在這個案例里面茂化實華也有一些產品，比如說在這個案子里面通過跟湛江東興電廠和北海電廠提供的價格要低，當然那個價格也不是市場價格，我覺得石油行業壟斷性非常強。但是，不管怎么說通過兩種比較價格差的很多，這里面茂煉股份價格應該是相當高，為什么這么高呢？當然跟它的壟斷地位是有關系的。除了這個空間比較，它也可以進行時間比較。比如說在2002年5月份和2003年9月份這兩個價格差別也是比較大的，如果有反壟斷法，對于這么一個期間漲價浮動那么大，對反壟斷執法機關有一個交代，如果拿不出理由，也有一個問題，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如果我們說沒有時間比較，沒有空間比這里面還可以通過成本加利潤，通過成本核算和加一個合理浮動利潤，也可以算出來是否存在濫用市場支配地位。這里面關于價格問題是能夠得到解決的。但是，其實石油產品方面，因為使用產品行業壟斷性一般是比較高的，就是說在外國，這方面像汽油的價格，有很多也都是大公司提供的，比如像塞爾公司，或者是英國石油公司等等，國際上九是那么幾大公司。比如像在德國，德國是一個石油資源比較貧瘠的國家，石油資源都是由大公司提供的，好幾種產品，價格都是競爭性的。如果一個國家產品在這方面是可以有競爭性產品的話，像這樣壟斷性行為，石油價格方面壟斷性的一般是比較少的。就像在德國，因為德國有嚴格的反壟斷法，在這方面有很強的競爭，如果這樣的活動出現在德國，我想德國政府肯定會過問。德國1993年有這樣的案例，1973年的時候，當時世界上發生石油危機，發生石油危機，我們叫殼牌公司，這些公司大幅度漲價，德國每公升石油價格上漲了14個分厘，這個浮動不是很大的，但是德國卡特認為14個分厘是很大的。你在這個期間有石油危機，但是母公司在這個期間利潤率有大幅度的提高，認為這些企業存在著壟斷行為，最后認定這些企業是違法的。當然，這個案件在德國不了了之，因為石油危機過程的時間不是很長，另外德國聯邦法院和德國卡特爾局意見不是很一致。通過這個案件可以看到像石油產品的價格在各個國家，在市場經濟國家是受到了嚴格的監督，受到了嚴格的反壟斷法的監督。
如果我們國家有了反壟斷法，我認為茂煉股份公司可能受到的第二個指控就是拒絕交易行為，如果我們談合同自由原則，和你交易也可以，不和你交易也可以。如果我是一個壟斷企業，我是一個占市場支配地位的企業，我就沒有拒絕交易的權利。為什么呢？因為你的產品是一種壟斷性的產品，如果你拒絕和某一個下游企業進行交易，這個企業因為得不到你提供的原材料可能要退出市場，就會影響下游市場的競爭。那么，我覺得在這個案子里面，就是現在很明顯的茂連股份公司，如果它提供的價格對方不接受，就拒絕進行交易，而且現在也準備替自己購買這方面的設備，其實它的目的很明顯，已經拒絕和茂化實華進行交易。這里面如果有了反壟斷法，這個行為也是違反反壟斷法的行為。如果我們有了反壟斷法，我認為在這個案子里面，我們還涉及到中石油集團有一個自產行為，可以管到所有的下游企業，像中石油這樣自產的策略是不可能實施的，通過這樣的自產的戰略以后導致我們石油市場的競爭性會進一步加劇。從反壟斷法來講，這些企業每一個行為受到反壟斷法管制，這樣的企業加劇市場地位，這樣的企業一般不能得到實施。比如像微軟公司大家都知道，微軟公司特別是在計算機操作系統上是占市場支配地位的企業。但是，微軟公司不能說在計算機操作系統市場占支配地位，不能隨意壟斷計算機瀏覽器市場，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像那些軟件產品現在已經是競爭性的產品，微軟公司通過捆綁銷售交易來擴大自己的壟斷勢力，這樣的行為是違法的。我們大家都知道去年四月份，歐盟委員會指控微軟，而且對微軟公司罰款4.97億歐元，原因就是微軟公司通過那樣的捆綁銷售，目的就是把它自己在操作系統的壟斷勢力擴大到或者是輻射到其它產品市場上去，我覺得就是說現在中石化資產是這樣的，因為它涉及到下游產品，通過這樣的資產，可以把石油勘發市場的定位，進一步擴散到石油下游產品，比如說其它某些產品，像汽油，甚至我們現在石油產品批發市場，石油產品銷售市場，如果這個事情發生在了市場競爭，就是發生在了競爭政策，或者是競爭發達的國家，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通過上面我講的這些，我們可以看到，如果我們國家有了反壟斷法，我們大家覺得對中石化，中石油是無能為力，但是如果我們有了反壟斷法，我覺得我們可以對這些壟斷行業的大企業采取一些措施。所以，我覺得我們在座的應該積極參與我們國家反壟斷立法，盡快推動我們這個法律的出臺。在這兒，我也可以很高興的告訴大家，今年在國務院法制辦這一級上，把反壟斷法作為第一號的立法任務，今年可能在月底之前，反壟斷法草案提交給全國人大，而且全國人大也可能今年不能出臺，但是明年出臺的希望也是非常大的。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看到反壟斷法出臺的曙光，看到了它的希望。我認為在目前，我們國家出臺反壟斷比是非常重要的。首先，我覺得反壟斷法可以提高我們企業的競爭力，剛才各位老師都談到了我們國家現在老想著保護某些國有的壟斷企業，這種做法非常錯誤。根據市場經濟國家幾百年，特別是兩、三百年的經驗，國際上的大企業，像索尼、微軟等，這些公司之所以有這么大的競爭力，就是在市場競爭當中發展起來的，在市場競爭當中產生的，在市場競爭當中做起來的。有的企業從來沒有感受到競爭的壓力，沒有經受過競爭的鍛煉，肯定是不行的，如果是在跨國公司面前，在我們國家逐步開放市場的這種經濟形式下，你是沒有條件來參與市場競爭的。另外，我們大家都知道反壟斷法對于跨國公司也是非常重要的有利的武器，我們現在談到民營企業，實際上我們很多企業面對的也是跨國公司。在這方面比如說像微軟公司，像因特爾公司，還有像在軟飲料的包裝市場上，我們看到一些案件，現在也涉及到一些壟斷問題，這些如果我們有了反壟斷法，我們可以對這些企業說不，也可以保護我們一些受害的企業，特別是保護廣大消費者的利益。另外，我覺得現在如果我們有了反壟斷法，也可以改善我們國家的宏觀調控，我們現在國家往往一講就是宏觀調控，但是事實上很多宏觀調控，因為它的基礎不是在市場經濟的基礎上，也就是說它不是在市場競爭基礎上，那樣的宏觀調控充其量不過是行政性的命令。如果一個國家在市場上沒有競爭，那種宏觀調控事實上不是起到調控的作用，而是起到命令的作用，是行政管制，行政命令。所以，那樣的宏觀調控是萬萬不行的。如果我們有了反壟斷法，我們還可以提高經濟民主，提高我們國家政治民主。一個國家經濟民主非常重要，但是經濟民主需要很多條件，首先需要國家的經濟利益，是要合理的分散在國家和企業之中，比如說計劃經濟條件，如果我們國家經濟掌握在國家手中是不行的。把一個國家經濟分配在國家和企業手中，另外一個問題就是一個國家經濟類或者是思想不能全部掌握在大企業手里面。比如說我們的石油行業，如果石油行業全部掌握在壟斷企業手里面，這些壟斷企業得到了好處，但是我們廣大的消費者，我這里面說的廣大消費者不光光是自然人的消費者，還有很多我們下游企業，就是這些企業的客戶，這些企業的買方也包括政府部門，他們實際上都受到了嚴重的損害。所以，我們現在反壟斷法是一個當務之急，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當然，我是說反壟斷法是非常重要的，但不是萬能的。反壟斷法有一個條件，首先是體制方面的條件，在計劃經濟條件下，我們不可能考慮反壟斷法，但是在石油行業，我們石油行業體制不進行改革，如果有了反壟斷法，對這個行業可能也是無能為力，隨著反壟斷法出臺，我們也不斷加速進行改革，特別是像石油行業，一方面我們可以進一步引進民營經濟，民營資本。另一方面，我們可以引進外部資本。另外，我們考慮我們壟斷企業壟斷實力過大，我們不妨考慮一下拆散現有的國有大企業，我覺得這也是可以考慮的一個方式。反壟斷法非常重要，但不是萬能的，除了體制方面的條件，我們需要強有力的反壟斷法的執法機關。我剛剛從外面回來，就是國務院法制辦，我們在考慮進一步修訂這個草案，我們在草案的修訂當中最大的一個難題就是怎么樣界定一個權威的，獨立的，統一的，而且是具有總司法性的一個反壟斷法的執法機關。在這里面，最大的難題可能是考慮到我們國家在電信監管，電力監管，銀監會，保監會，我們有那么多監管機構，根據那么多法律機構，我們這些機構有規范市場競爭的職能。如果說按照我們現行的做法，我們把反壟斷法職能權利分散給那么多監管部門，監管機構的話，肯定也是不行的。這個反壟斷法權威性也會受到挑戰。我說我們反壟斷法為什么不能分散給那么多機構呢？因為反壟斷法不可能有那么多權威性，我們現在的機構比如說電信、電力、鐵路，我們中國的監管機構和國外的監管機構是不一樣的，像美國的FCC是電信方面的機構，但是FCC是中立的機構，在電信企業和消費者中間是保持中立的態度。但是，我們中國的機構絕大多數是為被監管者服務，所以我們監管職能交給這些企業，或者是維護這些相關市場的競爭，交給這些政府部門的話，維護這些行業，這些部門競爭秩序的任務，我覺得是不可能得到完成的。所以，我們需要建立一個統一的，需要一個權威性的，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反壟斷的執法機關。我希望大家在這個方面有一個共同的認識，我們不要從自己的集團部門利益著想，從國家利益著想，從民族利益著想。
盛洪：
王教授講的很好，當然咱們沒有反壟斷法，我可以換一句話說就叫壟斷行為，經濟學就叫做壟斷行為，我覺得這個判定是很正確的。因為壟斷是什么意思呢？壟斷就是說沒有別的競爭者，沒有別的競爭者實際上市場機制就失靈了，首先是定價機制失靈，是因為你沒有多個企業，供給者進行競爭，形成一個價格，只有唯一的一家，這個時候定價機制失靈，這個時候就要政府管制，我覺得這是經濟學顛撲不破的。我所以，單方面調高定價的做法就是壟斷行為，還有一種把茂化實華打下去的行為，想想經濟學上就叫做把壟斷力量延伸到下游，本來下游是可競爭的，但是因為我上游是壟斷的，可以利用上游壟斷量把下游對手打掉。那么，這個結果是提高了壟斷程度，使得更多的消費者受害，這個也是構成的。一個國家供給命運不能交給大企業手中，這是必須要強調的。也就是說這個壟斷不僅是對下游企業和消費者壟斷，而且是相對于中央政府壟斷，這個要弄清楚，中央政府談判是無能為力的，包括當初的中國電信，中央說要發展電信，而我要這個政策，要那個政策，大致到九十年代初，我們初裝費是五千元，聯通進入電信第二年政策都取消了，除了五千元以外，還有三個倒一九。聯通進入第二年全部取消了，什么意思呢？一旦進入到聯通，中央政府就有第二個談判對象了，你不是一家跟我談判。一旦發生戰爭，他們可以利用地位要挾中央政府的，這個大家要清楚，不是說這些壟斷機構是要我們靠得住的。凡是壟斷機構不是要政府要價，這個非常清楚，為什么打不動呢？這個很重要。
盛洪：
這種靠行政力量的壟斷養尊處優，沒有競爭力，真正競爭就垮掉了，沒有任何意義的。所以，我覺得這一點就是我強調的剛才王教授講的幾個觀點都是非常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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