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躍亭不甘當恒大的“研發經理”，但極度控制欲的許家印可不是認賭服輸的孫宏斌

　　文/劉步塵

　　即使沒有這次撕破臉皮，許家印和賈躍亭最終也將分道揚鑣。事實上，目前已然形成“姓許的中國FF”和“姓賈的美國FF”對決的局面；此情此景，與當年孫宏斌投資樂視形成“姓賈的樂視”和“姓孫的樂視”對決的局面，何其相似乃爾！

　　10月7日，恒大健康（00708）發布公告，稱賈躍亭半年耗盡恒大8億美元，又向恒大提出再提前支付7億美元，未達目的之后提出仲裁，要求剝奪恒大融資同意權及解除所有合作協議。恒大堅稱已履行相關責任，并聘請國際律師團隊采取一切必要行動，捍衛時穎在相關協議下持續享有的權利。

　　此前的10月3日，賈躍亭剛剛向香港國際仲裁中心提出緊急濟助申請和緊急仲裁程序，要求剝奪恒大融資同意權以及解除所有合作協議。

　　10月8日，即恒大健康發布公告的第二天，法拉第未來（Faraday Future，以下簡稱FF）在其官方Twitter賬號發表聲明，稱法拉第欲與恒大解約的唯一原因，是恒大在協議有效期內未履行支付款項承諾，且阻止法拉第接受其他融資。

　　至此，恒大與FF矛盾完全公開化，一樁看似兩情相悅的姻緣剛剛開始就禍起蕭墻，著實驚呆了眾人。

　　據香港國際仲裁中心人士講，10月3日申請緊急仲裁程序的案件，一般程序10月18日會出結果。還好，等待的時間不算太長，畢竟，不確定的關系對FF和恒大都不是好事。

　　目前，我們尚得不出“二者就此分道揚鑣”的結論，但我們同樣不必抱持二者繼續友好合作的幻想?？梢源_定的是，不管仲裁結果如何，二者關系都不可能回到從前。

　　事實上，這本來就是一樁各懷心事的姻緣，而非彼此欣賞情投意合，只是碰巧賈躍亭需要錢續命，許家印布局汽車需要一個跳板。一個看中的是別人口袋里的錢，一個看中的是別人手里的產品。

　　許家印和恒大絕不是為拯救賈躍亭及FF而來，這一點從合作協議對賈躍亭控制權的約定看得清清楚楚。事實上，恒大汽車從掛牌的那一天，就刻意回避和賈躍亭的關系；對于緩過勁來的賈躍亭而言，他也會于夜深人靜的時候思考恒大投資FF的目的，再愚蠢，也能發現自己其實是恒大汽車布局的一枚棋子，屬于過渡角色，這是FF忍不住公開指責恒大“來者不善”的根本原因。FF終于看清楚了，恒大不是為拯救而來，是為掠奪而來。

　　但是，大多數人仍然將賈躍亭放在了“農夫與蛇”中“蛇”的位置，在他們看來，緩過勁來就翻臉再次證明賈躍亭人品不端，是個忘恩負義的貨色。

　　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僅聽信恒大或FF一家之言不可能看清真相的全部，我們需要獨立于二者之外以第三方的視角進行觀察。

　　1、Smart King、時穎、FF、恒大，四家公司是什么關系？

　　在FF與恒大戲劇性關系的背后，出現了另外兩家公司的名字，一個叫Smart King，一個叫時穎。那么，這兩家公司和恒大、FF什么關系？或者說，這四家公司之間是什么關系？這個要弄明白。

　　須知，恒大與FF的合作并不是直接發生的，而是通過這兩家公司作為中介。

　　一般認為，鑒于賈躍亭債務累累且誠信破產，為方便操作外部投資，2017年11月，賈躍亭與香港商人趙渡旗下的時穎公司合資成立一家公司，取名叫Smart King。這家公司擁有FF 100%股份。

　　時穎公司獲得Smart King第一大股東地位，持股45%，其付出的代價是未來三年投資20億美元給FF。賈躍亭擁有Smart King 33%股權。

　　今年6月25日時穎易主，恒大健康以67.46億港元的代價收購時穎公司100%股份，恒大由此獲得Smart King公司45%股權，成為FF第一大股東。

　　恒大以此方式入主FF，并由此揭幕恒大汽車時代。

　　不過，依據協議約定，時穎持有Smart King股份為每股配有1票投票權，而賈躍亭每股配有10票投票權。這意味著，雖然賈躍亭不是Smart King第一大股東，但擁有第一大話語權，這就是大家所說的賈躍亭對FF擁有控制權。

　　于是形成這樣一種局面：時穎是恒大的影子公司，代表的是恒大利益；Smart King是FF的影子公司，代表的是賈躍亭利益。

　　不過，賈躍亭對FF的控制權是有保質期的，協議對賈躍亭的控制權設置了一個對賭條款：當FF管理層不能履職時，賈躍亭“1股擁有10票”投票權將被回轉到時穎公司。

　　什么情況符合賈躍亭不能正常履職的設定呢？

　　一個普遍的說法是：假如賈躍亭“2018年底FF實現量產（此前賈躍亭一直對外說FF將于2018年底量產）”的承諾不能如期兌現，則賈躍亭觸發對賭條款，將被收回FF控制權。

　　現在比較棘手的問題是：距離FF 2018年底實現量產的期限越來越近。雖然過去幾個月FF官方及至賈躍亭本人不斷曬圖佐證FF量產取得實質性進展，比如不厭其煩地發布第一款預量產車已經生產出來的消息。但喜歡“有圖有真相”的FF官方及賈躍亭本人，不約而同地“遺忘”發布FF加州漢福德工廠生產設備安裝、調試進度的消息，可謂耐人尋味。

　　細心人已經發現，自今年6月份發布“FF加州漢福德工廠獲批，首批生產設備已進駐”消息之后，關于這個工廠的后續報道就再也沒有了。顯然，量產推進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么美好。

　　目前看，FF于2018年底實現量產的可能性幾乎為零，2019年第一季度能否實現量產也存在很大不確定性。對此，賈躍亭心里比誰都清楚。

　　他需要認真思考對FF的控制權會不會因對賭協議的相關約定而丟掉。

　　這正是分析人士認為，賈躍亭率先發難恒大，實屬量產承諾難以如期兌現有可能導致他失去FF控制權之下走出的一步險棋。

　　2、7月份簽署的補充協議究竟約定了什么？

　　在恒大與FF互撕的過程中，有一份協議扮演了重要角色，這就是雙方于今年7月份簽訂的補充協議。

　　依據恒大健康公告，該補充協議同意在滿足支付條件情況下提前向FF支付7億美元。怎么支付呢？今年8月1日前打款3億美元，年底前再支付2億美元，2019年底支付2億美元。

　　這份補充協議同樣約定了附加條件：將FF中國經營管理權交給恒大，且賈躍亭辭任Smart King董事。

　　“賈躍亭辭任Smart King董事”是一個相當嚴峻的要求。

　　既然已經簽訂了補充協議，為何雙方最終還是鬧掰？

　　FF內部人士透露：至8月1日，FF依然沒有收到時穎公司應該支付的3億美元。FF要求解除所有協議的唯一原因，是恒大不應該一方面拒絕支付資金，一方面享受補充協議生效后的權益，包括接管FF中國大部分經營管理權。

　　雙方于2017年11月30日簽訂的合并及認購協議是這樣約定的：恒大在三年內投資20億美元，占合資公司45%股份。恒大按照協議約定分別在2018年底前支付8億美元，2019年支付6億美元，2020年支付6億美元。

　　恒大說，今年5月25日恒大已經提前支付本應于2018年底支付的8億美元，但到今年7月份FF已將恒大提前支付的8億美元用完。

　　顯然，賈躍亭“燒錢”作風未變。但FF不這么認為，它指責恒大借提前付款之機要求賈躍亭辭任Smart King董事，是“來者不善”。

　　3、FF對賈躍亭意味著什么？他為何如此在乎控制權？

　　據新浪財經報道，9月3日，恒大集團委派高管到美國與賈躍亭進行談判，內容關于賈躍亭的管理權問題。恒大質疑賈躍亭管理團隊能力，要求賈躍亭辭去CEO職位。

　　顯然，恒大對賈躍亭已經十分不滿。

　　外界一般認為，恒大此舉促使賈躍亭認真思考恒大投資FF的目的，并最終決定采取行動，向香港國際仲裁中心提出緊急濟助申請和緊急仲裁程序，要求剝奪恒大融資同意權并解除所有合作協議。

　　的確，恒大要求賈躍亭辭去CEO職位，已經觸及賈躍亭內心最脆弱的部分。

　　已經失去大股東地位，假如再失去FF實際控制權，FF對于賈躍亭來說將變得沒有意義。

　　早在2017年11月7日接受騰訊《棱鏡》采訪時，賈躍亭就說過：“我寧愿讓出大股東的位置，但死也不會讓出FF控制權”。

　　賈躍亭為何如此在乎FF控制權？

　　這和賈躍亭的處境有關，也和賈躍亭對FF強烈的個人期待有關。自從其苦心經營的樂視生態分崩離析之后，賈躍亭賴以東山再起的資本只剩下FF一張牌。假如FF不能成功或者FF雖然成功但賈躍亭不具有控制權，對于他來說這輩子或許不再有翻身的機會。因此，對于賈躍亭來說，FF比命都重，必須將控制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當初與恒大的對賭約定，一則出于他標志性的“賈氏自信”，一則因為太需要錢續命。

　　失去FF控制權，賈躍亭認為他所有的努力和煎熬，都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不值得。

4、不幸的是，許家印控制欲也很強。

　　在8月14日恒大法拉第未來智能汽車（中國）集團揭牌儀式上，人們沒有看到FF人員的身影，恒大法拉第未來智能汽車（中國）集團高管團隊全部來自恒大。

　　大家請注意8月14日這個時間點。此時，雙方已經簽訂補充協議。FF未派人參加恒大法拉第未來揭牌儀式，既有二者之間不愉快已經發生的原因，更有恒大不想讓外界在恒大和賈躍亭之間產生更多聯想的考慮。

　　我更傾向后者。在恒大看來，賈躍亭各種負面纏身，誠信喪失殆盡，且多次被列入失信人名單，從長遠看絕對不是恒大汽車的正能量，因此，從一開始就要與賈躍亭保持一定距離；一旦恒大汽車完成相關布局，再把這個包袱徹底甩掉——因為你永遠無法知道，賈躍亭什么時候會給恒大汽車帶來新的麻煩。

　　這意味著，從一開始恒大就把賈躍亭定位在“一枚棋子”的位置，屬于“過渡者”角色。

　　賈躍亭固然控制欲很強，許家印作為地產界強人，控制欲完全不在賈躍亭之下。

　　恒大汽車產業的夢想，不可能終身托付給賈躍亭這樣的人！這是肯定的。

　　本來恒大并不準備馬上拋棄賈躍亭，它還需要他，近期加快去賈躍亭化，是因為恒大發現賈躍亭比當初想象的還要麻煩。

　　2019年第一季度FF實現量產可能性很小，這對恒大來說是一個換人的機會，對賈躍亭來說是一個看得見的威脅。

　　5、賈躍亭當然不甘心為恒大汽車做嫁衣。

　　早在8月29日，當大多數人為恒大和FF合作而歡呼雀躍的時候，我在雪球網發表了不合時宜的評論，認為賈躍亭只是恒大汽車布局上的一顆棋子，恒大汽車一旦完成國內生產及市場布局，賈躍亭就將被拋棄（見下圖）。

　　過完了蜜月期，賈躍亭才發現自己被恒大汽車實際上定位成了“研發經理”、“產品經理”的角色。在賈躍亭看來，這是難以容忍的羞辱。

　　因此，當賈躍亭在讀面臨個人信用破產與FF控制權發生沖突時，他寧愿選擇個人信用再破產一次，他無法接受成為恒大汽車“產品經理”的角色。

　　的確，假如FF失去賈躍亭，還是人們期待的那個FF嗎？

　　6、持續對抗只會兩敗俱傷，繼續合作才是最佳選項。

　　據說，決定狀告恒大并要求解除所有合作協議，賈躍亭考慮了足足一個月。

　　問題是：甩開恒大，FF能單飛嗎？

　　答案或許不是賈躍亭想要的。

　　新浪財經引用知情人士的話說，現在的FF“一分錢也沒有了”。

　　10月9日外媒wiredfocus.com報道稱，目前FF財務狀況糟糕，并稱“只要賈躍亭掌舵，法拉第注定要失敗?！?/p>

　　據此前恒大健康公告，2016年FF虧損5.7億美元，2017年虧損3.39億美元。

　　我們不妨設想一下：假如FF和恒大徹底鬧翻，各自會出現什么樣的結果？

　　首先，對于賈躍亭及其主導的FF來說，馬上就得面臨恒大追討8億美元已付款的局面，對于連續兩年虧損超過9億美元且再次面臨斷炊危險的FF，拿什么歸還恒大投資？

　　還有，一個一再背信棄義將投資人置于危險境地的人，還有人敢投資他嗎？

　　其次，對于恒大來說，和FF鬧掰意味著其汽車夢遭遇挫折，已經啟動的相關布局或將不得不暫時中止。但，損失對于恒大來說是可以承受的，不至于傷筋動骨。

　　據說，10月18日香港仲裁會有一個結果出來，目前FF和恒大都在等這個結果。仲裁拖得越久，對FF影響越大。如果仲裁遲遲沒有結果，FF將在等待中走向衰落；當然，對于恒大來說，一個衰落的FF也不是它想要的。

　　我認為，握手言和才是雙方最佳選項，持續對抗只會兩敗俱傷。

　　怎么握手言和呢？

　　恒大只須把補充協議約定的3億美金馬上支付即可，當然，這只是我作為局外人的一廂情愿。恒大是有底線的，它不會在賈躍亭做出相應讓步之前做出讓步，它深知賈躍亭和他主導的FF更等不起。

　　賈躍亭要求解除合約的舉動其實是沖動之下的結果，很愚蠢，他并沒有想好離開恒大FF能不能單飛，他只是認為恒大來者不善威脅到了他的控制權，僅此而已。

　　問題是：剛剛有所好轉的FF，會因賈躍亭“沖冠一怒”而再次面臨生死抉擇嗎？

　　我傾向認為，即使沒有這次撕破臉皮，許家印和賈躍亭最終也會分道揚鑣，你發現了嗎，目前的FF實際上已經分裂成兩個FF，一個是姓許的“中國FF”，一個是姓賈的“美國FF”；和當年孫宏斌的投資導致分裂成兩個樂視——一個姓孫的樂視，一個姓賈的樂視，何其相似乃爾！

　　裂痕已經產生，再好的修補也會留下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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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源：中外管理雜志

　　作者：中外管理

責任編輯：梁斌 SF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