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繆琦 潘寅茹

　　[ 海關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我國與俄羅斯的進出口總額達539億美元，同比增長38.7%。 ]

　　2007年，我國允許黑龍江通過俄羅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海參崴港）等境外港口開展國際中轉業務，時隔16年，相關合作再進一步——海關總署近期發布公告，同意吉林省新增俄羅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為境外中轉港口。這引發了業內外高度關注。

　　根據5月15日海關總署口岸監管司負責人作出的官方回應，允許我國東北地區通過周邊國家港口開展國際貿易中轉業務的目的，是為了降低我國東北地區大宗貨物南運物流成本。國際中轉是一項國際通行的海關業務，中方已積累了多年的實踐經驗。

　　之所以引發如此大的關注，一個重要的背景是，2022年以來，中俄貿易量大增。海關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我國與俄羅斯的進出口總額達539億美元，同比增長38.7%。俄羅斯在我國的出口目的地排名上躍升至第九位，超過了越南，和去年全年的排位相比上升了3位。

　　按照公告，此次舉措主要針對吉林省內貿貨物跨境運輸。在中俄貿易快速上漲的時期，海參崴港口的開放也讓東北地區的外貿有了更大的增長和想象空間。區域經貿發展到底能受益多少？企業的現實賬本又怎么算？

　　如何利好東北經濟

　　“內貿在海參崴港進行中轉，主要解決的是吉林省內企業運輸成本大、時效低的問題。”沈陽大學商學院教授張振家對第一財經表示，這一舉措將讓整個東北地區的貿易受益，尤其對能源、原材料和商品糧生產貿易企業來說，意義更大。

　　他分析稱，一般情況下，吉林的貨物如果想通過海運運往國內南方城市大都要先運到營口、大連等港口進行中轉。吉林到大連的直線距離接近630公里，而到海參崴港的直線距離可以縮短近100公里。增加海參崴港中轉之后，東北地區的貨物可以先利用綏芬河、琿春等邊境口岸出境，再經海參崴港將貨物通過海運運往江浙一帶等發達省份。由于吉林是一個較為典型的內陸省份，增加海參崴港進行中轉之后，每個集裝箱預估可以節省3000元左右的陸路運輸成本，從而提升企業的經濟效益。

　　中國國際海運網集團公司董事長康樹春告訴第一財經，就國內運輸而言，東北地區的主要出海口在遼寧大連，到出海口前的運輸主要靠陸運和鐵路運輸。單從鐵路的運距來看，差距還要顯著：從琿春運到海參崴，鐵路的運距在270公里左右，運到大連大約1000公里，相差700多公里。

　　在康樹春看來，此舉對于東北老工業基地的經濟振興具有戰略意義，同時也會給國內的南北向運輸帶來更大的便利。新通道形成后，跨境內貿運輸未來也可能會作為中俄雙邊貿易的新通道，進而帶動邊境經貿和旅游加快發展。

　　“之前也有利用俄羅斯港口進行內貿運輸中轉的，但當時中俄貿易量沒有那么大，中國方面的需求、利用率也不是很大。”康樹春提出，如果當時僅用俄方港口做內貿運輸的話，經濟效益可能不過30%，畢竟南北貨物的運輸量并不大，但在當下的貿易背景下，新增海參崴為境外中轉港，未來有望將中國的貨物更多出口到日韓甚至東南亞，潛力巨大。

　　根據在大連從事國際物流服務的企業負責人李青（化名）的觀察，由于我國的出口主要集中在山東、長三角和珠三角地區，而吉林的糧食等內貿則主要往南運輸，因此從南到北的船艙往往是滿的，但從北到南的回程船艙卻比較空。打通了吉林從海參崴中轉的通道，將可能提高回程船艙的利用率，從而進一步降低海運成本，為中國通過海參崴出口到日韓以及東南亞的貨物提供更大的競爭力。

　　從地區經濟發展的角度來看，張振家認為，在黑龍江的基礎之上，吉林的加入增加了一個合作層面或維度，將為優化當地貿易結構、進一步開拓貿易目的地提供條件。長期以來，吉林的貿易結構較為單一，以農產品、石油化工品作為貿易的主要部分，高端產品和知識密集型、服務型貿易相對較少。在吸引外資上，也面臨較大挑戰。2022年，吉林省全年實際利用外資額4.49億美元，下降了33.9%。未來，借助境外中轉港的開放，吉林可能吸引全球更多的制造業企業落戶，從而提升地區的制造業競爭優勢。

　　除了東北地區，他提出，全國范圍內與吉林經濟互補性很強的省份或城市也將有所受益。一方面，“沈陽都市圈”剛剛獲批，而增加海參崴港作為出海口，可為都市圈中的企業提供更多的途徑開展進出口貿易，進一步縮短至日韓兩國以及美加等東太平洋國家的航程。另一方面，這也將為沈陽都市圈進一步吸引外商投資或圈中企業出海提供更大的動力。

　　根據公告，此次還增加浙江省舟山甬舟集裝箱碼頭和嘉興乍浦港2個港口為內貿貨物跨境運輸入境口岸。因此，張振家認為，這也將直接助推吉林的能源、產品與浙江的資本和技術創新合作更進一步。短期內有望直接加強吉林乃至整個東北與國內其他省份的貿易往來，從而改善地區經濟狀況。長期來看，則有利于加強東北與東北亞地區國家的產業融合，加強東北亞地區國家間的經濟與貿易交流，推動東北亞地區海洋優勢成為區域交流合作的“新藍海”，促進東北亞經濟圈在海洋領域的合作縱深發展。

　　2023年一季度東北的GDP增速在全國處于前列。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一季度，吉林省GDP同比增長8.2%，位居全國第一；黑龍江、遼寧分別增長5.1%和4.7%，均高于4.5%的全國平均水平。其中，黑龍江鶴崗市一季度GDP增速達8.5%，位列東北三省第一；遼寧營口市一季度GDP同比增長7.2%。

　　企業的賬本怎么算

　　境外港口的開放以及國際合作加強所釋放出的信號是樂觀的。但對貿易企業來說，短期內的賬本也是現實的。

　　“我們正在調研，考慮去一趟吉林和黑龍江，回訪客戶看看具體的需求。”李青告訴第一財經，把海參崴作為中轉港口已經落地很久，近期新增吉林，對業內人士來說不是太大的新聞，實際影響有待進一步觀察，具體成本能節省多少也還要綜合多項因素來算。

　　李青他們做過不少通過海參崴中轉的跨境出口業務。根據他的感受，俄烏沖突后，海參崴港口正在變得越來越繁忙——大量貨物無法從歐洲港口中轉，紛紛轉戰海參崴，日韓公司也增加了從海參崴中轉的航線，導致運往該港口的海運費和艙位利用率都明顯增加，“以前從大連到海參崴的船運費只要幾百美元，現在是已經到2000美元了，漲了五六倍”。需求增長之下，受限于海參崴港口的基礎設施建設和運營效率，除了運費數倍上漲，擁堵問題也變得常見，這對企業來說，也意味著更長的周期和更高的港口滯留費用。

　　康樹春提出，吉林增加海參崴為境外中轉港，可以降低國內港口之間的運輸成本，按照從琿春到俄羅斯海參崴中轉，再到國內甬舟港的線路計算，一個集裝箱估計能減少2000多元人民幣。不過這條路線更適合吉林長春等地更北邊的物資運輸，吉林相對南邊地區的物資其實走大連港的運距，與中轉海參崴的運距相差不大。

　　雖然運距縮短、陸運成本降低了，但通過境外港口中轉的實際費用，以及雙方的監管便利性，也是企業關注的現實問題。

　　“途經俄羅斯的中國內貿，要不要征收‘過境費用’，目前還沒有相關信息的披露。”康樹春說，雙海關的監管，可能也會帶來一系列不便利性。一旦海參崴的內貿轉運量起來了，當地港口的裝卸費用、人力費用等其他監管費用也是問題。“當地的設施、設備、現代化方面能否跟上？如果出現井噴式的貿易量，港口擁堵和積壓問題怎么辦？”

　　專業航運信息咨詢平臺信德海事網主編陳洋告訴第一財經，按照目前的操作，內貿貨物通過海參崴中轉，涉及出口通關和進口報關，但不會收取關稅， 報關流程也會有所簡化，只是會進行一個比純內貿更嚴格的監管過程。

　　俄遠東海關正在為應對經海參崴港口的中國內貿貨物運量增加做準備。俄羅斯遠東海關局局長尤里·拉德金5月15日對媒體表示，如果中國通過符拉迪沃斯托克港運輸其內貿貨物，遠東海關將具備應對不斷增加貨運量的能力。

　　任何一個新的舉措，總歸會面臨短期內的挑戰。康樹春表示，自己對未來比較樂觀，不過“效果可能不會那么快，需要從長計議”。

　　張振家也提出，實際效果還面臨俄烏沖突等眾多不確定因素的影響，因此需要時間的檢驗。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商務部原副部長魏建國表示，中俄兩國貿易互補性強、貿易潛力大，從目前看俄羅斯有望位列我國貿易伙伴中的第一梯隊，“中國同俄羅斯的貿易發展迅速，我個人認為今年有望突破2500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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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