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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 蘇琦  編輯 | 金玙璠

　　來源：開菠蘿財經

　　2021年，最讓人上癮的是什么？一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是“直播”。那2021年，最讓人上癮的是哪個直播間？答案卻不是李佳琦。

　　那些令人上癮又上頭的直播間，最初都是在你某個輾轉難眠的深夜推送到你手機上的。點開之后，有人圍在昏暗的直播間，僅憑一把手電筒的光，賭一塊石頭的價值；有人則是圍著一個漢服主播小姐姐，在評論區寫下一個個不同的搭配方案，讓主播按此進行試穿；有人被告知一節課程就能讓你賺到錢，不上課則會落后于時代……

　　開菠蘿財經梳理了2021年最讓人“肉疼”的三大類直播間，分別是賭石、開蚌等賭性直播，為“三坑少女（漢服、JK和Lolita）”和“破產三坑（露營、垂釣和沖浪）”準備的入坑直播，以及以賺錢之名割人韭菜的“致富直播”。

　　在此后的無數個深夜，進入這三類直播間的人們，或重復驗證著自己的手氣，或為“小眾愛好”瘋狂剁手，或想貪圖“捷徑”一朝致富。

　　但故事的結局也許并不美好，賭來的石頭是論斤賣的次品、或是被動過手腳的假貨，盲選的河蚌里是被提前塞進去的廉價珍珠，購買的課程不僅賺不到錢還退不了款。更別提“少女三坑”和“破產三坑”了，有玩家調侃，一入坑，真的就得玩到破產為止。

　　鐵粉們為愛發電尚可以理解，但試圖在直播間滿足賭性和發財夢，則會招來“錢袋掏空、夢想破滅、戒不掉癮”的三重打擊。

　　直播帶貨的主播群體起起落落，這些讓人“上癮”的直播間，卻將繼續考驗著人性，讓一波又一波用戶既心癢又肉疼……

　　賭性直播：

　　賭石、開蚌，都“難下牌桌”

　　“一刀窮，一刀富，一刀披麻布，一刀走上土豪路。”這句話，一直從緬甸傳到了互聯網上的直播間，和這句話一起傳了又傳的，是賭石的傳說，“幾百元變幾百萬”，“一個月就買房買院”。

　　“賭石”本是玉石商人和用戶在線下的一種玩法，這些翡翠原石或完整或割開一道口子，買家們用手電筒貼著石皮移動，邊照邊看，見到喜歡的就買下。這些料子（玉石原材料)，里面或藏著很多裂和棉（會導致翡翠掉價），或者品相超值，關鍵就在一個“賭”字。2017年，隨著直播帶貨興起，賭石直播間也開始爆發。

用手電筒快速貼著石皮照看經過切割的石料

　　深夜，一個賭石直播間里背景昏暗，主播拿起一塊表面有幾條“刀疤”的原石，用手電筒貼著石皮移動，里面透出些許紫色。主播立馬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吼叫道：“看得懂不？這是正兒八經的‘紅翡綠翠紫為貴’。如果能取出‘鴿子蛋’大小的料子，能值幾十萬，我得趕緊點根香煙壓壓驚。”

主播賣貨，評論區有人烘托氣氛

　　在一片“搏個冰紫”“上頭”“漂亮的很”的起哄聲中，這塊料子以小萬（直播間黑話，代指3萬）的價格被一位買家搶走，直播間此起彼伏的“煙花”表情。對面的商販則一臉痛苦，“你知道我剛剛虧了多少？不說了兄弟。”

　　看似買家賺翻了，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曾經是翡翠小白的花曉，一次在淘寶刷到賭石直播間，在上述類似套路下，花了3000多元買了一塊帶有手鐲位的毛料。但下完單，套路才真正開始。打磨師傅的手工費就要1000元，師傅又說，手鐲芯扔了可惜，“這么好的石頭不做幾個掛件送人？”花曉在師傅的勸說下，又出了1000元手工費。

分別帶有手鐲位和手鐲芯的毛料 　　圖源 / 小紅書

　　等收到貨，手鐲跟直播間里的成色完全不一樣，拿去鑒定才知道，是卯水（一種瑕疵品），通常是論斤賣。花曉越想越不對勁，當時直播間一眾摯愛粉和鉆粉叫好、夸贊，下單的卻都是新粉，她覺得自己是被托兒騙了。

　　被騙的不止花曉，有些人被騙金額從幾千到幾萬，“翡翠成品在直播間都難辨真假，更別說原石了”，花曉總結，被騙者要么是純小白，本身就有貪圖小便宜的心理，很容易被商家三言兩語誘騙，要么是對翡翠有一定了解的人，自認為懂，結果也被割了韭菜。

　　同樣是“賭”，客單價更低的開蚌，也吸引了很多人重復下單。

有的開蚌直播間加單就會出“精品”，以此吸引顧客重復加單

　　“這個太頂了，小姐姐我多給你開十個蚌，這顆我自己留下，換不換？”“我家8年老蚌，別家這種貨都賣499，你100元買到，簡直晚上睡覺都要笑醒”。聽商家說著，方芳看到別人的手氣這么好，又跟著加了一組蚌。

　　主播提醒，在她前面，還有四個小姐姐在排隊，屏幕上還不時提醒“xxx正在購買”。興奮感不斷刺激著方芳，當晚，這個主播的直播間開出了“頂級大金、極光妖紫、極品濃金、炫彩大巴（巴洛克珍珠）”等“尖貨”。而賭開蚌的人，就是為了以極低的價格獲取里面的“極品珠”，拼的是運氣，賭的是手氣。

直播間不乏“拼手氣”的人

　　方芳那天在直播間開出了兩粒品相不錯的“香檳色”珍珠，但等東西到手，她發現珠子不僅有色差，還有凸起等明顯的瑕疵，但已經退不了了，因為開蚌直播時，商家會強調“不退不換”。

　　即便知道直播間水深、坑多，方芳還是停不下來，“很容易上癮，看到別人開得好，自己也要開。把自己最差的和別人最好的比較，心態很容易崩，我就崩了好多次，然后往里面繼續投錢。”

　　從6月入坑到現在，方芳已經在開蚌直播間花了一萬多元，而她所在的一個群里，有更多狂熱的愛好者，有“大佬”一個月就能開十萬。

　　為了回血，方芳花錢購置了打孔機和烤燈，想自己把賭來的珍珠設計成珍珠飾品出售，但做出來的成品和專業的珍珠飾品沒法比，“基本上賣不動”，群里那些試圖靠這種方式回本的人，也很少能如愿。

　　入坑直播：

　　“三坑少女”、“破產三坑”，都用愛發電

　　發燒友們總是甘愿用愛發電，付出真心與真金。這一點，帶貨主播知道，相關領域的商家也知道。

　　今年以來，李佳琦直播間開過漢服直播專場，還開過露營和滑雪專場。其中，今年7月的漢服專場，一晚創下了4500萬元的GMV。

　　為什么漢服、露營、滑雪等垂直玩家們，都開始在直播間進行消費？一方面，這些領域的KOL們和店主們開始借助直播帶貨提高銷量；另一方面，隨著入坑的人越來越多，商家們開始量產價格更低的產品，他們通過短視頻對用戶進行場景式種草，引導用戶直接在直播間購買轉化。

　　首先來看“少女三坑”。

　　漢服的火熱，是真金白銀堆出來的。據CBNData消費大數據，平均每個漢服愛好者都會有3-5套漢服裝束，每套均價300元以上。情況可能不止如此，高中就入漢服坑的蟲蟲稱，在她的圈子里，不少大神的衣服都是中高端定制，整套衣服的價格要上萬，手工配飾的價格更高。為了能安置買下的漢服們，有的“大神”甚至專門買了套房。

小紅書博主視頻中露出的裝漢服的衣柜

　　電商的發展加速了漢服的量產，直播的興起讓漢服價格隨之下降。山東曹縣就是抓住機會的典型，相關數據顯示，曹縣當地經電商渠道賣出的漢服已經占據全國漢服線上銷售額的三分之一，尤其是價位在100-300元的平價漢服。

　　“如今更多的漢服商家，賣的其實是帶有漢服元素的衣服。 ”蟲蟲告訴開菠蘿財經，以前連不同的朝代搭配到一起，都會被鄙視，現在這種情況逐漸減少，有些漢服甚至已經有“圣誕色”了。

　　不過，即便漢服價格有所下降，頭部大店的一整套漢服價格還是在2000-3000元左右，平時會將漢服日常穿著的玩家依舊花費不少。而且頭部品牌的爆款衣服，很容易撞衫。為此，有不少像蟲蟲一樣的資深玩家，反而喜歡在直播間里買單價300元左右的單品，不但可以自行搭配，還可以在直播間，和主播互相探討搭配靈感。

JK和漢服的搭配 　　圖源 / 淘寶買家秀

　　另一位“三坑少女”也有同感，她告訴開菠蘿財經，現在越來越流行混搭，Lolita裙子可以和JK搭配，漢服可以跟現代裝搭配，只要好看就行。她還觀察到，像“十二輪光年”這類集漢服、Lolita、JK制服為一體的集合店也越來越多，迎合了“三坑少女”的換新需求，也減輕了店鋪上新的壓力。

　　愿意為愛好花錢的不光有少女，還有廣大男性用戶，而且掉入了“破產三坑”。今年618期間，露營、垂釣和沖浪，反超“手辦、盲盒和電競”，成為淘寶直播的“新破產三兄弟”。從年齡層分布上看，80后垂釣愛好者占比最高。

　　專業的裝備都很貴，已經花了數十萬不止的釣友阿白告訴開菠蘿財經，不管是釣魚、露營還是沖浪，專業的設備都會帶來更好的效果和體驗，這種進階的感覺會上癮。拋開裝備不談，這些運動本身帶有的逃離、沉浸、身心合一的感覺，都足以讓他們一直癡迷下去。

　　從抖音今年最火的釣魚賽道頭部賬號“天元鄧剛”過去的直播來看，其中銷售額最高的一款漁具，打折后也要近千元，其余魚竿也多在400-500元之間。

圖源 / 飛瓜數據

　　阿白還觀察到，以前，都是價位較低的品牌想出高檔線的產品，來提升品牌調性，如今，隨著釣魚的人越來越多，高端漁具品牌也開始自降身價走親民路線，并在直播間進行銷售。

　　這種情況同樣出現在露營、沖浪，甚至是滑雪領域。這些領域的多位玩家告訴開菠蘿財經，以前自己的購買方式多為“小件淘寶，大件代購”。但自從有了直播，他們會蹲守一些大品牌的專場直播福利，同時會在直播間幫同行的朋友搶票，購買可以滑雪、沖浪的景區的機酒套餐。

　　如今，隨著直播帶貨的發展，越來越多的發燒友愿意用更“聰明”的方式為愛發電，他們在直播間找到了優惠和福利，也有了更多下單的理由，繼續燒錢。

　　“致富直播”：以賺錢之名割韭菜

　　疫情期間，不少人賦閑在家，盤算著有什么能增加收入的方式，短視頻平臺上興起了一批打著“教你賺錢”的旗號、實則“割你韭菜”的創業培訓類、理財課程類、知識付費類賬號，不少人花費數萬卻血本無歸。

　　當學員們相信了那套“想賺錢，先交錢”“跟我學，比別人更快賺到錢”的洗腦術后，就離被收割不遠了。

　　嚴康就是其中一員。他告訴開菠蘿財經，本來想在短視頻上報名學直播帶貨，奈何對自己的顏值沒有信心，轉而在一個直播間看到了櫥窗帶貨的教程，便花了9800元報名。該機構稱會幫忙做賬號定位、提供高傭貨源，幫忙推廣，并保證3個月沒有回本可以補差價。

　　近一萬元的報名費不是小數目，但看到“300萬流量扶持、1萬粉絲、1年原創視頻”的保證后，嚴康抱著賭一把的心態，與對方簽了合同。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問題。對方提供的視頻，發布后只有點贊沒有評論，關注他的粉絲大多是零互動的“僵尸粉”，據他觀察“刷量無疑”，而所謂的高傭貨源，也根本賣不出去。

有人買了類似的帶貨教程 　　圖源 / 受訪者供圖

　　“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如果真能掙錢，一定是自己悶聲發財，誰會把賺錢的方法告訴你。想學帶貨，只能老老實實自己干，沒有捷徑。”嚴康十分后悔，在網絡上發布自己的遭遇后，很多大學生和寶媽都來找他訴苦，稱自己也是被類似的方式割了韭菜。 

　　還有用戶在今年“全民理財熱”時期，在抖音刷到某財商課的宣傳視頻，號稱零基礎也能實現財務自由。在花1元上完12天的基礎版課程后，被“老師”私聊安利了升級版課程。處于失業狀態的他用花唄支付了6998元的學費，卻發現如果沒有一定財務基礎，完全吸收不了相關內容，更別提靠此賺錢了。

　　但即使意識到自己被割了韭菜，“講師”們也總有不予退款的理由，上述用戶稱，“講師”要求學員拿到結業證書才給退款，但課程難到他根本畢不了業，而和他對接的客服，早已不回消息，退款無門。最后，他們不但沒有和想象中一樣賺到錢，還虧錢欠債，花錢買教訓。

　　另外一類知識付費課程，總是跟著一個又一個風口跑，從曾經的人工智能、5G、碳中和，到最近的元宇宙、web3.0，打著“教你用認知賺錢”的旗號。這類內容魚龍混雜，很難真正將其定義為騙局，但學員們的學費，實在讓導師們賺了一筆。

　　一個星期前，一張流傳很廣的截圖顯示，小鵝通平臺上的《元宇宙第一課》，累計付費用戶2673人，累計收入近160萬元。知識付費平臺“得到”也迅速推出了《前沿課·元宇宙6講》，該課程價格為44元，目前已有近7萬人購買，以此計算，該課程已經收入超300萬元。

　　而對于這門課的學習效果，得到上排名靠前的評論稱，“技術還不成熟，內容也不成熟”“內容空泛，想了解的話，自己去搜索引擎上完全可以了解，沒必要買這門課”。這樣的評論，更是常見于短視頻平臺上的相關課程中。

　　曾經買過“區塊鏈”、“虛擬貨幣”相關課程的小雨告訴開菠蘿財經，每年都會出一些新名詞，跟著這些名詞開課的課程費，每年都夠講師們吃的了。“元宇宙”的新概念不火了，還有web3.0，講師們總有得講。

　　“學這些課程能不能賺錢不知道，賣這些課是真賺錢。”不少學員表示。

　　對玉石、蚌珠的豪賭，對“三坑”的熱愛和對致富課程的幻想，在深夜的直播間里蠢蠢欲動，喂飽了大把商家。值得注意的是，隨著清醒的人越來越多，這些讓人“上癮”直播間，還能玩多久？

　　*題圖來源于視覺中國。應受訪者要求，文中花曉、方芳、蟲蟲、阿白、嚴康、小雨為化名。

（聲明：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新浪網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