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胡慧茵 廣州報道
進入6月，日本股市延續強勢，在全球權益市場中表現一騎絕塵。
本周首個交易日，日經225指數時隔33年再次突破32000點關口。6月6日，日經225指數盤中上沖至32461點，截至收盤報32506.78點，是繼前一日沖破32000點刷新自1990年7月以來的新高后，再一次創出新紀錄。截至6月6日，日經225指數今年的漲幅已經擴大至16.28%，成為今年亞洲表現最好的股指，在全球主要股指中的表現僅次于納斯達克指數。
落寞了30余年的日本股市，久違地迎來了高光時刻。這場“日特估”的熱潮與背后外資大幅買入緊密相關。據日本交易所集團發布的數據，截至5月26日的一周內，海外投資者凈買入3816億日元，為連續第九周凈買入日股，創2019年11月以來最長的外資流入。總結5月，外資已合計凈買入超18555億日元。
對此，渣打中國財富管理部首席投資策略師王昕杰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日本股票的上漲始于低廉的估值，除此之外，日本的國內生產總值增長和私人消費等經濟數據一直好于預期，企業治理一直在改善，因為公司一直在增加與投資者的對話，而在截至2023年3月的財政年度，股票回購達到創紀錄的710億美元。
相較于外資的瘋狂涌入，日本國內散戶投資者和機構則冷靜得多。有數據顯示，過去2個月日本本土投資者開始減持日股。4月和5月，日本個人投資者凈賣出約為2萬億日元（148.1億美元），日本機構的流出總額則超過2.2萬億日元。很顯然，投資者正在密切觀望，日本資本市場悄然走俏的行情，是多年未見的牛市，還是曇花一現。
日本股市大牛市的背后，有哪些因素主導？股市的猛漲之勢又能持續到何時？
股神效應推高日本股市
就在外界驚嘆于日本股市如火箭般的躥升態勢時，不少市場分析將個中原因指向“巴菲特效應”。
今年4月，92歲的“股神”巴菲特飛到東京，與五家日本貿易巨頭老板坐下交談，這五家企業正是日本的五大商社，分別是伊藤忠、丸紅、三菱、三井物產和住友商事。巴菲特與日本商社結緣，最早是在2020年。2020年8月，巴菲特旗下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曾以60億美元的價格買入五大商社的股票。這三年來，這五家商社的股價和業績都表現突出。截至今年4月，這五大日本商社的PE均在5倍至8倍左右，遠低于其他具有壟斷地位的企業的估值，巴菲特認為它們的股價卻被嚴重低估。
在采訪中，巴菲特就表露出對日股的看好，表示會進一步投資。與此同時，巴菲特也對五大商社的股份進行增資，將股份比例提升至7.4%左右。據了解，這是伯克希爾在美國以外最大的一筆投資。
在巴菲特的帶動下，對沖基金Point72、Citadel、黑石、KKR等巨頭也相繼造訪日本。受此帶動，日本股市從4月起開始加速上漲，即便到了6月漲勢也沒有停歇。中國民生銀行研究院高級研究員應習文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巴菲特增持日本五大商社股份，對日本股市帶來的名人效應，是一個明顯的信號作用，對于市場關注點聚焦和信心提升帶來一定的幫助。
全國日本經濟學會副會長、上海對外經貿大學日本經濟中心主任陳子雷也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在全球通脹和日元貶值預期下，日本五大商社海外收益不斷提高。在此背景下，巴菲特通過低收益率的日元債融資來增持高回報率的五大商社股份，反映了海外機構投資者的投資沖動。
雖說股神效應提振了日本股市，但日本股市創33年來新高的漲勢還是讓人頗感到奇怪。因為自2020年8月起，日本五大商社的股價就始終保持上漲的態勢，其中，丸紅商事的股價漲逾兩倍，三井物產、三菱商事股價翻了一番以上，伊藤忠商事和住友商事股價漲幅分別在70%和80%左右。但同期的日經225指數漲幅還不到30%。
“近期日本股市的上漲，是估值和盈利能力共同提升的結果。”應習文表示，當前日經225的市盈率在19.1倍，較前期低點確實有所提升，但與疫情前相比并未大幅上升，而指數卻上漲了50%以上，表明企業盈利能力相比疫情前有實質性提升，其中日元貶值是推動海外利潤增長的重要原因。
日本企業（中國）研究院執行院長陳言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采訪時表示，此輪日本股市的迅猛上漲并不是因為經濟轉好，或是消費上揚所帶來的上漲，更多是一種貨幣現象。
“在安倍政府實施‘安倍經濟學’期間，日本開啟了量寬政策，引致貨幣超發。但在這過程中，我們既看不到企業對設備投資的新需求，也看不到民眾在消費上的變化。”陳言向記者表示，早年日本上市企業積極進行海外投資，國際化比例很高，而匯率的變動也使得企業的效益增加。疊加日元貶值的效應，日本企業賺的盆滿缽滿。陳言表示，企業會把一部分的資金用于回購公司的股票，把另一部分的資金投入股市，也因此帶來股市的上漲。
除此之外，大量外資涌入促使了日本股市的繁榮。陳言認為，很大一部分外資是逃出美國的資金，“美國出現債務困境，且該國出現了嚴重的通貨膨脹，經濟前景不明朗。在這種情況下，一些外資轉移到日本股市尋求避險。”
招銀國際經濟學家葉丙南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此輪日本股市上漲是資金尋求避險的結果，“首先，日元資產本具有避險特性。其次，在成熟市場中唯有日本因通脹溫和、急于走出長期通縮陰影而保持極度寬松政策，而美歐因高通脹而大幅加息引發收益率曲線嚴重倒掛和銀行體系風險，以股票分紅收益率與債券收益率之差衡量，日本股市具有吸引力。最后，日本經濟重啟慢于其他發達國家，國內服務消費延續復蘇，溫和通脹、低匯率和亞太經濟重啟更令日本旅游和零售業受益，日本股市的盈利基本面具有一定支撐。”
股市狂熱能走多遠？
不同于外資的狂熱，國內個人投資者和日本機構對日本股市的態度則冷淡許多。
資金流顯示，過去2個月日本本土投資者開始減持日股。4月和5月，日本個人投資者凈賣出約為2萬億日元（148.1億美元），日本機構的流出總額則超過2.2萬億日元。外資在“追高”，另一邊，日本國內投資者和機構正在加速賣出。可見，兩者對于日本股市的看法并不一致。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日本散戶投資者和機構對日本經濟改革的前景持懷疑態度，即便當前日本經濟正顯現出積極復蘇的一面。
據日本內閣府的數據，今年一季度，日本實際GDP環比增長0.4%，按年率計算增幅為1.6%，均高于市場預期，其中內需環比增長幫助日本經濟一季度實現正增長。另一方面，令日本煩惱的本國通脹也獲得持續增長。據日本內務部數據，日本4月通脹再次加速，剔除能源和生鮮食品的消費者價格同比上漲4.1%，創下1981年以來的最高水平。
盡管日本一季度繼續實現正增長，但外界基于該國凈出口拖累經濟增長、個人消費反彈力度等情況，對于日本經濟增長的前景不甚樂觀。
陳子雷認為，日本國內需求和勞動力不足，是影響經濟健康發展的主要障礙，“受前述兩大因素影響，日本本土企業普遍投資信心不足，民眾儲蓄傾向大于消費傾向，這反映出日本經濟存在一些結構上的問題需要調整解決，這些結構性問題將影響人們對日本經濟發展前景的擔憂。”
陳言表示，與外資期望短期獲利不同，日本散戶投資者看的是日本經濟長期的發展，特別是在日本的大企業沒有實現技術革新，經濟增速始終保持在低位的情況下，經濟前景的不明朗讓日本國內的散戶投資者缺乏投資信心。
盡管目前日本散戶投資者和部分機構對于日本股市的興趣不大，但有分析認為，持續走高的通脹可能會刺激更多家庭將儲蓄從低收益的銀行存款中轉移到股市，從而使股市得到提振。
王昕杰認為，就目前來看，日本股市的提升是可持續的，“首先是，日本經歷了長期的通縮影響，但是在全球通脹升溫的背景之下，日本脫離了通縮的環境，進入到溫和但較高的通脹環境；其次，在歐美即將進入到衰退的背景之下，日本資產體現其作為相對安全的資產的作用；緊接著，很多國際投資者希望可以參與中國的經濟復蘇，但是其中不乏擔憂中美之間博弈的人群，因此很多人去選擇了與中國貿易相關度更高的地區去進行投資，會增加參與度。再者，是現在日本央行的口徑更多是以支持經濟為主，在某種程度上減少了投資者的擔憂。”
應習文也分析稱，在外資推動股市大漲帶來的財富效應影響下，日本投資者會有一定的跟風可能。但對于日本股市長期的發展，他還存在擔憂，“目前看日本股市仍將短期保持強勢，原因在于日本央行仍保持鴿派，只要日元繼續保持‘弱現實+強預期’的組合，那么日本股市對于外資的吸引力將持續。未來若出現日本通脹超預期上行和日本央行的實質性轉向，在日元升值預期兌現，日本經濟出現降溫征兆時，日本股市或面臨轉向壓力。”
此外，應習文還表示，日本股市的發展還取決于日本產業的發展，但近年來，日本的優勢產業如汽車、芯片、家電等行業面臨中韓等國的挑戰，其競爭力優勢并不明顯，可能會阻礙日本股市的長期上升。
談及日本國內產業的發展，陳言也表示看到一些新變化，即日本政府當前開始加大對半導體、電池、精密醫療等行業企業的支持，“日企可能在過去30年來并沒有太多的海外投資，但如今在國家的支持下，未來投資增加的趨勢能否推動日本經濟實現復蘇，值得關注。”
（作者：胡慧茵 編輯：張星）
責任編輯：周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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