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
3月20日凌晨，美聯儲宣布與英國央行、加拿大央行、日本央行、歐洲央行、瑞士央行采取協調行動，通過常設美元流動性互換協議，增加美元流動性供應。
具體而言，上述發達國家央行同意將七天到期美元互換的操作頻率從每周一次增加到每天一次，且從3月20日開始每日操作，至少持續到4月底。
美聯儲指出，常設美元互換協議為緩解全球融資市場壓力提供重要流動性支持，能減輕金融市場對家庭和企業貸款供應緊張的影響。
在業內人士看來，此舉主要是未雨綢繆，避免瑞信與美國更多區域銀行經營風波引發更強烈的市場恐慌情緒（紛紛涌入美元避險），重演類似2020年初疫情全球擴散期間的“美元荒”狀況。
“盡管瑞銀在瑞士政府的支持下迅速收購瑞信，但金融市場恐慌情緒并未明顯消散。”一位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向記者指出，3月20日，黃金現貨報價繼2022年3月以來再度上漲突破2000美元/盎司，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跌至過去6個月以來最低點3.317%，表明市場避險情緒依然高漲，這無形間或將觸發企業與投資機構更大規模地從問題銀行抽離存款，加劇市場恐慌情緒。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多方了解到，3月20日亞洲交易時段，不少亞太地區投資機構仍在從歐洲大型銀行撤離資金，因為他們擔心瑞信潛在的財務風險或波及其他大型銀行，干脆提前撤離存款避險。
在他看來，上述6大發達國家央行所采取的“救市措施”，更像是提供某種信心保證，讓市場無需擔心恐慌情緒將再度觸發“美元荒”狀況。但是，若其他發達國家央行無限制地借入美元導致美元流動性再度泛濫與通脹壓力上升，也將成為美聯儲不愿看到的局面。
值得注意的是，西方國家央行采取協調行為增加美元流動性供應，也令人民幣匯率趨于平穩波動。
一位香港銀行外匯交易員告訴記者，在瑞信陷入困境后，不少投機資本一度認為市場恐慌情緒升溫將引發美元指數飆漲，打算借機押注人民幣跌破“7”獲利。但隨著發達國家央行攜手增加美元流動性，上述投機沽空操作很快銷聲匿跡。
他告訴記者，目前金融市場仍在消化3月17日中國央行降準的影響，盡管中美貨幣政策繼續分化令人民幣匯率承壓，但當前金融市場更關注經濟基本面對匯率的支撐作用——鑒于中國經濟有望在這場銀行風波中獨善其身并保持增長，眾多全球大型資管機構不會改變看漲人民幣的立場。
加碼美元供給“成效幾何”
美元流動性互換協議，主要起源于2008年次貸危機爆發期間。當時美聯儲向多家發達國家央行提供臨時美元流動性互換，以解決當時美國以外地區出現的美元流動性短缺問題。
2013年，美聯儲與英國、加拿大、日本、歐洲央行及瑞士央行決定，將臨時美元流動性互換協議變為常設協議。按照協議，這些國家央行發現本國遭遇美元頭寸短缺時，可以用本幣向美聯儲兌換美元，并約定在未來以同樣匯率換回，且支付相應利息。
上次美元流動性互換協議發揮作用，是2020年疫情全球擴散初期，當時市場恐慌情緒高漲并紛紛涌入美元避險，導致“美元荒”狀況再度出現。美聯儲通過上述美元互換協議向這些國家提供逾千億美元資金，逐步化解“美元荒”局面。
“如今，這些發達國家央行加大美元互換頻率，似乎有點未雨綢繆的意味。”前述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向記者指出。目前全球金融市場尚未出現美元流動性明顯緊張的狀況——盡管全球企業與個人紛紛從瑞信、硅谷銀行等問題銀行抽離存款，但這未必造成明顯的美元短缺狀況。
記者也注意到，盡管上周3個月美元LIBOR拆借利率（倫敦銀行間同業拆借利率）一度上漲突破5%，創下2007年以來最高值，但業界普遍認為這主要受到美聯儲或將繼續超預期加息的影響，未必與當前瑞信、硅谷銀行危機存在緊密聯系。
中國銀行研究院高級研究員王有鑫認為，美元LIBOR近期走高，主要源自金融市場對于美聯儲貨幣政策繼續緊縮的預判——不僅利率峰值高于預期，且高利率將持續更長時間。
但是，3月中旬以來衡量美元流動性的交叉貨幣互換基差大幅收窄，顯示越來越多企業與金融機構不再放心將錢存入銀行，干脆抽走存款囤積現金。這或許是美聯儲決定與其他發達國家央行聯合行動加大美元流動性供應的重要原因之一。
“畢竟，一旦金融市場真的出現美元荒，美聯儲再采取救市行動將為時已晚。目前金融市場投資信心已相對脆弱，再也經不起新的驚濤駭浪。”這位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直言。
他認為，美聯儲此舉的另一個目的，是緩解其他大型銀行的業務風險。具體而言，盡管瑞銀在政府支持下迅速收購瑞信，但瑞信的財務風險與存款外流風險能否妥善解決，仍是未知數。在3月16日歐洲交易時段開啟后，瑞信美股股價盤前大跌57%，表明金融市場仍對瑞信感到擔憂。一旦瑞信再度爆雷拖累其他系統性重要銀行風險敞口驟增，同樣會引發全球銀行業務停滯與美元周轉效率驟降，西方國家央行仍需為這個潛在風險提前做好應對預案。
記者獲悉，當前金融市場普遍預期其他西方國家央行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向美聯儲借入美元資金。究其原因，一是美元互換操作將令這些央行支付相應利息，對他們的貨幣政策操作成本產生影響，二是一旦這些國家央行借入美元頭寸，無疑表明本國美元頭寸出現緊張，很可能引發本國金融市場額外劇烈動蕩。
投機資本借機沽空人民幣算盤落空
值得注意的是，西方國家央行聯合行動增加美元流動性供應，也給人民幣匯率平穩波動創造新空間。
“此前外匯市場認為3月17日中國央行降準或導致人民幣匯率承壓。但3月20日凌晨美聯儲聯合多國央行增加美元供應，部分抵消了中美貨幣政策持續分化的負面沖擊，令人民幣匯率保持平穩波動。”前述香港銀行外匯交易員告訴記者。
截至3月20日16時，境內在岸人民幣對美元匯率（CNY）徘徊在6.8887附近，較前一個交易日小幅回落42個基點。
他直言，目前多數海外對沖基金認為在當前多重因素共振下，人民幣匯率有望在6.9附近呈現雙向波動態勢。
記者多方了解到，西方國家央行聯合行動增加美元供應，某種程度迫使投機沽空資本退潮。具體而言，上周末不少對沖基金認為瑞信爆雷與更多美國區域銀行擠兌風波將引發避險情緒持續高漲并紛紛涌入美元避險。因此他們做好在3月20日投機沽空人民幣等非美貨幣套利的準備。但隨著美元供應增加，他們也意識到美元指數飆漲幾率下跌與沽空人民幣等非美貨幣難度驟增，紛紛打起退堂鼓。
“目前，不少對沖基金將美元指數是否飆漲，視為判斷金融市場‘美元荒’是否愈演愈烈、恐慌情緒是否更上一層樓的重要風向標。但西方國家采取聯合行動導致美元指數漲幅受壓制后，這些對沖基金紛紛削減了此前建立的非美貨幣空頭頭寸。”一位歐洲大型投資機構亞太區首席代表指出。
在他看來，這對人民幣匯率保持平穩波動相當有利。只要美元指數不出現飆漲，投機資本就很難借機押注人民幣匯率破“7”套利。
東方金誠國際信用評估有限公司首席宏觀分析師王青指出，當前金融市場對中國經濟修復的信心持續鞏固，加之美國經濟下行壓力加大，美聯儲或將在年中停止加息。因此人民幣對美元的貶值空間相當有限。綜合而言，今年人民幣對美元匯率有望較2022年底水平回升約5.0%，達到6.6附近。
（作者：陳植 編輯：包芳鳴，張銘心）
責任編輯：郭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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