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騰汽車，如何“敗光”84億？

　　拜騰汽車的投資機構包括富士康、一汽集團、寧德時代、騰訊投資等眾多明星企業。然而由眾多明星企業加持的拜騰汽車，至今沒有量產車面世，走到了被申請破產清算的邊緣。

　　文｜張浩然 朱耘 攝｜張浩然

　　造車新勢力投資熱之后，拜騰汽車成為又一家“倒下”的新勢力企業之一。

　　據天眼查APP顯示，拜騰汽車關聯公司南京知行新能源汽車技術開發有限公司在日前新增了一條破產重整信息，案號為（2021）蘇0113破申26號，經辦法院為南京市棲霞區人民法院，申請人為上海華訊網絡系統有限公司。

　　這家成立于2017年的新能源電動車企4年來不僅沒有造出一輛量產車，此前還被曝出拖欠員工工資、停產停工的負面消息。此次，拜騰汽車又將面臨著破產重整的風險。

　　拜騰汽車對外事務部企業傳播與媒體關系總監王博對《商學院》記者表示：“目前有債權人向法院提起訴訟并對拜騰提起破產申請，法院還沒有正式受理，拜騰正在積極應對并尋求和解?！?/p>

　　84億元緣何造不出量產車？

　　翻看拜騰汽車在企查查、天眼查等第三方資料，關鍵詞是融資、融資、融資，其投資機構包括富士康、一汽集團、寧德時代、騰訊投資等眾多明星企業。然而明星企業加持的拜騰汽車，至今沒有量產車面世，走到了被申請破產清算的邊緣。

　　7月20日，《商學院》記者來到了南京拜騰汽車科技有限公司所在地——南京市棲霞區-紅楓科技園D4棟。辦公樓除了樓頂顯示的拜騰汽車LOGO之外，門鎖緊閉。

　　在一樓大廳，有拜騰汽車的車型海報以及顯示屏。相關人士表示，近兩年來拜騰員工來來走走，都是有的。車子應該是已經研發出來了。

　　從拜騰汽車科技辦公樓到其工廠的路上，出租車司機向《商學院》記者透露，此前拜騰汽車工廠還沒有建好時，經常會拉著拜騰汽車的員工兩邊跑，這些員工既包括建廠工人，也包括研發部門的管理人員。該司機表示，拜騰汽車工廠投資很多，廠房建設也很大，設備很先進，曾有拜騰汽車員工向其坦言，因為融不到資金，沒有人對其投資以進行車輛生產。

　　“大概是兩年前，車型是普通的SUV，灰色，蠻好看的，看起來很大氣，車的內飾有三塊液晶屏。只是后來就沒有新車的消息了。拜騰汽車工廠開始建的時候，紅楓科技園的研發中心有很多老外，出差的人很多，很火?！背鲎廛囁緳C說。

　　對比司機描述的當年熱鬧的景象，記者如今所看到的園區則冷清許多。

　　在拜騰汽車工廠南門門口的破舊海報上，拜騰汽車的簡介依然清晰可見：BYTON是一家“互聯網+智能電動汽車”新興創業企業，公司核心研發和設計團隊包括來自寶馬、特斯拉、谷歌和蘋果的頂尖人才，具備豐富的高端電動汽車和智能駕駛方面的技術和經驗。首款量產純電動SUV預計在2019年實現量產上市。而今距離拜騰汽車當初的計劃已經過去了兩年。

　　拜騰汽車前后融資六輪，獲得了84億元的資金。而同樣作為造車新勢力的小鵬，融資額近90億元，理想汽車首款車型交付前融資額81億元左右，從資金上來看，擁有84億元融資的拜騰汽車想造車應該不成問題。

　　除了資金上的支持，拜騰汽車不乏“明星”高管。拜騰汽車董事長畢?？凳请妱踊鲂蓄I域的世界知名專家，擁有機械工程學博士學位，在寶馬集團服務超過20年，曾擔任集團副總裁超過10年；原CEO戴雷曾是英菲尼迪中國區總經理；高級總監陳泰宇曾就職于特斯拉和蘋果公司；項目管理副總裁鮑安迪在福特擁有超過20年的汽車項目管理經驗；首席財務官李國寶是一位資深的財務專家，在全球汽車和航空航天領域擁有超過30年的工作經驗……然而，盡管擁有眾多經驗豐富的高管，拜騰汽車依舊走向了頹勢。

　　對于拜騰汽車的發展，中國汽車流通協會產業協調部主任邱凱表示，從消費者的視角來看，當初就知道這個品牌，但是后來沒有產品、沒有水花也就慢慢不關注了，這就好比喜歡一個“愛豆”，沒有好的作品支撐，到最后只能是泯然眾人矣。在關于拜騰汽車近期新聞的相關評論中，也有網友表示“沒聽過這個品牌”。

　　汽車行業知名評論人凌然在談及拜騰汽車今天所面臨的局面時表示，拜騰汽車在投入與產出的回報率上出現了問題，投入與產出不成正比，之所以走到今天，各個環節都出現了問題，沒有樹立起品牌的社會認可度。比如在研發上，沒有適時推出適應消費者需求的產品，在銷售和服務上沒有得到消費者的認可，在市場上缺乏新勢力競爭能力。拜騰汽車已經“燒了”84億元，還沒有見到市場成效，就等于在做無用功。

　　緣何有著一眾經驗豐富的高管也沒能助力拜騰汽車的發展？凌然認為，從某種意義上說，新勢力造車在中國需要“摸著石頭過河”。那些經理人大多數曾在傳統車企里任職，對新能源汽車的市場把控、營銷推廣方式等都要重新認知。過去傳統車企人處于一種被動狀態，不能很好地適應新能源汽車市場發展的現狀。新勢力造車有自身的新技術、新服務，而傳統車企并不具備。傳統車企的高管如果照搬老的套路顯然不適合現在的生存和競爭環境。

　　對于拜騰汽車的種種困境，邱凱指出，可能是因為當初在做拜騰汽車這個項目的時候有些盲目，對于新能源汽車市場的發展趨勢和競爭格局分析不當、準備不足，抑或是過于樂觀，導致沒有形成清晰合理的商業模式、盈利模型和可持續發展能力。而汽車市場的發展和競爭瞬息萬變，尤其是當初對于新能源這種新技術更是如此，稍有不慎或是走錯一步就有可能滿盤皆輸，當然也不排除在做這個項目時只是單純地想“蹭”一波新能源的熱度，或是企業內部管理包括成本控制等本身就存在很大問題，所以走到今天既是偶然也是必然，既有外部競爭擠壓的原因，也有企業管理自身的因素，這不是聘請幾個在汽車行業有從業經驗的高管就能解決的問題。

　　拜騰汽車自其推出新能源汽車品牌計劃后，就一直沒有了動靜，勾畫出將汽車變成下一代智能終端的美好藍圖也只停留在了“PPT”階段。在品牌成立之初，官方宣布旗下首款純電動中型SUV將于2018年1月7日全球首發，2019年第四季度正式上市，還計劃于2020年和2021年推出MPV和轎車。然而，BYTON M-Byte卻一直沒有走進市場。2021年1月4日，拜騰汽車與富士康科技集團、南京經濟技術開發區簽署戰略合作框架協議，三者將推進拜騰汽車即將量產的M-Byte車型進入交付階段，如今公司面臨被申請破產的風險，M-Byte車型還會如期面世嗎？

　　對此，王博回應稱，拜騰汽車正在積極推進首款車的量產工作。與此同時，結合公司當前需要，拜騰汽車正在進行團隊的優化建設，由拜騰汽車核心股東一汽集團、合作伙伴富士康等分工合作，向拜騰汽車派駐高管支持量產和運營工作的開展。拜騰汽車將充分利用一汽集團、富士康、地方政府等核心資源，制定一攬子相關方案，穩步推進首款車量產上市。

　　前景如何

　　拖欠工資、停工停產、被申請破產，一系列的消息對于拜騰汽車來說都預示著岌岌可危的發展現狀。此前央廣財經評論員王冠曾指出，資本真正看好的是造車新勢力，但并不是“造夢”新勢力，這給這些披著創新外衣、實質上在忽悠的項目敲響了一記警鐘。

　　事實上，南京知行不止一次“被”破產。今年6月16日，蘇州仁義機械工具有限公司也曾申請對南京知行旗下的南京知行電動汽車有限公司申請破產重整，后被法院駁回。

　　天眼查數據顯示，南京知行被執行總金額為2548.66萬元，24條被執行人信息、15條限制高消費信息、13條失信信息。同時，因各種糾紛被上訴金額近3000萬元。該企業的法定代表人 DANIEL ISIDOR KIRCHERT因關聯企業失信被限制高消費。

　　2020年6月1日，拜騰汽車時任CEO戴雷在員工大會上承認，拖欠工資總額達到9000萬元。此外還宣布自2020年7月1日起，暫停中國區（香港除外）業務運營，停工停產。凌然認為，拜騰汽車的情況會對員工的工作積極性產生影響，當資金、人員流失后，自然會對產品的生產、產業鏈循環發展造成一定影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再被申請破產，面對層層困局，拜騰汽車能做的還有哪些？拜騰汽車的發展又給新能源車企帶來了哪些啟示？

　　凌然認為，這種情況下，拜騰汽車既不能躲躲閃閃回避矛盾，更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來改變自己的形象和初衷，而是要客觀看待問題。如果融資達到一定程度能夠使企業起死回生，那么就要考慮員工、資金鏈、市場的認可程度等問題，真正把心沉下來，還有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邱凱則認為，拜騰汽車目前能做的有限，有較大的可能會像博郡、新特、紅星這些造車新勢力品牌一樣徹底消失，如果在破產清算的過程中能夠保留一些優質資產，比如核心技術、外觀專利的話，能再引進一些外部資本和人才，這個品牌還是有可能起死回生存續下去的，畢竟通用、福特、克萊斯勒這三大汽車制造商曾經也面臨過破產或重組，但到最后也都緩過來了。不過這主要也是因為三個品牌有深厚的底蘊，而拜騰汽車是個新品牌，所以通過破產重組重新回歸市場主流的可能性不太大；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被收購，成為某一家新勢力企業的子品牌，或許能夠繼續保留拜騰汽車這個品牌，不過這只是猜想，真正實現起來會有很多不確定性。

　　當新能源汽車市場成為新的發展風口，越來越多的造車新勢力加入陣營，然而在瞬息萬變的市場競爭環境下，除了像蔚來、理想、小鵬、威馬等一些造車新勢力站穩了腳跟，其他很多已經被市場淘汰。

　　拜騰汽車的發展現狀帶給新能源車企的啟示和思考是什么？在當今的汽車消費市場環境中，新能源車企最重要的是應該做好哪些工作？什么樣的車企才能獲得市場的認可和可持續的發展？

　　邱凱分析認為：新能源車企和傳統車企的關注點不同，比起盈利，新能源車企更關注市場份額和用戶保留。且需要做好三點：一是要有好的產品。好的產品不光技術要很強、很過硬，最重要的是要符合國內市場和用戶的需求，迎合消費者偏好，比如空間、舒適性等。

　　二是要形成清晰的渠道模式。不管是授權還是直營或代理模式，企業在不同的發展階段可以選擇不同的渠道模式，因為渠道發展的質量和效率決定著企業的盈利能力、抗風險能力和可持續發展能力。從目前情況來看，商超模式是比較適合新勢力車企采用的商業模式，即入駐大中型購物中心展示、銷售。相對來說屬于輕資產運營，消費者容易接受。當然未來也不排除經歷了初期發展階段之后，新勢力車企逐漸淡化商超模式而采取其他模式的可能性。

　　三是不斷提升優化客戶體驗，增強客戶對品牌的認同感，強化共情。主要是通過社群營銷和粉絲經濟形成圈層文化，類似特斯拉這種，實現高黏性的客戶關系。做好以上三點也許并不一定能贏，但至少大概率不會輸，而且做好一和二，其實也是為三做了鋪墊。

　　產品為王

　　“南京的出租車現在基本上全是電動車，電動車越來越普及，燃油車馬上要淘汰了。新能源車主要是節約成本，每天燒天然氣花費170元~180元，充電花費20元~30元就夠了。”在去往拜騰汽車工廠的路上，出租車司機談道。

　　新能源車企的發展如火如荼，然而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吃到這塊“蛋糕”。在激烈的市場競爭環境下，有的企業生存下來，而有的在“PPT造車”之后被消費者和市場淘汰。拜騰、賽麟、博郡、奇點、前途……陸續消失在“PPT造車”的大名單中，但蔚來、小鵬、理想等實現了量產、上市，資金是唯一的命門嗎？

　　招銀國際研究部經理白毅陽表示，每家企業情況不一樣。資金是企業倒掉的直接原因，但是根本原因可能有很多，如產品研發、市場推廣、組織管理等方面出現問題，使得沒有企業愿意投資，最終因為資金鏈問題而破產。目前這個市場屬于“資產荒”，好企業太少，真正優秀的企業是不會“融”不到錢的。

　　“當年的造車熱潮，最高點有將近200家造車新勢力，實際活到現在的不超過10家，3~5年后可能還會有一個整合期。當年造車可以說是泥沙俱下，有很多是靠PPT‘圈錢’的，當然也有戰略失誤或者企業運氣不好的?，F在汽車行業處于變革期，未來很有可能繼續出現行業整合。未來的整合不僅僅局限在新能源車企，很有可能出現在傳統車企、造車新勢力，以及傳統車企與造車新勢力之間的合并重組。”白毅陽進一步表示。

　　在談及那些倒下的新能源車企的價值時，白毅陽認為，對破產清算的企業來說，主要還是看有什么資產，固定資產可以是廠房、土地、設備，看是否有企業愿意接受。無形資產主要是造車資質、注冊商標這類。對于拜騰汽車接下來的投資情況，白毅陽表示，如果資產夠好，核心要看信不信任現在的股東和管理層。信任就會投錢，不信任就等著破產清算，然后去收資產就好。

　　蓋世汽車研究院分析師張志文對《商學院》記者表示，智能化是未來的發展趨勢，智能化和電動車是密不可分的?，F在整個智能電動車已經進入到第三階段。第一階段是一些造車新勢力，包括蔚來、理想、小鵬、前途等，但第一波競爭下來只有頭部像蔚來、理想、小鵬等幾家企業相對來說銷量比較好，其主要原因是整個商業模式、產品的定位、核心技術的打造方面相對于其他企業是領先的。

　　第二個階段包括上汽智己、北汽極狐、東風嵐圖等自主品牌推出的高端電動車，這些新車有的已經發布，有的還沒有正式交付，其特點是在渠道和服務方面向頭部造車新勢力慢慢靠攏，線上線下同步結合，在服務方面更加重視用戶體驗。

　　第三個階段諸如百度、小米等互聯網企業的加入，目前還處于前期調研、準備階段。

　　“一個企業要想長久經營、穩定發展，現金流是必不可少的，對于‘倒下’的新能源車企最主要的原因是錢沒跟上，因為規劃產品和核心技術都是以穩定充足的現金流為基礎?！睆堉疚谋硎?。

　　張志文認為，像拜騰汽車這樣有技術積累的新能源車企，可以通過資產重組的方式，依附于傳統車企，將其作為新的高端品牌進行下一步的發展，否則很難再融資。

　　當節能減排成為全世界的共同行動時，當中國制定了“雙碳”目標后，新能源汽車市場的確顯現出越來越多的紅利。然而，現實的情況表明，真正能夠獲得紅利的是能造出車、造好車的企業。

　　正如張志文所說，一家企業最終要以產品說話，而不是以愿景和所謂的一些核心技術。產品要找到相對應的細分市場，才能形成自己差異化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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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