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迎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廣東等沿海地區服裝產業蓬勃發展。在革命老區江西省贛州市興國縣，到廣東的服裝廠打工，一度是很多70后、80后外出務工的首選。

隨著“親戚帶親戚，老鄉帶老鄉”，在外從事服裝行業的興國人，高峰時期多達幾十萬人，其中做牛仔服裝的，占比將近一半。

然而，近年來，曾經“工人爭相外出”的局面，已悄然演變為“企業接踵而至”。革命老區興國，究竟有何吸引力？

工人回歸吸引產業聚集

興國長裕實業有限公司負責人溫劍華，是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外出闖蕩的一員，他早年在廣東江門開服裝廠，專門做牛仔代加工。2014年，在外打拼多年的溫劍華，決定回到老家興國投資辦廠。兩年后，服裝廠順利投產，他也成為了較早一批的返鄉創業者。

“在服裝行業，70后、80后是工人主力軍，年輕時他們在外漂泊謀生，隨著年紀逐漸增長，自然而然就有了回老家工作的念頭。”談起當初返鄉創業的選擇，溫劍華說，“服裝行業是勞動密集型產業，企業當然要跟著工人走。”

興國長裕實業有限公司生產車間，工人正在對牛仔服裝進行打包。澎湃新聞記者 羅振宇 圖

經過在興國多年的發展，如今，溫劍華的公司已成長為一家擁有300多名員工，集設計研發、生產制造于一體的時尚牛仔服飾企業，產品主要銷往歐美等海外市場，2023年年產值超億元。

同樣被興國縣豐富勞動力資源吸引來的，還有江西萬馬智能服飾有限公司。走進該公司生產車間，智能裁剪、智能吊掛設備不停運轉，工人們正在一臺臺縫紉機前低頭忙碌。負責人陳藝斌介紹，該公司于2020年3月投產，全套引進了12條日本先進的服裝生產流水線，可年產各類服裝200萬件。

江西萬馬智能服飾有限公司生產車間，工人正在忙碌。澎湃新聞記者 羅振宇 圖

“我們公司總部在福建，近年來沿海地區服裝產業工人大批回鄉，在福建已經很難招到熟練工，所以我們把生產環節轉移到了興國，這里熟練工人多，招工很方便。”陳藝斌提到，為了支持服裝產業發展，興國還專門出臺一項政策，凡是在服裝廠上班的員工，其直系子女或子孫，可在城區就近入學，“這對維持企業用工穩定，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在興國，像這樣的服裝企業還有很多。實際上，2021年以來，隨著服裝產業、牛仔產業鏈被列為產業發展重點，以及興國縣對接融入粵港澳大灣區的步伐加快，來自大灣區等沿海地區的服裝企業，正加速向興國聚集。

據統計，目前興國縣共有紡織服裝從業人員超20萬人，各類紡織服裝生產主體3000多家，企業257家，其中規上企業30家，年產各類服裝7000多萬件。2024年1至10月，全縣紡織服裝全產業鏈營業收入63.2億元，較去年同比增長9.8%，其中規上企業總營業收入8.04億元。

與此同時，產業鏈上下游配套也在逐步完善。此前，由于本地缺少洗水廠，在興國生產的牛仔，需要拉到廣東進行洗水加工，無形中增加了運輸成本。2023年，該縣服裝產業補鏈強鏈重點項目——江西恒海智能洗水項目一期建成投產，每天可洗水加工服裝10萬多件，從此牛仔生產的所有工序在本地就能完成。

“等項目二期全部建成投產，將達到年洗水加工服裝5000萬件的生產能力，到時除了滿足本地服裝企業需求，還能承接周邊地區洗水業務。”興國縣紡織服裝產業辦干部陳先江說，這不僅幫助企業節約了生產成本，還解決了服裝產業出貨、產值、稅收外流問題，預計每年可為縣里增加產值5億元以上，增加稅收2000萬元以上。

2024年12月17日，另一補鏈強鏈重點項目——江西（興國）國際牛仔服裝智造產業城項目，也正式迎來開工。該項目總投資50億元，占地約800畝，總建筑面積超100萬平方米，將建設集織布、印染、洗水、成衣制造、貿易等于一體的全鏈條牛仔產業城，并融入牛仔文化展示、品牌時裝秀、AI服裝設計等時尚科技元素。項目全面投入運營后，又將吸引一批大灣區優質品牌企業，拉動更多紡織服裝配套產業落戶，并為興國及周邊地區創造數千個就業崗位。

企業主動招徠合作伙伴

電子信息是興國縣的另一項重點產業，近年來，隨著贛深高鐵開通運營，同時處在京九（江西）電子信息產業帶和贛粵電子信息產業帶的興國，成為備受大灣區電子信息企業青睞的投資熱土。

“國企招聘，公司購買五險一金，包吃包住，另有全勤獎、工齡獎、崗位技能獎等福利……”走進江西晶華微電子有限公司，由于二期項目即將建成投產，興國數字人力共享中心的工作人員正來到該公司開展“直播帶崗”，幫助企業招聘一批新員工。

江西晶華微電子有限公司是一家專業從事物聯網領域智能顯示控制器、液晶顯示器件等產品研發、生產和銷售，總部位于深圳、具有國資背景的電子信息領域國家高新技術企業。該公司于2022年來到興國投資建廠，項目總投資超10億元。

“2022年上半年，正值各地疫情頻發，當地政府仍冒著風險到深圳總部洽談招商，這份誠意讓我們很感動。”該公司總經理王曙敦回憶，當時公司正急于擴大產能，項目簽約落地興國后，僅用70天時間，就完成了1.55萬平方米廠房的無塵車間裝修，實現了比原定計劃超前投產。

江西晶華微電子有限公司生產車間。受訪者供圖

“公司之所以下定決心把項目投在興國，其中最吸引我們的是，有一個已經在興國經營多年的重要合作伙伴，對這里的營商環境贊不絕口。”王曙敦表示，“由于生產工藝復雜，我們的廠房裝修標準高、難度大、審批手續多，如果沒有當地各個政府部門的傾心服務，是不可能這么快完成的。”

“透過廠房裝修這件事，我們深切感受到，當初的選擇是對的。”王曙敦介紹，來到興國的短短兩年，該公司發展速度遠超預期，目前共有300多名員工，2023年年產值超過2億元，預計今年將超過3億元，待二期項目正式投產后，年產值可達8億元。

王曙敦口中的合作伙伴，是2018年從深圳來到當地的興國匯晨科技有限公司。該公司專業從事LED背光源及光電運用研發、生產與銷售，產品主要應用于航天、車載、工控、醫療等高端光電顯示領域，同時也是王曙敦所在公司重要的上游供應商。

“我們確實感受到，興國縣的營商環境非常友好，各項惠企政策兌現及時，政府是在拿‘真金白銀’幫助企業發展，所以我們才愿意自發當‘招商員’，主動幫當地招徠合作伙伴。”興國匯晨科技有限公司總監孔令軍深有感觸地說，尤其是近幾年，興國縣對標“大灣區能做的，我們也要能做到”，推出“興速辦”營商環境服務品牌，政府服務效率和水平明顯提高。

“2018年剛到興國時，有些行政審批手續還需要跑幾個不同的部門，如今‘集中審批、在線辦理、只跑一次’已成平常。今年，我們新申請了一項排污許可，僅用一天時間就辦好了。”孔令軍介紹，來到興國的7年間，該公司實現了穩步發展，員工數量從最初的100余人增長到300余人，“作為電子信息類企業，需要大量的技術工人，在員工招聘方面，興國數字人力共享中心也給我們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孔令軍提到的興國數字人力共享中心，是興國縣為推動實現“政府高效服務、人才高效就業、企業高效用工”，于2022年專門成立的機構。該中心通過在全縣各鄉鎮、開發區、技工學校等設立80個“就業之家”，以及構建“一圖、一碼、一云”數字化管理平臺，精準匹配、主動推送求職招聘信息，提供在線報名、遠程面試、報到入職全流程“云上服務”，既能幫助企業高效招聘，又能讓群眾在“家門口”就業。

興國數字人力共享中心。受訪者供圖

據了解，這只是興國縣優化營商環境的眾多舉措之一。為了讓企業“招得來，留得住”，該縣還嚴格落實企業“安靜生產期”制度，切實減少執法檢查頻次，做到“無事不擾”，讓企業專心創業、安心經營。與此同時，全面構建親清政商關系，積極出臺一系列惠企政策措施，并全力抓好政策落地見效。今年以來，全縣已兌現知識產權管理體系認證補貼、高水平創新平臺獎勵等27項惠企政策資金約2.33億元，“免申即享、即申即享”兌付比例達98.5%。

有了優質營商環境的保駕護航，興國縣的電子信息產業也迎來了較快發展。數據顯示，2024年1至10月，興國縣共有電子信息規模以上工業企業37家，新增入規2家，規上電子信息產業實現營業收入14.48億元，同比增長17.71%。

在營商環境日益成為地方核心競爭力的時代背景下，可以預見，未來，更多的大灣區優質企業將用腳投票。在興國，“企業主動招徠合作伙伴”的故事，還將繼續上演。

澎湃新聞記者 羅振宇 實習生 周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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