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尚希:財政政策加力提效要嵌入到擴大內需戰略之中

劉尚希:財政政策加力提效要嵌入到擴大內需戰略之中
2022年12月28日 10:15 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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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區分“擴大內需”與“擴大內需戰略”,二者是不同的概念。以往談擴大內需,可能就是需求管理,是相機抉擇的宏觀調控,是短期的,而擴大內需戰略是一個中長期概念,積極的財政政策如何落實到擴大內需戰略上,如何推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非常重要。

  2022年,我國經濟大船破浪前行。

  一年來,面對風高浪急的國際環境和艱巨繁重的國內改革發展穩定任務,我國及時應對超預期因素沖擊,保持了經濟社會大局穩定,中國經濟展現出強大韌性和巨大潛力。

  站在更高歷史起點上,黨的二十大報告對著力推動高質量發展作出戰略部署,強調推動經濟實現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而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中,“穩”字出現30余次,“穩字當頭、穩中求進”依然是明年主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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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相繼召開,為2023年的經濟路線指明了方向。

  那么,積極的財政政策如何加力提效?面對當前經濟下行壓力較大的情況,我國明年赤字率該如何安排?經濟增速目標又該如何制定?針對這些問題,貝殼財經記者專訪了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劉尚希。劉尚希表示,考慮到今年GDP增長的低基數,2023年還是可以定5.5%的增速。

  財政政策加力應落到擴大內需,推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上來

  貝殼財經:2022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明年要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并提出,積極的財政政策要加力提效,那么應該從哪些方面加力提效?對于明年的赤字率,你怎么看?

  劉尚希:根據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的表述,毫無疑問,現在財政政策強調加力,加力的基礎上還要提效。11月份我國經濟基本面不太樂觀,多項指標下滑,要是從財務指標看,虧損實際上還在擴大,這意味著許多企業已經越來越艱難,市場主體信心不足,面對這種情況,財政政策應該加力。

  那么,財政政策加力如何體現?實際上還是要直接體現在支出強度上。經濟不景氣,稅收收入有限,在這種情況下,支出強度要保持還要擴大,只能提高赤字率,擴大國債規模。今年12月份,財政部發行7500億元特別國債借新還舊,2022年財政收入下降,支出強度沒減,預算赤字率執行下來是擴大的,這實際上已經采取加力的政策措施了。

  從中央與地方的關系來看,明年財政應當在中央層面加力,地方有力使不出,比如地方專項債就出現了“錢等項目”的問題,因為從縣域、市域范圍內布局投資項目的局限性已經越來越明顯,從這個角度來說,地方加力難度越來越大,因此,加力應該從中央層面出發,特別國債、一般國債的發行規模都有可能擴大,赤字率也要上調。

  當前,我們沒有必要再拘泥于3%的赤字率,這個觀念一定要打破,3%是1993年正式生效的歐洲聯盟條約即《馬斯特里赫特條約》規定的財經紀律要求,時過境遷,在經濟下行壓力較大的情況下,沒有歐盟國家真正做到了這一點。我國從實際出發,更不應該有這樣的所謂國際標準的約束,否則就有點刻舟求劍了。

  其實,財政風險、債務風險并不取決于赤字率的高低,而是取決于增長趨勢,增長潛力能否發揮出來,這比赤字率高低、債務規模大小更為重要。我們不能只看分子,更要看分母,即GDP增長,如果通過擴大赤字,增加一些債務,使得分母更快增長,從未來趨勢來看,風險其實是收斂的。我們應該動態觀察,風險的趨勢在收斂還是擴散,而不是靜態地看赤字率高低,更不能僅僅看年份的赤字率。

  中央一直提跨周期調節,就應該著眼于趨勢,用動態發展的眼光去看赤字率,這一點非常重要。所以,明年赤字率應該會出現比較大幅度的上調,幅度小作用不大,就像開處方一樣,藥也有劑量要求,劑量小不管用。

  此外,財政政策加力還應該落到擴大內需,推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上來。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到,要把實施擴大內需戰略同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有機結合起來,財政政策要著眼中長期去考慮問題,跳出傳統“三駕馬車”的短期宏觀調控框架,因為短期宏觀調控依據的是凱恩斯的短期分析框架,當前的問題雖然反映在短期,但更多是中長期的問題,所以,財政政策加力必須著眼于擴大內需戰略。這里要區分“擴大內需”與“擴大內需戰略”,二者是不同的概念。以往談擴大內需,可能就是需求管理,是相機抉擇的宏觀調控,是短期的,而擴大內需戰略是一個中長期概念,積極的財政政策如何落實到擴大內需戰略上,如何推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非常重要,否則,花錢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徒增赤字債務。如何瞄準這方面發力,是積極財政政策加力提效的關鍵所在。

  經濟增速是高質量發展的基礎和體現

  貝殼財經:過去幾年,減稅降費政策持續落地,客觀來說降低了企業負擔、激發了市場活力,對穩經濟大盤發揮了作用,那么,你如何看待明年的減稅降費趨勢?

  劉尚希:減稅降費有盈虧臨界點效應,越偏離盈虧臨界點效率越低,就像一個圓一樣,在圓形中間臨界點效果比較顯著,越遠離圓心效果越差。所以,減稅降費對正常經營、有營收的企業有效,但對虧損嚴重的企業效果已經不明顯,大量企業在疫情反復沖擊下處境艱難,一些企業甚至已經退出市場,要讓他們再復工復產,減稅降費難以解決問題,所以,即便咬緊牙關再推動減稅降費,可發揮作用的空間也已經很小了。另一方面,財政可持續性也難以承受,特別是地方財政減稅降費空間已經越來越小,因此,明年的重心不應該放在減稅降費上,當然,也還有許多工作可做。

  過去幾年,我國出臺了很多階段性減稅降費政策,有必要進行系統梳理、分類、評估、轉化,看看哪些政策是階段性的,哪些政策可以作為制度長期穩定下來,一些臨時階段性政策若能轉換成長期制度安排的應盡量轉化,避免出現到期之后的不確定性,這不利于穩定和改善預期。

  從企業經營角度來說,可以短期考慮,干一天算一天,但從投資、研發角度而言,必須要有三五年甚至更長的考慮,短期階段性政策顯然難以滿足需求。所以,短期政策應該考慮調整,通過評估看是否能轉化成制度性安排;若難以轉換,應抓緊明確是否延長。此外,不配套的政策可以配套起來,力度不夠的政策可以加力,這些方面還有挺大的完善空間。

  貝殼財經:2022年我國定的GDP增速目標為5.5%,2023年你覺得我國GDP增速定在多少合適?

  劉尚希:考慮到今年GDP增長的低基數,2023年還是可以定5.5%的增速,這樣兩年平均下來實際增速也不高,是有可能實現的。

  現在,關于經濟增速,有的人看法是,發展質量越來越高,速度低一些也沒關系,這種看法顯然把發展質量和發展速度割裂開了,沒有把兩者關系統一起來,這顯然不符合中央精神。經濟增速是高質量發展的基礎,也是高質量發展的體現,如果我們的經濟增速長期上不去,意味著高質量發展成效不顯著,這要從認識上調整、深化,不能小看經濟增速低,其實影響會越來越大,影響就業、居民收入,最終會影響整個經濟的循環。

  要把擴大內需放到農民市民化進程中去考慮

  貝殼財經:今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5次提及“內需”,強調要把實施擴大內需戰略同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有機結合起來,為何在當前形勢下,內需如此重要?你認為擴大內需的阻礙因素有哪些?如何才能真正實現擴內需?

  劉尚希:擴大內需必須從戰略角度考慮,是一個中長期問題。那么,如何擴大內需?把擴大內需放到城市化、農民市民化進程中去看可能就豁然開朗了,會發現擴大內需還有很大空間。

  公開數據顯示,2021年,我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達到64.72%,這實際上是有水分的,沒有考慮社會身份。我國戶籍城鎮化率不到50%,超50%的人口仍是農民,農民的根在農村,在城市的農民工是沒有根的漂泊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內需難以在戰略上擴大,如果僅僅是勞動力流動,而家庭人口難以流動,城鄉人口結構沒有根本性改變,消費場景不改變,擴大內需戰略就無從談起。只有將農民變成市民,才能在中長期持續擴大內需。因為農民的消費場景在農村,再怎么刺激也是有限的,只有逐步轉到了城市,消費場景發生變化,不用刺激,消費自然會提高擴大。那么,如何推動農民市民化?我們要順藤摸瓜,為何現在農民工不能扎根城市?是什么體制、政策阻礙了他們?把這些障礙消除,農民市民化會有更為明朗的預期,農民工對未來的謀劃就會改變,與在城市打拼,但隨時準備回鄉下的打算是不一樣的,對消費的考慮也不一樣,消費行為也會改變。所以,必須把擴大內需放到農民市民化的進程中來考慮,通過改變越來越多的人的消費場景來擴大內需。畢竟在消費場景固化的條件下,讓農民從口袋掏錢來消費難以做到。當然,農民市民化是一個中長期問題,不是短期之內可以解決的,這其中涉及很多改革問題,要調整思路。目前,我國許多政策制定都是基于靜態的城鄉二元結構來考慮的,或者說是以此為基礎的,這反而會固化城鄉二元結構。要堅持系統觀念,必須有城鄉整體觀,但在實際工作中,往往下意識地只考慮城市,農村被無意識地屏蔽掉了,只有研究農村的、職能與“三農”相關的部門才會想到鄉村,但也是基于“專業”“職責”孤立靜態考慮的時候多。如何打破這種城鄉二元結構思維,真正一體化統籌考慮城鄉問題?這需要有中長期視野和以人的現代化為核心的人本觀念。解決農民問題,促進農民市民化,讓農民融入現代化進程之中,應成為政府各個部門、各個地方的職責。一旦脫離了“農民社會”這個基本國情,所有政策都會發生偏離。除此之外,還應該考慮人們的“風險處境”問題,現在很多人的預防性儲蓄在上升,主要是為了預防風險,他們覺得未來的不確定性越來越大,風險越來越大,更愿意儲蓄而不是花錢。風險處境與整個經濟形勢、經濟結構的變化調整、就業環境、營商環境以及公共服務保障是緊密關聯的。比如,現在體制內就業、公共部門就業比重在上升,這是一個不好的趨勢。靠公共部門難以解決就業問題,這表明大家更不愿意在體制外就業,把體制內當成了“保險箱”,這是一種內卷。為什么大家覺得體制外越來越不保險?這是否與營商環境有關?民營企業、個體工商戶的營商環境到底有多大程度的改善,需要做系統性的評估、總結,不能泛泛而談。不可小看這種現象,這是一種苗頭,一種趨勢,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反思我們的就業政策是否有效,尤其是數字平臺企業可以帶動就業創業,就應當充分發揮他們的作用,那么,政府對平臺企業的監管是否可以調整優化一下?這需要站在大局角度而非部門權力角度考慮問題,要高度關注以監管為名義的各種收權集權行為,要全面系統評估“合規性風險”所導致的行為收縮現象。降低宏觀不確定性,讓越來越多人的風險處境有所改善,這至關重要。圍繞這一點去做文章,除了宏觀經濟、就業外,公共服務、社會保障、教育、醫療等都事關老百姓對未來的確定性,通過完善這些服務,給老百姓未來構建更大的確定性,預防性儲蓄自然也就減少了。也就是說,擴大公共消費,有利于帶動全社會當期消費和消費性投資擴大,也有利于人力資本積累,可謂“一箭三雕”。

  提升信心更為重要的是非經濟因素

  貝殼財經:目前,我國疫情防控政策已經優化,之前有些人認為,放開之后經濟就會向好,但目前來看,大家對未來的預期不明朗,你怎么看待當前的經濟形勢?

  劉尚希:這實際上還是市場信心的問題,信心具有不對稱性,信心下降很容易,但要恢復卻很難,信心并不是簡單的V型結構,而是復合函數,信心的提升要比指標提升更難。

  提升信心取決于經濟因素,比如宏觀經濟與信心便相互影響,宏觀經濟的前景會影響市場預期,影響大家的信心,在宏觀經濟不太明朗的情況下,大家的信心不足,而信心不足又增加了宏觀經濟變好的難度。但提升信心更為重要的是非經濟因素,政策的不確定性如果較強,在某種程度上,市場就會成“驚弓之鳥”,在將信將疑下,信任難以建立,信心更無從談起。所以我們要謹防政策制定上的“塔西佗陷阱”,對新政策出臺進行風險評估,一旦出臺了,就要保證政策的科學性和可執行性,不能毛毛躁躁地出臺政策后發現有問題,又立馬收回,這種政策的不確定性以及政府監管的不可預期性,會打擊市場行為,打擊市場主體投資積極性,畢竟投資是中長期的決策。

  同題問答

  1、當下,隨著疫情防控措施得力、疫苗接種普及率提升,如何恢復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已成為社會各界最為關注的話題之一。對此,你的建議是什么?

  劉尚希:應該盡快恢復市場信心,這其中包括經濟因素和非經濟因素,非經濟因素更重要,要謹防政策制定上的“塔西佗陷阱”,對新政策出臺要進行風險評估,一旦出臺了,就要保證政策的科學性和可執行性。

  2、關于2023年的中國經濟發展,你最關注什么?

  劉尚希:未來,數字經濟將成為我國的支柱產業,而當前我國數字經濟發展速度嚴重放緩,與印度、歐洲等相比,差距進一步拉大,如果再不重視這個問題,過幾年我國數字經濟更難迎頭趕上,數字經濟最大的不安全就是發展停滯,所以明年我也會密切關注數字經濟的發展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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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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