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秦朔

　　資產負債表、利潤表、現金流量表，是反映企業財務狀況的三張表。

　　三張表非常重要，但也不是萬能的。

　　以前曾聽浙江泰隆商業銀行的領導講，很多小微企業就缺三張表，所以他們看的是水表、電表、納稅申報表（或海關報表）。

　　央企中化國際集團提出打造“信用管理的第四張表”。即在線上對接海關、工商、稅務等部門的征信系統，在線下錄入業務人員現場考察的情況，如工人是否正常上下班、水電煤用了多少。有了這張晴雨表，中化國際和上下游大量中小企業一直做生意，而銀行因為怕風險，很少給這個群體授信。

　　在數字化時代，衡量企業價值的因素發生了很大變化。前兩年，德勤和國家會計學院發布了銀行價值管理的“第四張報表”，從客戶、產品、渠道、“數據+科技”四個方面尋找企業價值變化的新內涵。

　　去年9月海爾發布了《共贏增值表藍皮書》，以反映物聯網時代生態各方共創、共贏、共享價值的過程。海爾把這作為第四張表。

　　三張表的一個局限是很難反映企業的社會價值。

　　前年我和“互惠經濟學”奠基人布魯諾·羅奇交流，他們正在推廣“互惠利潤表”。他說，經濟發展需要三項基本投入：地球，人，錢。而現在的三張表，只有錢是通用語言，忽視了地球的健康和人的全面發展。

　　今年8月10日，聯想集團發布了2022/23財年第一財季（4-6月）報告。在經濟下行壓力增大、疫情嚴重干擾供應鏈的背景下，聯想連續第九個季度實現了營收和盈利雙提升。聯想在個人電腦以外的業務營收占總營收之比超過37%，標志著從以個人電腦為核心的設備廠商，向智能化產品和解決方案提供商的顯著轉型。

　　通觀聯想財報，我最關注的是其提出了“貢獻社會價值，賦能實體經濟”的“第四張報表”，并從助推中小企業駛入專精特新發展快車道、賦能行業數字化轉型、ESG表現（環境、社會和治理信息）等方面做了詳細報告。

　　看了財報，我第一次知道，聯想集團旗下的聯想創投目前已投資了40余家國家/省市級“專精特新”中小企業，專精特新企業占總投資企業的比例位居中國CVC行業第一。（注：CVC即產業類的企業設立的風險投資基金。）

　　從聯想、海爾、中化國際等公司對第四張表的推動，可以看到中國公司的一個新走向，即把高質量發展與利益相關方相結合，義利并舉，兼濟天下，我為人人，共創和共享發展，從而打造可持續發展的經濟生態圈與命運共同體。

　　打造第四張表，全球在行動

　　在全球，打造第四張表，表現為把綠色、普惠等價值，納入對企業發展的考量之中。

　　現代社會，生產力大發展，帶給人類巨大福祉。世界人口從1945年的26億攀升到2021年的78.75億，人類預期壽命也達到73.3歲。與此同時，環境壓力不斷增大。世界自然基金會《地球生命力報告2020》指出，1970年至今，哺乳動物、鳥類、兩棲動物、爬行動物和魚類的全球種群數量平均下降了約2/3，大約有100萬種生物面臨滅絕。

　　近年來，高溫天氣造成南北極冰川加速融化，引起科學家對南北極升溫后永凍層消融、釋放未知微生物、磁場減弱等多重擔憂。

　　人類面臨的社會壓力也不斷增加。最為突出的是貧富分化。

　　英國牛津經濟研究院測算，2020年3月至2021年1月，美國國內收入排名前20%人口的財富增加約2萬億美元，排名后20%人口的財富減少逾1800億美元。

　　高科技的發展日新月異，但就業壓力反而在增加。除了機器換人的影響外，很多資本密集型產業的就業帶動性很弱。今年7月三星電子宣布，未來20年將在美國得克薩斯州建立 11家芯片工廠，投資總額接近2000億美元，創造超過1萬個就業機會。1億美元投資，只能產生5個就業機會！

　　以上種種，在全球都引發了對于只考慮股東利益最大化的傳統公司理論的反思與質疑。

　　從財務核算和信息披露角度看，越來越多有識之士提出，一是要推動各種自然資本的核算，以及ESG等非財務信息的披露，增加一套核算機制，以彌補傳統模式中對自然、社會等成本占用的忽視；二是要推動利益相關方融合，把企業對利益相關方的影響量化。

　　2020年9月，世界經濟論壇發布“衡量利益相關方資本主義”（Measuring Stakeholder Capitalism）的報告，提出要把更廣泛的社會利益納入經濟活動所追求的指標之中，包括社會整體健康和財富，以及地球和子孫后代的健康與福祉。

　　2021年11月，在第26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舉行期間，國際可持續發展準則理事會（ISSB）成立，宣布從公眾利益角度出發，制定一套綜合性的全球高質量可持續信息披露基準性標準。

　　這些趨勢也在中國化。

　　近年來，中國證監會和滬深交易所均發布了“工作指引”，將CSR（企業社會責任）、ESG納入與投資者溝通的內容。上交所要求，科創50指數成份公司應在年報披露的同時披露社會責任報告。

　　今年3月，國務院國資委新設了社會責任局，一個重要職能就是抓好中央企業社會責任體系構建，指導推動企業積極踐行ESG理念，更好推動可持續發展。

　　從CSR到ESG，中國在行動

　　回顧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公司歷程，上世紀80年代是發展商品經濟、擴大經營自主權的階段，90年代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探索“產權清晰、權責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的現代企業制度的階段，2001年中國加入WTO之后是與國際規則接軌、展現中國制造的國際競爭力的階段，2012年后是邁向高質量發展、貫徹新發展理念的階段。

　　從CSR和ESG的角度，中國有兩個重要里程碑。

• 一是2008年。汶川地震及救援行動極大激發了企業的社會責任感。當年11月，國家領導人胡錦濤在APEC第十六次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上發表講話，提出“承擔責任，共同應對氣候變化”和“規范引導，強化企業社會責任”。他說，企業應該樹立全球責任觀念，自覺將社會責任納入經營戰略，追求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統一。此后數年，央企基本實現了CSR報告披露的全覆蓋。

• 二是2020年。習近平主席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上宣布：中國二氧化碳排放力爭于2030年前達到峰值，努力爭取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這一30/60目標的提出，大大加速了ESG在中國企業界和投資界的普及。

　　國家的方向驅動著企業的前進。

　　以聯想集團為例，上世紀80年代，在中關村邁開了商品經濟和科技成果轉化的步伐；90年代，帶著“產業報國”之心在中國PC市場擊敗外資群雄，贏得第一；中國入世后，通過并購IBM的PC業務加快全球發展，截至目前在全球有35個制造基地，業務遍及180個國家和地區；在高質量發展的新時代，圍繞“端-邊-云-網-智”的新IT架構，加強科技創新，加快數字化、智能化轉型，并賦能行業與社會，成為數字經濟的領航者之一。

　　在CSR、ESG領域，聯想集團也走在時代的前列。

　　2007年12月，聯想集團在北京發布CSR戰略，致力于全面深入履行對價值鏈伙伴、環境和社會的責任，主要聚焦于“縮小數字鴻溝、環境保護、教育、扶貧賑災”四大領域。

　　2008年，聯想首次發布CSR報告。也是這一年，聯想員工為四川地震災區捐資500萬元，用于重建四川廣元市嘉陵一中。之后聯想每年都按照專業標準發布CSR報告、可持續發展報告，并在2020年更名為ESG報告，向投資者和社會匯報工作進展。

　　例如，聯想獨創的數據中心溫水水冷技術，可實現低碳數據中心的搭建以及高達90%熱能的回收利用，將數據中心的能耗效率值（PUE）降至1.1以下，大大低于國內平均PUE值（1.69）。

　　在今年北京冬奧會上，聯想為北京氣象局搭建了綠色高性能計算系統，通過溫水水冷技術的運用，系統核心算力提升近20倍，年用電減少近200萬度，相當于節省了北京6000戶家庭一個月的用電量和100多萬棵樹的碳排放吸收量。

　　基于自身的減碳經驗，聯想還向推出工業領域智慧節能解決方案，可助力工廠實現年均綜合用能成本下降25%、廠區辦公樓宇綜合節能收益15%，加快綠色低碳轉型。

　　行勝于言。無論外部是怎樣的風口和風雨，聯想從未停止過產業報國、踐行社會責任與環境責任的步伐。

　　產業領航，ESG引領

　　十四五規劃綱要指出，實施領航企業培育工程，培育一批具有生態主導力和核心競爭力的龍頭企業。推動中小企業提升專業化優勢，培育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和制造業單項冠軍企業。

　　這一綱要對于龍頭企業和中小企業都提出了明確要求。

　　作為一家領航企業、龍頭企業，聯想集團在2022年世界500強中名列第171位。無論在PC市場還是全球高性能計算機TOP500中，聯想多年蟬聯制造商份額第一，這是屬于中國的驕傲；

　　聯想集團的生態主導力在一些省市表現得非常明顯。在合肥這座產業明星城市，聯想產業基地是當地第一家千億級企業，也是安徽省首家外貿額超百億美元企業。2021年聯想基地的產值占合肥市工業總產值的近1/10，進出口額占合肥市的1/5。聯想基地還是安徽最大的雇主企業之一，每年提供超過1.7萬人的就業崗位，其中研發和管理團隊有1000多人。

　　自2011年落地安徽起，聯想就鼓勵供應商伙伴在周邊投資，共建4小時產業圈。截至目前，已有70余家供應商伙伴落戶安徽，2021年為當地貢獻產值約140億元，提供各類就業崗位1.6萬個。

　　在武漢，聯想武漢產業基地全年出口額已經連續7年湖北省出口第一。作為武漢“光芯屏端網”產業集群“端”產業鏈的頭部企業，聯想帶動上下游合作伙伴在當地投資了近100億元人民幣。

　　聯想集團的實踐證明，制造業是立國之本，強國之基。今年第一財季聯想集團出口總額同比增長31.11%，隨著今年內聯想集團在深圳和天津的工廠投產，其核心制造能力將進一步擴張，并進一步帶動地方出口和經濟發展。

　　在強化自身韌性的同時，聯想集團也充分發揮“鏈主”優勢，助推中小企業發展。今年初，聯想集團開啟中小企業數字化幫扶萬家工程、中小企業百萬數字化人才培養計劃，為更多中小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紓困賦能。

　　在ESG方面，聯想集團繼續在潮頭引領。

　　今年7月28日，聯想集團首次發行綠色債券，是今年以來全球科技領域最大規模的ESG債券。

　　在零碳減排方面，聯想集團聯合北京賽西認證公司制定了首個ICT行業零碳工廠標準，并在天津從零開始建設零碳工廠。

　　在生物多樣性保護方面，聯想集團與國內最大的江豚遷地保護區湖北天鵝洲白鱀豚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合作，今年2月正式捐贈交付“新IT”智慧保護解決方案，用科技力量助力生物多樣性保護生態環境恢復。

　　在塑料回收方面，聯想2019年啟動趨海塑料回收再利用方面的研究，2021年11月推出首批含趨海塑料的筆記本電腦及包裝，接下來將研究全線產品導入趨海材料的可行性，為保護海洋生態系統貢獻力量。

　　從聯想之路可以看出，產業貢獻是企業對社會的綜合貢獻的基礎，CSR、ESG貢獻是基于產業能力的延伸與放大。

　　責任與未來

　　全球趨勢、國家倡導、企業自覺，使CSR、ESG在中國已是一種新風向。

　　整體來看，央企在CSR和ESG方面走在前面，其組織保障更完善，投入更多，行動更持久。

　　以華潤集團旗下綜合食品企業集團華潤五豐為例，他們從2012年底開始，在寧夏西海固地區的海原縣定點幫助百姓脫貧，開辟出養殖高端肉牛的草畜一體化產業發展路徑。

　　華潤五豐創建了“基礎母牛銀行”，采取賒銷和“基地+合作社+農戶”合作的方式：華潤幫助農戶引進品質優良的西門塔爾基礎母牛，每頭牛為農戶提供6000元賒銷款，政府提供2000元幫扶資金，農戶自籌2000元，即農戶只花2000元就可以領回一頭優質基礎母牛。每個農戶可認養2-5頭基礎母牛，養育1年后產下牛犢，產下的母牛犢農戶會留存養育，用以擴大規模；產下的公牛犢作為肉牛，在農戶家散養育肥10-12個月后，由華潤回購到投資近4億元建設的草畜一體化肉牛養殖基地，抵頂農戶的賒銷款。收回的賒銷款繼續留在“基礎母牛銀行”的資金池里，用于幫扶更多的貧困農戶。華潤將回購的肉牛在養殖基地集中加速育肥后，再統一銷售到香港及其他高端市場。

　　一只只犢牛的成長給貧困農戶帶來了希望，越來越多農戶參與進來，養牛形成了真正的產業化，海原變成名副其實的草畜大縣。很多農戶叫不出西門塔爾牛，而是叫“華潤牛”。

　　在脫貧攻堅中，民企也付出了巨大努力。據全國工商聯“萬企幫萬村”臺賬顯示，截至2020年12月底，進入“萬企幫萬村”精準扶貧行動臺賬管理的民企有12.7萬家，精準幫扶13.91萬個村，產業投入1105.9億元，公益投入168.64億元，安置就業90.04萬人，技能培訓130.55萬人，共帶動和惠及了1803.85萬建檔立卡貧困人口。

　　如同聯想一樣，很多龍頭企業在創造社會價值的過程中發揮著引領性、帶動性作用，且都結合自身所長，力求實現社會責任的機制化、長期化。

　　如騰訊公司將數字化應急體系作為主要探索方向之一，早在2016年12月就與中國紅十字基金會等聯合發布了首張“AED地圖”，今年7月雙方又達成戰略合作，研發“急救寶”系統。根據構想，“急救寶”可以實現全國AED設備、急救志愿者基礎信息的接入管理、可視化呈現，打通應急救護設備與急救志愿者的“孤島”，建立社會化互助網絡，實現突發情況下快速定位呼救、實時響應，提高現場施救的應急效率和救護能力。（注：AED指自動體外除顫器）

　　在中國，不少外企也自覺履行企業公民責任，積極投身CSR、ESG活動。

　　如依視路視力基金會發現，中國近視患者達6億人，兒童青少年總體近視率為52.7%，都是世界第一，中國農村有近2600萬兒童青少年存在視力問題但未得到及時矯正。為此他們推出了“睛彩童年”項目，從2015年以來已在全國27省市自治區落地，舉辦愛眼護眼公益講座超過1500場，為超過255萬名兒童青少年提供視力篩查，并為27萬名貧困孩子捐贈了公益眼鏡。許多農村孩子在義診中被發現近視已經很厲害，過去卻因家庭經濟負擔等原因不能及時配鏡。當他們戴上眼鏡的那一刻，紛紛感嘆：“原來世界這么清晰！”

　　“在聯想，我們把可持續發展簡明而又直觀地定義為：讓世界因為聯想的存在而更加美好。”這是2008年楊元慶寫下的社會承諾，這也是聯想集團在探索第四張報表過程中始終不改的初心。

　　從中化國際和華潤五豐，到聯想和騰訊，一批有理想、有目標、創新驅動、責任擔當的中國公司，正沿著CSR、ESG的方向，積極求索，努力前行。

　　如果說在過去，中國優秀的商業力量已經證明他們是先進生產力的代表，今天，他們正在證明，他們也是社會價值的開拓者和創新者。

　　為他們加油，也是在為我們自己加油！

　　(本文作者介紹：商業文明聯盟創始人、秦朔朋友圈發起人、原《第一財經日報》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