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納里上任僅14個月即被撤換,成為GE126年歷史上任期最短的CEO,作為GE首位外來CEO,卡普被選中是因為他此前成功帶領丹納赫公司從工業制造公司轉型為科技公司。但相比GE,丹納赫在影響力、規模、業務復雜度上都不是一個量級,卡普面對的挑戰要大得多
韓舒淋 | 文 馬克 | 編輯
美國東部時間10月1日,通用電氣(GE)董事會開除了上任僅14個月的CEO約翰·弗蘭納里(John Flannery)。
當天,GE董事會宣布任命小勞倫斯·卡普(H. Lawrence Culp, JR)接替弗蘭納里為公司CEO兼董事長。卡普是在GE董事會的一次不記名投票中當選,并立即生效。此外,托馬斯·霍頓(Thomas W. Horton)被董事會任命為首席董事(LeadDirector)。
對這家有著126年歷史的美國工業巨頭來說,這一任命非常突然,并打破了諸多GE挑選一把手的傳統。弗蘭納里不幸成為GE歷史上任期最短的CEO,同時,卡普成為GE歷史上第一位從外部空降的一把手。
半個多世紀以來,GE每位新掌舵者都從一套歷時數年、程序嚴格的內部遴選流程中選出,這套CEO傳承的傳統也被視為GE基業長青的成功經驗之一。但在當前這個劇烈變革時代,處于危機中的GE打破了這一傳統。
任命宣布當天,GE股價上漲7%,暫時止住了連續下滑的頹勢。自弗蘭納里2017年8月1日上任以來,GE股價從24.52美元/股一路下滑至11.29美元/股,任內跌幅達54%。
但2017年6月13日,弗蘭納里接替杰夫.伊梅爾特消息公布時,當天GE的股價也曾上漲4%。或許對GE而言,盡管新CEO能否帶領GE走出困境還不得而知,但換人本身對于投資者已經是利好消息。
在宣布新CEO任命的同時,GE還宣布由于受發電業務拖累,預計將無法達到此前設立的2018年自由現金流和每股收益目標,但GE并未公布新的目標。此外,GE預計將對發電業務約230億美元的商譽余額做全額減值處理,具體方案還在評估,三季報中將披露更多信息。
GE在伊梅爾特任內的后期便已危機四伏,這很難歸咎于任何一個人,而是這個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明星面對第四次工業革命時必然出現的困境,GE能否走出困境,成為跨越三個時代的、真正的基業長青公司,為全球商界所矚目。
GE最短命的CEO
弗蘭納里是從GE2011年開始的接班人計劃中脫穎而出當選為CEO的,2017年8月1日接替伊梅爾特擔任GE第11任CEO。
當選之前,弗蘭納里負責GE醫療業務,此前還曾負責過收購阿爾斯通、縮減GE金融業務、拆分消費金融Synchrony公司上市以及出售GE家電業務,這都是伊梅爾特時代GE轉型的一些重要資產拆分和并購。伊梅爾特在16年的任期內,對GE最大的變革是在金融危機后逐步撤離剝離了GE的金融業務,回歸工業本身,并開啟了數字化轉型,將公司定義為數字工業公司。
但在伊梅爾特任期的后半段,公司營收和利潤增長幾乎停滯,前景不再被投資者看好,股價在2015年后一路下滑。而伊梅爾特押寶的數字集團,還處在持續投入階段,未能盈利。最終在2017年6月,伊梅爾特在早于外界預期的情況下宣布將在兩個月后退休。
弗蘭納里上任之后,啟動了一系列措施試圖節約成本、挽回頹勢。2017年11月,GE宣布將季度股息減少一半至每股0.12美元,這是GE歷史上第三次減少派息。此外,還有一系列的資產出售和重組:2017年9月,GE以26億美元將工業系統業務出售給ABB;2018年5月,GE將其交通業務與西屋制動(Wabtec)合并,交易價值111億美元;6月,工業燃機業務以32.5億美元出售給安宏資本。
更大的動作在今年6月26日揭曉,GE宣布將剝離醫療、油氣、交通三大業務板塊,未來聚焦在航空、發電和新能源業務。剝離出去的三大板塊中,醫療業務將獨立上市,油氣業務的股份將在兩到三年內被出售,交通業務則與西屋制動合并。在GE2017年總1221億美元營收中,剝離出去的三大業務營收為405億美元,約占三分之一。
留下來的三大業務包括航空、發電和新能源業務。其中航空業務包括航空發動機、服務業務和軍工業務,是目前GE業務板塊中營收、利潤最好的板塊;發電業務包括大型燃氣輪機、發電服務、電網、汽輪機等業務,其利潤自2016年以來顯著下降,其中大型燃氣輪機業務發展受挫是拖累GE業績的重要原因;可再生能源業務則已風電為主,也包括少量水電業務。
同時,GE當時還宣布將精簡總部,在2020年底前節省至少5億美元的開支。值得一提的是,也正是在GE宣布新的公司戰略的當天,GE自1907年以來首次從道瓊斯工業指數中被剔除。
對于前任伊梅爾特力推的數字業務,在弗蘭納里任內也明顯縮減了擴張步伐。伊梅爾特時代,GE推出了工業互聯網平臺Predix,并在2015年成立數字化集團(GE Digital)。GE希望吸引第三方開發者在Predix平臺開發針對工業領域的應用軟件,實現搜集數據提升設備運營效率、進行預測性維護等服務。毋庸置疑的是,GE自身率先啟動的大膽激進的數字化轉型,為全球業界接受這一理念樹立了標桿。
但是先行者的探索并不太順利,工業的數字化未能如消費互聯網一樣借助平臺和投資就能快速復制經驗,而是離不開每個復雜行業的垂直經驗。對GE而言,其Predix也一直出于投入階段,尚未能盈利。今年7月30日,《華爾街日報》一度報道GE考慮出售數字化集團業務,待出售的資產未予明確。GE作為工業互聯網的標桿先行者,這一消息引發了全球的廣泛關注。
弗蘭納里不得不隨后以公開博客的形式予以回應,強調GE對數字化業務長期的承諾,并不點名的把出售傳言稱為“變革中或許會產生各種雜音”。但他在公開博客以及后來的投資者會議中也都強調,GE數字集團的業務將首先聚焦在GE公司的核心業務上。來自市場的信息也顯示,GE的Predix平臺大幅縮減了對第三方客戶的營銷力度,今年4月的德國漢諾威工業展上,GE甚至沒有參展。相比前任,弗蘭納里對數字業務的信心不變,但策略務實得多。
然而跌跌不休的股價,經營目標不及預期,讓董事會最終做出了提前換帥的決定。盡管弗蘭納里動作頻頻,但董事會還是認為變革的速度不夠快。最終,弗蘭納里的CEO任期僅持續了14個月便戛然而止,成為GE126年歷史中最短命的CEO。此前GE任期最短的CEO是雷吉·瓊斯(ReginaldJones),1972-1981年在任,他發掘的韋爾奇任期長達20年,接替韋爾奇的伊梅爾特在任16年。在漫長的遴選流程中精心挑選CEO并使之長期任職,曾被視為GE的優秀傳統。如今,這一傳統是否依然優秀,也被打上了問號。
壓垮弗蘭納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發電業務的疲軟和商譽減值風險,或許是促使董事會提前換帥的直接原因。
今年9月初,GE生產的最新HA型號燃氣輪機,被發現金屬合金存在氧化問題,可能導致葉片損傷。使用該燃氣輪機的Exelon電力公司不得不臨時關閉了位于德州的兩座電站以讓GE維修。
9月20日該消息被披露,GE的股價一路下滑。9月28日,弗蘭納里CEO任上的最后一個工作日,他還在一個給員工的視頻中強調該問題已經處于控制之中,并鼓勵員工“為公司而戰”,認為新技術應用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完全湊效,發電業務受到的批評被夸大了。
顯然,一個技術問題并不足以擊倒弗蘭納里,但它對掙扎中的GE發電業務無異于雪上加霜。
GE的發電業務包括大型燃氣輪機,發電服務、電網、汽輪機等業務。2018年上半年,GE發電業務營收為75.8億美元,同比下跌19%;利潤為4.21億美元,同比下跌58%;訂單同比下滑26%,其中設備訂單下滑29%,服務訂單下滑22%。在GE所有現存業務中,發電業務最不樂觀。2017年底,GE發電業務裁員1.2萬人。
發電業務疲軟的重要原因是大型燃氣輪機業務,在二季報后的投資者會議上,GE首席財務官Jamie Miller介紹,上半年燃氣輪機發貨7臺,而前一年同期發貨21臺;此外,燃氣發電系統訂單減少了78%。
燃氣輪機業務的頹勢與全球市場環境變化有關,不只是GE,其競爭對手西門子以燃氣輪機為主的發電業務同樣是其所有業務中經營最困難的業務,西門子已計劃裁員。隨著可再生能源的發展以及傳統歐美市場趨于飽和,用于天然氣發電的大型燃氣輪機的市場在這兩年迅速萎縮。
2015年11月,GE以106億美元完成對阿爾斯通電力與電網業務的收購,是GE歷史上工業領域最大的一筆收購。市場環境的變化,讓這筆交易看起來要重估價值。
收購完成后,在多個GE當時競標的發電項目中,GE的燃氣輪機產品可以與阿爾斯通的鍋爐、蒸汽輪機、汽輪機產品形成優勢互補。GE是在擊敗西門子等競爭對手后完成了阿爾斯通的收購,其業務主要被劃入發電集團。
然而燃氣輪機整體市場的萎縮,意味著這些互補效應沒有用武之地。大量并購而來的資產,無法產生業務和現金流。最終后果就是,GE在宣布更換CEO的同時,也宣布將對發電集團的230億美元商譽全額減值,這些商譽與收購阿爾斯通密切相關。
《華爾街日報》引述一名匿名人士的消息稱,董事會在上周得知商譽減值的問題后,對弗蘭納里的擔憂達到了最高點,“這是最后一根稻草”。
空降兵卡普能否創造奇跡
新上任的CEO勞倫斯·卡普現年54歲,是一名明星職業經理人。
2001年,37歲的卡普當選為美國丹納赫(Danaher)公司CEO兼總裁,直至2015年卸任。GE在新聞稿中表示,卡普在任期間成功帶領丹納赫從工業制造業公司轉型為科技公司。
在卡普執掌丹納赫期間,投資者回報高達465%,期間標普500的回報率為103%。公司市值從200億美元增長至500億美元。而GE前任CEO伊梅爾特在差不多同一時間執掌GE,其股東回報率僅為17%。
卡普執掌丹納赫期間,也是通過一系列重大并購重組來重構公司版圖。在其任期的末尾,他還主導了對丹納赫老舊制造業務的分拆,其中包括加工工具制造商Matco Tools。目前,丹納赫的業務主要包括環境、生命科學、診斷和牙醫四大部分。
《華爾街日報》評論稱,卡普執掌的丹納赫是投資者眼中多元綜合集團應有的典范:有一個緊密聚焦的業務組合,并且其協同效益得到投資者的充分理解。
今年4月,GE重組董事會,成員從18名減少到12名,卡普在今年4月加入GE董事會成為董事,并在6月成為首席董事。
卡普的上任和弗蘭納里的離任一樣突然。《華爾街日報》引述匿名信源稱,董事會在上周三的會議后接觸卡普詢問他是否愿意上任,隨后在周末通知了弗蘭納里這一變動。
顯然,打動董事會的是卡普此前在丹納赫成功的經驗,但這一人選看起來也并不是深思熟慮的結果,更像是一場賭博。
對弗蘭納里的失望,和對卡普的期望,都是基于GE在6月公布的分拆計劃,其進展依然不夠快。弗蘭納里拋出的這份計劃獲得了董事會的認可,彼時,GE的董事會重組已經在今年4月完成,卡普已位列董事。因此即便換帥,這一拆分計劃預計仍將繼續下去,并且或將加速。
卡普在丹納赫CEO任內也以頻繁的收購和分拆聞名,相比阿爾斯通、貝克休斯這類如今看來GE沒有達到投資預期的標的,卡普在丹納赫收購的公司更具有成長性。但對他而言,首要的任務仍是如何加速當前已經制定的分拆計劃,其后才是為GE尋找新的方向。
GE最迫切的問題——發電業務的疲軟——并不會因為更換CEO而有所改變。投資者在股市上為更換CEO迅速投出贊成票,但發電業務高達230億美元商譽減值風險并未消失,只是暫時被忽略了。
包括美銀美林、巴克萊銀行、瑞銀在內的分析師都提醒投資者,商譽減值可能會對分紅政策產生影響,股息有可能進一步下調。
此外,弗蘭納里上任時,伊梅爾特與他聯合出席發布會,并在Facebook上進行直播,此番CEO更替則倉促許多,僅有官網一紙通稿。據CNBC報道,摩根大通分析師Stephen Tusa認為,這種規模的變化,沒有真正的細節,也沒有電話會議,這是很消極的信號。
卡普擔任CEO無疑是GE董事會在危機之下的超常之舉,卡普在丹納赫做成的事情,是GE董事會希望GE也能做成的事情。但相比GE,丹納赫在影響力、規模、業務復雜度上都不是一個量級,卡普面對的挑戰要大得多。
和一年前的弗蘭納里一樣,三季報發布會將是卡普作為CEO首次面對投資者。屆時,GE需要發布有關商譽減值更進一步的信息,相關財務指標也需要更新。而投資者更關心的,是卡普這個GE歷史上首個外來CEO能否創造奇跡。
責任編輯: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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