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江明(中國科學院院士、復旦大學教授)
科學與藝術的關系是一個重要的、引人入勝的主題。我生長于畫家之家,從小耳濡目染,對繪畫藝術有一種發(fā)自內心的喜愛和感悟。然而我長期從事化學和材料的研究與教學,自40年前從英國留學歸來開啟研究生涯,始終有著一種時不我待的緊迫感,對于繪畫雖有興趣卻無暇顧及。
幾年前,我在從教60年后退休了,有了空余時間,開始“耄耋學步”——學習水彩和國畫,并關心有關科學和藝術關系的話題。在《科學畫報》雜志和新媒體上讀到了幾篇討論這一問題的文章,覺得十分有趣且印象深刻。沒想到的是,小區(qū)的一位新鄰居竟是這幾篇文章的作者林鳳生先生。這使我從此隨時有機會與其促膝交流,不亦樂乎。
鳳生先生從上海大學退休后,宅家十余年,潛心鉆研科學與繪畫的關系,成果斐然,發(fā)表了百余篇文章,出版了兩本專著。
近半年來,感謝鳳生先生惠贈他的著作《名畫在左 科學在右2》及轉發(fā)給我各種相關的視頻和錄音,我對他的工作有了系統(tǒng)的了解。
作為一個年長的化學家,對于開展跨學科研究的艱辛我深有體會。例如,為適應當今科學發(fā)展之潮流,許多化學界同人都在開展諸如化學生物學和光電材料的研究,大家的體會是,沒有幾年的苦功是入不了門的。
而鳳生先生能夠在退休之后從事科學與藝術如此大跨度的研究,在沒有經費支持,前無師長指導、后無學生協(xié)助下,全憑自己對知識的不懈追求,在涉及多種學科交叉領域的跨界研究中,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孔子說:“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鳳生先生樂之者也!
在和他的深入交往中,我了解到,他在學校讀書時沒有學過英語。20世紀70年代,他在江西一個偏僻小縣的鄉(xiāng)村中學里教物理,竟利用課余自學“無聲英語”,為如今熟練運用英語閱讀幾種學科的文獻打下了基礎。
科學與藝術兩種不同的文化領域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聯(lián)系?這是一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以前對此持肯定意見的討論中,有些是牽強附會,缺乏說服力,而很多藝術家對此則是斷然否認。
鳳生先生通過大量實例的分析和研究得出結論:自然科學知識對藝術創(chuàng)作確實有深刻影響。這在其著作中有詳細的論述。近幾年,鳳生先生的研究又有了新的發(fā)展,先后有40余篇文章發(fā)表。
在新著里,他更多地考慮到藝術畢竟不同于科學,主要的功能是能夠感動觀者。所以,除了探討科學與繪畫之間的聯(lián)系,他還與讀者分享了自己在觀畫時的感悟和體會。
例如,在《從巴比松到瓦爾登湖》《簡單甚好》等文章中歌頌了“生活簡單就是美”的理念,在《人生滄桑寄丹青》《只生歡喜不生愁》等文章里流露出他對如何正確看待自己、保持一顆平常心的思考。
此外,與大多數(shù)心理慰藉類文章不同,鳳生先生在談論這些觀畫感悟的時候,對觀者的心理、生理變化,應用了心理學和現(xiàn)代腦科學知識加以佐證。其寫作文理交融,生動有趣。
在讀鳳生先生的著作時,我常想到蘇軾的千古名篇《前赤壁賦》。東坡先生說,世間萬物,各有其主,不屬于我的,一絲一毫也不想占有。然而,只有“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
我想,作為人類文明的一部分,浩如煙海的中外繪畫作品,不正是我們人人可以共享的無窮寶藏嗎?讀鳳生先生的著作,可幫助我們從自然科學的角度解讀名畫。有了“第三只眼”,必更能享受到“如沐江上清風、如賞山間明月”那樣的無窮樂趣。
(本文為《名畫在左 科學在右2》序言,標題為編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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