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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秦安娜
來源:略大參考(ID:hyzibenlun)
如今失去了資本的幫助,共享辦公行業需要在商業地產存量市場中,獨自尋找存活下去的姿勢。
優客工場在光華路2號的陽光100店,日前更換了新的門店布置,入口處增添了一塊兒白色背景板,記錄了公司創辦五年以來的幾件大事。
最新被記錄的事情,是一周之前優客工場以海外借殼的方式赴美上市。算是給它耗時近一年,又一波三折的上市之旅,畫上休止符。
這場上市沒有呈現出門店裝修的歡喜氣氛,它是以估值折損近98%作為代價的。上市當天,優客工場市值不足5000萬美元,相比D輪融資的30億美元估值,堪稱是斷崖式折損。
即便這樣,優客工場已經是中國共享辦公行業的幸運兒。它在行業從2019年開始江河日下的情形中,得以存活下來,并能夠實現上市。
而其他共享辦公企業或已經倒下,或正在費力支撐。它們看不見前路,共享辦公行業已經死了。一位接受“略大參考”采訪的受訪者表示“你們為什么要寫共享辦公?已經沒人看了。”
清退
位于中關村創業大街和海淀大街交叉口的天使大廈,從2層到5層,有接近7000平方米的面積,被字節跳動的工位占據。
2018年初,它們同共享辦公企業辦伴簽署了三年的租賃合同,起初字節跳動租用4層的一部分和5層整層。此后更多字節跳動的項目入駐這里,辦伴又將辦公空間拓展到2層和3層的部分區域。
那是字節跳動業務擴張迅猛的年代,內部會同時孵化三四十個項目,項目人數有多有少,一些項目人數多達5000人,小的項目只有逾100人。項目的周期也不穩固,某些項目會活下來,變成可以獨立發展的業務,有些項目生存周期只有三到六個月,達不到要求,會被關停。
兩年前,聯合辦公模式非常適合業務快速擴張的字節跳動。它省去了辦公場地裝修的時間,工位數量的安排,而且辦公區域的擴張也具有靈活性。
轉折出現在今年4月,字節跳動在天使大廈租用的辦公空間被大廈業主清退。原因是它租用的聯合辦公企業辦伴,從1月份到3月份未向業主繳納租金。業主幾經催促之后,下達了清退通知。
幾番溝通,待到6月,業主跳過辦伴直接同字節跳動簽訂房屋租賃合同。
字節跳動的遭遇只是眾多入駐企業的代表。2020年7月,新浪旗下新媒體營銷品牌天下秀向朝陽區人民法院提起申請,請求查封、扣押、凍結辦伴名下價值14.4萬元財產。
此前天下秀曾入駐辦伴在三里屯西五街的聯合辦公項目,該項目在2018年末關停,但天下秀一直沒能拿回全部押金。
從2019年起,共享辦公企業主動或被動的退出,收縮項目已經成為常態。一些數字記錄了這些變化,2018年,共享辦公在北京寫字樓整體市場的成交占比差不多是17%,而2019年這一數據只有2%。
共享辦公企業過去幾年一直被叫做二房東,它的業務模式從租入物業進行空間分拆,主要是賺取租金上的差價。
天使大廈項目反應了共享辦公企業的模式痼疾,一方面它需要有十分強勁的資本做后盾,兼顧項目的日常運行和外部擴張,共享辦公是對資本要求很重的行業。另一方面,它要有對空間化整為散的租用出去的能力。如果整個項目以單一客戶為主,類似天使大廈項目,就面臨著被甲方撬走客戶的風險。
過于依賴單一用戶,甲方可以選擇租期滿約之后不續租,因為已經有了穩定的企業租用,他們可以自己對接業主,提供租用方更優惠的租借條件,包括租金和免租期。
客戶也更愿意同甲方直接簽署租賃合同。更有保障,價格也有更多商榷的空間。字節跳動已經明確規定,尋找辦公地點,要與甲方直接簽約,不租用共享辦公空間,還要詢價辦公地點周圍一公里范圍的大廈租金。
圍繞租用辦公空間的無論是甲方業主還是入駐企業,都在變得越來越精明和仔細。只提供“二房東”業務,共享辦公企業的業務模式并不豐滿。
轉折
辦伴在天使大廈的遭遇,是共享辦公企業遭遇的縮影。從2018年下半年開始,共享辦公企業的市場逐步萎縮。
以孵化器形式的氪空間,在北京地區已經陸續關停多個項目,截至目前,其官網顯示,北京區域只有9家辦公空間。而在2018年,僅國貿地區它就拿下過7個項目。那也是氪空間資本充足的階段,它當年的B輪融資,募集了3億美金。
氪空間在國貿地區的擴張比較迅猛,有業內人士告訴“略大參考”,7個項目里面有3到4個項目是高于市場價錢的,他們搶的很猛。氪空間對國貿地區的重視,源于它孵化器業務的需要,它強調以空間換服務,對接入駐企業的后續融資、營銷等企業服務業務。
而國貿是投資機構密集分布的區域,紅杉資本、云鋒基金、真格基金、藍馳投資、北極光創投等眾多投資機構在這里辦公。即便是氪空間在收縮項目,依然在國貿地區留有三個項目。
很可惜,氪空間的好時光沒有超過一年,2018年年底,因為屢次拖欠租金,它們放棄“戰略性虧損”的策略,開始裁員、關店,凡是花錢的部門就被砍掉,不能實現盈虧平衡的項目就被關停。當年的年會也被停掉。
在宣布停掉年會的內部郵件中,氪空間總裁鐘澍稱資本市場急轉直下,公司的目標是“活下去并堅持到本輪經濟調整結束”。此后氪空間前運營副總裁COO孫亮離職,加入優客工場。
缺錢是共享辦公企業的常態。以辦伴為例,據內部員工透露,今年6月底,辦伴的賬戶上只有不到9000萬元的資金,相當于把中國區的租金支付完,賬面上就沒有多余資金。
融資進程也不順利,從2018年7月份談攏的3個億的融資之后,將近兩年多的時間,辦伴沒有融到過一筆資金。而上述融資,也因為一位投資方放棄出資,實際到賬金額只有5000萬元,還是以債權形式投資的,出資方為新加坡城市發展集團。這筆資金在今年6月份到還款時間,最終以債權股的形式償還。
在2018年,股權投資變債權的事情,同樣發生在優客工場身上。
根據優客工場招股書,2017年,紅星美凱龍與優客工場簽署投資意向書,并支付首期投資款3000萬元。但是次年11月,紅星美凱龍與優客工場達成補充協議,終止《投資意向書》,將此前的投資作為一筆年利率12%,于2019年8月30日到期的貸款。
投資人的游移,代表對項目不確定性的重新審視。從紅星美凱龍的變卦,可以看出在2018年,即便是優客工場這樣已經成為獨角獸的共享辦公企業,也是很難令投資方安心的。
頭部企業獲取股權融資并不容易,中小企業融資更顯艱難。辦伴啟動了兩年的B輪融資,卻遲遲沒有close.融資不順利,公司內部負責融資的員工也已經離職了。
逃離
資本不喜歡沒有高估值的行業,因為沒有高估值就難以獲得數倍的溢價。
而共享辦公行業的估值回調,是從WeWork提交招股書后開始的。《福布斯》雜志預計WeWork的估值最多只是28億美元,這一數字是基于WeWork的市銷率來預估的,比上市前的450億美元的估值,下跌數十倍。
原計劃的上市進程被迫擱淺。
縱然有創始人被解雇,財務造假等戲劇化的劇情,但WeWork上市路上真正的絆腳石,卻是共享辦公經營模式的弊病——常年虧損,經營現金流長期為負。
根據桑福德C.伯恩斯坦的分析師克里斯.萊恩的預測:WeWork需要在未來4年內有72億美元,才能夠把現金流轉正。而如果在2022年之前出現經濟衰退,那么它所需要的錢,將提升到98億美元。簡直天文數字!
中國共享辦公行業的獨角獸企業優客工場的情況也并不樂觀。招股書顯示,優客工場目前仍處于虧損狀態,截至2019年9月30日,優客工場從2015年以來則累計虧損逾15億元。
行業鼻祖估值巨額回調,行業走勢下跌,資本已經不看好共享辦公行業了,賽道內的企業已經沒有很好的估值和溢價了。
日前,優客工場以海外借殼的方式上市,市值不足7億美元。而它在2018年完成的D輪融資,估值已經達到30億美元。優客工場的IPO,絕對稱得上是流血上市。
租客也在遠離共享辦公空間。
此前在共享辦公空間租用過4年的創業者王冉,已經搬出,他擔心自己租用的共享辦公空間倒閉,拿不到押金,他押給共享辦公空間三個月租金。
而且今年,商業地產的租金在下降。望京的房產中介介紹到,今年以來望京核心區的商業地產,每平米的租金在下調,市場價格在每平米10元左右,一些小型的開發商,每平米7元、8元都是可以出租的。類似綠地中心、中航資本大廈等寫字樓,租金不下降,但是給予的免租期更長,有些會有半年的免租期。
那些繼續留在共享辦公空間的用戶,其實也并沒有享受到多少辦公環境的改善。
位于望京東園四區的中航資本大廈是望京的核心商圈的5A級寫字樓,2019年7月,WeWork在大廈的五層和六層租用的辦公空間正式運營,凱叔講故事、猿輔導等企業都在這里租用了辦公工位。
五層主要以固定工位、兩人間、四人間、六人間、八人間為主,六層是分隔成兩個60和兩個80工位辦公區域。其中一半的區域是空置的。
走進五層的辦公空間,走廊兩側分隔成兩個辦公區域。左側八人間的長方形辦公空間中,長度只能容納左右兩側各四張辦公桌,中間不足1.5米的過道,留給租戶行走。走廊的右側是留給兩人間、四人間、五人間的租戶,這邊的房間是沒有室外窗戶的。
長期以來共享辦公企業就是通過對租用空間更細致的分隔,來獲得更多使用面積,賺取租金的。譬如創造出沒有外窗的辦公區域。
即便是這樣的辦公環境,每個工位的價格接近3300元,還是在疫情之后,租金打了8折的情況。
變化
共享辦公一直頗具吸引力的收入是非空間收入,通常是來自辦公社區會員收入和市場及品牌服務收入。
優客工場的招股書顯示,從2017年至2019年前9個月,非空間業務的凈收入(包含UBrand)累計達到人民幣5.22億元,占比從8%一路增長到52%。
共享辦公企業正在向“輕資產”轉變。創立、運營5年后,優客工場決定進行“戰略轉型”,即在接下來辦公空間拓展模式上,將尋求輕資產運營。
輕資產模式下,優客工場主要輸出品牌服務,并提供空間設計、建造以及管理服務,而由業主提供物業并承擔大部分的前期投入。這意味著優客工場不再主要發展“二房東”模式。
其他的共享辦公企業也在向輕資產方向轉型。位于上地NEO項目的快手大廈是翰同資本同辦伴一起打造的。
2019年初,翰同資本買下中關村科技園一棟6000平方米的廢棄過時的閑置樓,他們邀請辦伴加入做空間改造。建筑設計師將整棟樓扒到只剩一個結構架,然后重新做外立面,再根據快手的需求定制內飾風格。
項目改造過程中,翰同資本已經同下一個潛在買方進行溝通。同年11月份,他們和新加坡吉寶集團進行了資產交易,出售快手大廈,項目溢價達到18%。翰同持有整個物業的時間大約是8個月,是非常完美的不良資產增值改造的案例。
共享辦公行業正在遠離重資產的二房東模式,從2018年下半年開始,出現了另一種合作模式,同一些資方或者是開發商合作,前者拿出閑置空間或者是持有的不良資產,共享辦公企業對這些空間進行資產運營,相當于運營方。
這些項目運作好處是前期不需要支付大額支出,只需要保底租金,無需支付裝修成本,裝修的費用由甲方來支付。此種模式下,共享辦公企業很容易收回前期的投入成本,基本上三個月就能收回投入資金。
其實,這種模式并不陌生。2017年,WeWork進入北京,已經同有央企背景的遠洋地產合作,遠洋提供了物業、本地化運營和資金的支持,WeWork提供了品牌、設計、社區、會員等資源。
WeWork旗艦店所在的北京坊,也是在項目規劃階段,西城區政府力邀加入。曾參與WeWork北京坊項目的張亮告訴略大參考,WeWork和星巴克是項目前期力邀加入的兩家品牌,為了凸顯北京坊項目的國際化。
普普通通的共享辦公品牌拿不到WeWork的合作資源,就像中國的共享辦公企業沒有勇氣入駐5A級的中航資本大廈一樣,它們的品牌力不足以支持每工位租金超3000元的辦公場地。
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WeWork還是其他的共享辦公品牌,“二房東”模式都不是它們的未來。
其實,共享辦公是一個彎下身子撿鋼镚的行業,它依靠資本投入,追求運營效率,以此來獲得精細化運作產生的效益。
而現在行業的難題在于前期投入了5、6年,共享辦公企業留下的只有虧損,沒有規模,也沒有清晰的盈利模式。如今失去了資本的幫助,它們需要在商業地產存量市場中,獨自尋找存活下去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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