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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列舉全球互聯(lián)網(wǎng)界臭名昭著的“騙子”,Adam Neumann絕對是佼佼者。他創(chuàng)辦WeWork,把一個二房東生意硬是靠著造概念和玩營銷包裝成了高科技公司,最高時估值470億美元,曾是全世界估值最高的獨角獸;在最風光時,軟銀的孫正義、JP摩根的戴蒙都恨不得變成他的粉絲。
作者|李禾子
他給WeWork發(fā)明了一堆玄乎的名稱:物理社交網(wǎng)絡、房產里的iPhone、共享經濟的又一大發(fā)明,等等,就是不談WeWork核心業(yè)務到底是什么;
他還非常善于PUA員工,在聚會上要求員工喝別人剩下的啤酒以示衷心,要求全公司吃素,否則不給報銷餐費;
但在WeWork天天虧損的同時,Neumann自己的辦公室卻越來越大,和自己同樣神神叨叨的老婆出現(xiàn)在各種時尚雜志,并把WeWork變成了夫妻店;
結果就在他巧舌如簧吹起的帝國要光榮上市前夜,整個騙局崩塌。
軟銀為首的股東聯(lián)手把他趕出董事會,依然沒法阻值WeWork的估值從470億美元暴跌至78億美元,軟銀也一蹶不振,最近甚至要用賣阿里股份來續(xù)命,而WeWork在通過SPAC灰溜溜上市后股價也跌的慘不忍睹。
過于荒誕的創(chuàng)業(yè)經歷還被蘋果拍成了電視劇。
有人把他和血液檢測公司Theranos的創(chuàng)始人伊麗莎白·霍姆斯并列,并稱為美國創(chuàng)業(yè)圈最近幾年的兩大騙子。
然而,當霍姆斯已經被指控多項欺詐罪的同時,Neumann卻復出了。
他的新公司,在還基本只有個網(wǎng)站的時候,就拿到了一筆3.5億美元的融資。
如《硅星人》此前的報道,這次他創(chuàng)辦的公司,是新型住宅房地產公司“Flow”,拿到的是知名風投a16z歷史上單輪單筆金額最大的一筆投資,估值超過10億美元。
它基本就是把 Neumann在WeWork上的創(chuàng)業(yè)經驗和畫餅經驗,直接搬到了房地產業(yè)。這個公司甚至還只在PPT的階段。
這讓人著實無法理解。有人直呼這是令人惡心的一筆融資。
但再看看Neumann在WeWork的戲劇化創(chuàng)業(yè)史,你可能就理解了騙子今天怎么還能有第二春。
Adam Neumann 22歲從以色列來到美國讀書,還沒畢業(yè)就開始執(zhí)迷于創(chuàng)業(yè)。
他也開始體現(xiàn)出一些后來在他身上越來越強化的風格,說好聽叫野心和愿景,說難聽,就是滿嘴跑火車。
他的許多創(chuàng)業(yè)想法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比如,第一家公司賣沒人想要的嬰兒護膝Krawlers,第二家公司賣400美元一件的嬰兒連體衣。
他還很早就對一群創(chuàng)業(yè)者講過WeWork的雛形,但被質疑“這和大學宿舍有何區(qū)別”。
不過,有時候騙子不能成功,也可能是因為騙子沒遇到更匹配的“受騙者”。
在和朋友Miguel一起創(chuàng)辦了WeWork后,他開始接觸更有權勢的投資人。
第一個被他打動的關鍵人物是硅谷著名VC Benchmark的合伙人Dunlevie。
Benchmark合伙人Dunlevie
據(jù)說Dunlevie最開始明顯是沒看上WeWork的,認為WeWork是一個房地產生意,缺乏互聯(lián)網(wǎng)的網(wǎng)絡效應。
然而,當見到Neumann后,Dunlevie被他的雄心壯志打動,Benchmark于是在2012年7月最終參與了WeWork A輪融資,以1億美元估值投了1650萬美元。
之后WeWork的估值就開始擊鼓傳花。
2013年拿到經常跟隨Benchmark投資的DAG Ventures的4000萬美元融資,估值4.4億美元。
2014年為了爭奪WeWork這一潛在熱門IPO對象,JPMorgan和其他幾個投資者又以15億美元估值給WeWork投資了1.5億美元。
直到孫正義,徹底把這公司捧火。
孫正義
孫正義是個十分看創(chuàng)始人性格的投資人,在阿里巴巴身上成功了一次,也讓他陷入這種路徑依賴。
當他遇到Neumann,他居然跟他說:你要更瘋狂。所以后面被坑400億,某種程度也是孫正義自己養(yǎng)的蠱。
2016年末,Neumann與孫正義在紐約見面。當時孫正義趕著去與剛剛當選總統(tǒng)的特朗普見面,Neumann只有12分鐘時間說服孫正義。
然后事情真成了——
Neumann上了孫正義的車,在前往特朗普大廈的路上,孫正義選擇相信他的感覺,決定向WeWork投資44億美元,估值200億美元。
拿到了孫正義,讓Adam Neumann徹底成了最炙手可熱的明星。
不過,與商業(yè)模式上的進步相比,他的吹牛技能進步更快,開始變得爐火純青。
不得不說,他也是個十分有魅力的個體。
長得很帥,說話口音,制造的詞,都是投資人喜歡的。
Neumann身高1米95,有一頭飄逸的秀發(fā),加上嬉皮氣質和言談舉止間散發(fā)出的自信,WeWork的宣傳冊都是由他本人親自當模特的。
在一次行業(yè)大會上,他表示自己會比較少思考WeWork的ROI,會更直接思考ROC——Return on Community,把“無力改變公司虧損”說的清新脫俗,發(fā)明概念能力一絕。
而與此同時,他的老婆Rebekah更是體現(xiàn)出不亞于他的瘋狂。
Neumann剛大學畢業(yè)就認識了Rebekah。
據(jù)說在遇到Neumann之前,Rebekah已經有六年沒有約會,一心撲在瑜伽和修行上。
后來倆人可以說是惺惺相惜,一路通過鼓勵著對方,以及相互洗腦而成就了彼此。
找到真愛的Rebekah顯得“入世”多了,開始頻繁插手公司事務。
她以WeWork的名義創(chuàng)辦了一所叫做WeGrow的小學,以CEO自居,46個學生里有4個是倆人的孩子。
她又開始稱自己為WeWork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還擔任了公司的首席品牌和影響力官。
然后就是和Neumann頻繁登上各大雜志封面。
而兩人的高調風格,也開始越格,甚至開始用公司的資金滿足自己欲望。
手里的錢在加州買了多處豪宅,其中最貴的一套位于舊金山灣區(qū),價格高達2200萬美元。
他們還花6300萬美元買了一架灣流G650ER私人飛機。
因為喜歡沖浪,Neumann還買了一家業(yè)務邏輯和WeWork沒多少關系的沖浪泳池制造商。
甚至WeWork所用的房產,也是Neumann租給公司的。
打得一手好算盤。
要說奇葩創(chuàng)業(yè)家企業(yè)家,美國和硅谷從來不缺,但像Neumann夫婦這樣如此奇葩的還真是難見。
這些種種的讓人大跌眼鏡的行為,甚至還被寫進了WeWork招股書里。
WeWork招股書中的高管信息
比如這家公司在2018年虧損接近20億美金,但公司CEO卻在這個過程中賺錢了。
比如Neumann創(chuàng)建了The We品牌,然后將其出售給WeWork,整個過程中賺取了價值590萬美金股票。
而同時,美國媒體也開始披露Neumann各種各樣的故事。
上市前夕,《華爾街日報》曝出Neumann已經通過出售股票以及抵押股權等套現(xiàn)7億美元,并用這筆資金購買了5棟房產,投資了商業(yè)房地產和多家新創(chuàng)公司。
外界嘩然。要知道大多創(chuàng)業(yè)者并不會在上市前出售手中的股份,這種作法在華爾街被視為一種禁忌。
如此這般之下,投資機構再傻也不敢再跟著吹泡泡了。
就在IPO前,WeWork開始迅速崩塌。
幾天時間,估值就從470億美元的巔峰暴跌至當時的78億美元,IPO不得不推遲。
WeWork上市失敗,孫正義也跟著遭殃。
孫正義曾為 WeWork 定下的“發(fā)展規(guī)劃”
就在WeWork陷入各種丑聞之際,軟銀其實已經在盤算著罷免Neumann了。
當時Neumann一家正在參加猶太人每周舉行的安息日儀式時,軟銀這邊則悄悄開了一場股東大會,全部董事會成員都投了罷免Neumann的贊成票。
但這也為時已晚。
2020年3月,軟銀股價開始暴跌,受WeWork股權貶值影響,愿景基金巨虧180億美元,孫正義向資方鞠躬道歉。
但Neumann似乎沒受沖擊反而還賺了一筆,在起訴軟銀違背協(xié)議后,從軟銀給他的和解協(xié)議中獲得了總價值近4.5億美元的現(xiàn)金、股票回報和費用收入。
然后,Neumann就藏了起來。
直到這次Flow拿到驚天大融資,他又一次高調回歸大眾視線。
這一次,又是一場大戲。
其實這場大戲早有端倪。
一個像Neumann這樣從不關心商業(yè)模式的合理性,而只在乎概念的人,遇上了最適合他的新風潮:
他創(chuàng)辦了一家web3公司,并且瞄準了“減碳”這個最新的可以“改變世界”的領域。
這個項目叫Flowcarbon,目標是“利用Web3去中心化的特點來解決全球氣候變暖下碳信用交易在各國市場支離破碎、交易不透明和流動性較低等問題”。一如既往的為全人類著想。
簡單說,F(xiàn)lowcarbon通過發(fā)幣,將其與碳信用額進行掛鉤,讓信用額額額交易轉到鏈上,并且可以擁有二級市場的炒股屬性。
這又是一個愿景很正義(解決人類氣候危機),而可套利空間更明顯(碳排放定價本身都沒有解決,發(fā)幣的定價權簡直不要太吸引人)的創(chuàng)業(yè)項目。
項目上線,就引來不少碳減排專家的討伐,指出當前碳信用交易市場的問題與如何更有效地進行交易無關,更大的問題是沒有足夠的供應。
不過這并沒有阻礙它拿到7000萬美元融資,而領投的,也正是a16z。
最近這個項目開始推遲發(fā)幣,給出的理由是“虛擬貨幣市場狀況”不佳。
怎么看,這個項目和Neumann今天被投資的Flow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雖然沒有公開說兩者之間的關系,但從兩家公司共用Flow的名字,和Neumann過去建立We帝國的愿望來看,兩者又是沖著組合到一起“改變世界”來的。
而有外媒已經報道,F(xiàn)low在還沒怎么開展業(yè)務的今天,在融資后第一個動作就是:
上線虛擬幣錢包。
官方否認這個錢包是馬上用來支付房租的,但表示它可以用來交易任何虛擬貨幣。
這一切看起來都不靠譜,但情人眼里出西施,這些模式發(fā)明,幾乎就是為a16z量身定作的。
無論是Neumann自己還是a16z,在掀起如此高的討論后,到現(xiàn)在都沒有怎么真正談及這個新公司的商業(yè)模式。
也可能因為它看起來怎么都像是個蹭上web3的自如,沖這個就給10億美金估值似乎確實說不出口。
但商業(yè)模式本來就不是a16z最關心的。
a16z是今天Web3領域最高調的投資機構,也是最擅長制造概念的機構。
在宣布投資Flow時,a16z表示,美國正陷入嚴重的住房危機,而只有Neumann能改變這一切。
“Flow將可以為人們提供一種居住空間的革新……這將迎合疫情后時代的居家辦公潮流?!?/p>
在a16z的創(chuàng)始人Marc Andreessen眼里,Neumann似乎是另一個人:
Adam 是一位有遠見的領導者,他通過將社區(qū)和品牌帶入一個前所未有的行業(yè),徹底改變了世界第二大資產類別——商業(yè)房地產。亞當和 WeWork 的故事都被詳盡地記錄、分析和虛構——有時是準確的。盡管媒體為報道這個故事付出了所有的精力,但往往被低估的是:只有他一個人從根本上重新設計了辦公室體驗,并在此過程中領導了一家改變范式的全球公司。
這種讓人大跌眼鏡的“平行宇宙”敘述,是典型的a16z風格。
這家投資機構永遠相信人們不會看到他真正做的事,而只會被他講的故事帶走。為此它也建立了強大的自媒體帝國,追求“好萊塢星探”式的投資風格:找到潛力股,以好萊塢頂級人才機構CAA的運作哲學來籌劃一場造星運動。
相比于商業(yè)模式,a16z的web3投資更多都是奔著講故事去的,a16z里的“a”——Marc Andreessen的Twitter粉絲已經接近110萬,投資web3最活躍的a16z投資人Chris Dixon的Twitter粉絲87萬,關注者普遍是幣圈人士。
我們此前的文章也描述過Marc Andreessen說不出自己投的web3項目究竟解決什么問題的窘像,但這些對a16z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自己成為“web3教父”,把講故事的權力先壟斷起來。
這種制造幻覺的能力絲毫不亞于當年滿嘴跑火車的Neumann。
Marc Andreessen
而且這樣的a16z顯然不會錯過這樣的Neumann。
其實某種意義上,a16z就是VC圈的Neumann。如果說軟銀當年還有些“被坑”的意味,那么這場合作就更像是一場合謀。
這一系列的騷操作,讓不少媒體直呼:這行業(yè)完蛋了。
還有創(chuàng)業(yè)者形容,這兩者的合作就是扇向所有人的一記耳光,下一個是不是該投資伊麗莎白·霍姆斯了。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Marc Andreessen熱情洋溢的歌頌Neumann會解決住房危機的前幾天,他的確也在忙著解決住房危機:
他積極反對在他自己住的硅谷最貴的富人區(qū)附近增加可負擔的住宅單元的提議。
不得不說,Marc Andreessen和Adam Neumann真的是絕配,哪怕全行業(yè)都罵的要命,哪怕自己真實在做的和說的話已經完全相反,但兩人都能當無事發(fā)生一樣:
反正我有錢,我有媒體,我還有滿嘴跑火車的“魅力”,再騙你們一次,怎么了。
責任編輯:李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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