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曾涉6億大案，千億銀行行長官復原職后又被查：“環渤海”的宿命？

　　來源：小秘密根據地

　　8月2日，一則警情通報從葫蘆島傳來，葫蘆島公安局稱，近日有人在網上傳播有關葫蘆島銀行的不實信息，引起部分群眾恐慌，并表示“已經依法對造謠者進行處罰”。

　　人行葫蘆島中支、葫蘆島銀保監分局也一起發通告進行辟謠。

　　這起小規模的針對當地地方銀行的擠兌事件很快平息。

　　但是，如果你較為關注銀行動態，就會在近兩月中對這番“流程”不再意外——這已是一個多月內發生的第四起了：

6月16日山西陽泉市商業銀行因被謠傳“資金鏈斷裂”、“行長卷款跑路了”等不實消息引發儲戶擠兌；

6月20日保定望都縣警方又通報了轄區內兩人謠傳“保定銀行有存款的，聽說是銀行出了點問題，有的話盡快取出來吧”而被查的消息；

7月12日，河北景縣、冀州區、武邑縣等相繼發布衡水銀行集中提款事件的通報。

…

　　不約而同的，四家出現狀況的都是當地的城商行。引發擠兌的導火索各有不同，葫蘆島銀行的，被解讀為是因為一則公告：原行長王學伶因個人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銀行高管被查，已是家常便飯。為何葫蘆島銀行的儲戶們，如此風聲鶴唳？

　　焦點還是在王學伶身上。透過這位環渤海地區銀行典型官僚的浮沉，或許可以勾勒出這片曾是共和國長子、重工業基地卻在近年越發陷入發展之困地區的銀行政治生態。

　　“難道行政權力比法律還大？”十幾年前，葫蘆島銀行一位不愿具名的工作人員之問，似乎有了回音。

　　1．

　　歷史上的王學伶

　　王學伶與葫蘆島銀行頗有淵源。這是王學伶葫蘆島銀行行長任上的第二次罷官。

王學伶，來源：葫蘆島廣播電視臺

　　就像很多地方銀行一樣，從葫蘆島銀行建行伊始，王學伶便作為高管加入。

　　在1999年出任葫蘆島銀行前身葫蘆島城信社副主任之前，王學伶在葫蘆島的建行系統浸染十年，先后履職兩任支行行長。2001年，葫蘆島城信社改制為葫蘆島商業銀行，王學伶出任主管資金的副行長。

　　彼時，資本市場上時興起委托理財的生意。套路頗為簡單，公司將自己多余的錢委托給券商，約定收益，然后由券商對這部分資金進行投資。

　　作為相對較為專業的投資機構，這樣的行為本無可厚非，但問題出在，對委托理財的去向，缺乏明確的監管。最終，轟轟烈烈的委托理財變成了擊鼓傳花式的騙局，漫長的熊市讓炒股的券商們血本無歸，進而引爆了券商倒閉潮，就連當時的全國頂級券商華夏、南方也未能幸免。

　　但在2000年，葫蘆島銀行第一次接觸委托理財時，葫蘆島銀行的高管們一致認同，這是個投資的好去處。

　　其中就包括王學伶。

　　充當葫蘆島銀行與券商之間掮客的，是一個叫莊大川的人。葫蘆島銀行在券商開戶后，以國債回購的形式套取資金，并委托給莊大川個人賬戶投資。最高潮時，整個葫蘆島商行通過莊大川所做的委托理財高達10億元之巨。

　　賬上躺著幾個億的莊大川過得很是瀟灑。據莊大川供述，在其所獲取的資金中，有1億元因炒股虧損，7000萬元在澳門賭博輸掉，部分歸還個人欠款，其余的通過地下錢莊轉移到海外。此外，莊大川順便獲得太平洋島國瑙魯共和國的永久居住權。

　　如同絕大部分擊鼓傳花游戲一樣，2005年，左支右絀的莊大川開始拖欠利息。就在這一年，因為銀行賺取了超額收益，一把手敬建國升任遼寧省聯社副理事長，主管資金的王學伶升任行長。

　　2006下半年，在銀監會對商業銀行的投資科目大檢查時，此案得以曝光。捂不住蓋子的葫蘆島銀行報案，稱福建商人莊大川涉嫌金融詐騙，從葫蘆島銀行騙走本金3.7億元，本息合計超過4億元，幾年來經多方交涉而無法追回資金。

　　此案引起極高重視。2007年6月19日，遼寧銀監局由一位副局長帶隊，專赴葫蘆島市宣布銀監會對于該行3.7億元國債案的處罰意見書，準備取消王學伶等人的高管任職資格。

　　但出人意料的是，銀監局按慣例與當地政府就葫蘆島商行的高管人員變動事宜進行了溝通時，遇到了不小的阻力。當年《財經》對此事做了深入報道：

遼寧省葫蘆島市有關領導堅持認為，取消王學伶的高管任職資格會影響到該行的穩定，破壞葫蘆島改革開放的大好局面，并稱暫時沒有合適人選可以接任。經過三四天的交涉無果后，遼寧銀監局的有關官員陸續從葫蘆島返回沈陽。

　　7月5日，遼寧銀監局局長、銀監會監管二部主管城商行的副主任等人親往葫蘆島市，與葫蘆島市委市政府再度協商。當時雙方就此事達成協議，葫蘆島市政府同意免除王學伶等人的高管任職資格，但要求等葫蘆島市市長出差回來后再行宣布。

　　趁這個時間，王學伶來了個乾坤大挪移。7月11日，王學伶被免，并取消三年高管資格。轉身，葫蘆島市委組織部宣布借調王學伶。

　　這樣的劇情，我似乎在哪里見過？

　　王學伶的能量不止于此。

　　在被借調后不久，2009年，王學伶入職浦發銀行，成為一家支行行長。直到2013年，銀監會官網上才發布了王學伶浦發銀行沈陽五里河支行行長獲批的公告。

　　2017年，葫蘆島市委組織部發布公告，現任浦發銀行沈陽分行異地機構籌建負責人（分行部門總經理級），擬提名為葫蘆島銀行行長、董事人選。

　　十年之后，王學伶成功官復原職。

　　這一套過程引發了不少質疑。據財新援引知情人士表示，“浦發銀行沈陽分行異地機構籌建？這是什么單位？這個機構真的存在嗎？”

　　不同尋常的是，雖然在行政上，王學伶已于2017年獲得葫蘆島銀行行長之實，但直到一年后的2018年7月，遼寧銀監局才批復核準王學伶任葫蘆島銀行行長、董事的任職資格。

　　十余年前，圍繞王學伶的銀監局系統與地方政府的對抗，以及之后王學伶職業生涯銀監局系統多次遲來的批復，王學伶背后的故事，耐人尋味。

　　2020年8月2日，一則公告宣布了王學伶的二次罷官。這次的緣由，是“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宣告了王學伶銀行生涯的徹底落幕。

　　據說王學伶這次被查，或同違規放貸、關聯交易、利益輸送有關。

　　這從葫蘆島銀行的資產質量上或許能看出一些端倪。葫蘆島銀行今年來資產質量每況愈下，截至2019年末，葫蘆島銀行的不良貸款率為3.73%，同比上升1.97%；撥備覆蓋率為105.37%，同比下降49.58%。

　　作為對比，根據銀保監會發布的數據，截至2019年底，城商行系統整體不良為2.32%，撥備覆蓋率153.96%，也就是說，葫蘆島的資產質量大幅低于行業平均水平。甚至，撥備覆蓋率已經低于監管紅線（不低于120%-150%）。

　　2．

　　環渤海的銀行們

　　在葫蘆島銀行之前，環渤海的銀行們，已經貢獻了不少新聞素材。

　　比如與葫蘆島性質類似的營口沿海銀行。去年底，營口市副市長專門召開新聞發布會，就部分儲戶到營口沿海銀行個別網點集中取款和網絡關于營口沿海銀行的不實傳言做出回應。事情的起因，是個別網民在網上宣稱“營口沿海銀行財務陷入危機”。

　　相較于規模偏小、地方色彩濃厚的兩家城商行，同處環渤海地區的錦州銀行、恒豐銀行以及天津兩家農商行高管的變動更引人注目。

　　帶著地方銀行的明顯烙印，錦州銀行的前掌門人張偉，身居錦州銀行高管二十余年，其中，自2002年出任董事長兼行長起，掌管錦州銀行長達17年。

　　2019年5月，受聘不到一年的安永會計師事務所辭任，錦州銀行的蓋子揭開。

　　2019年7月底，三大資管機構入駐錦州銀行救援，工行、信達、長城出資近60億元戰略入股，工行、信達高管空降，全面接管錦州銀行領導層，且在錦州銀行內部成立資產清收小組。

　　根據延遲披露了2018年、2019年年報，錦州銀行兩年內合計虧損56億，不良飆升至7.7%。

　　錦州銀行的重組工作同時進行，根據最新進展，央行控制的成方匯達通過定增認購錦州銀行37.69%股份，位列第一大股東。

　　圍繞恒豐銀行的人事斗爭更為精彩。先后掌控恒豐銀行的兩任董事長姜喜運、蔡國華相繼落馬。

　　兩人的涉案金額可謂觸目驚心。法院判決顯示，恒豐銀行首任董事長姜喜運私吞恒豐銀行7.5億元股份，多罪并罰，被判處死緩。

　　第二任董事長蔡國華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根據檢方指控，其涉案金額高達103億。

　　今年6月，法院公開審理了蔡國華案。意外的是，蔡國華本人對被指控的罪狀幾乎都進行了否認，其辯護人也對蔡做了無罪辯護。

　　目前，蔡國華案尚待法院宣判。

　　2019年2月，天津濱海農商行副行長方堃被警方帶走調查。至今尚未有進一步消息，9個月前，履新天津農商銀行黨委書記、董事長不久的天津濱海農商行前行長殷金寶在辦公室自殺。

　　當年8月，又有消息稱，執掌天津濱海農商行8年的董事長趙峰被“內部撤職”。

　　天津濱海農商行坐落于天津濱海新區，正是環渤海經濟圈的中心地帶。2016年，天津濱海新區以300萬的人口創造了1萬億的GDP，人均gdp也達到了4.3萬美元，成為經濟明星。

　　如今，知乎上有個問題，吸引了數百個回答：

　　2019年，濱海新區2016年的萬億地區生產總值調整為6654億。

　　有網友笑稱， “濱海新區變賓每新區。”

　　這也是整個環渤海地區的縮影。在2019年，在更新GDP核算方法后，環渤海地區尤其是遼寧、天津與山東的GDP大規模擠水，增長率也隨之連年位居全國倒數。

　　風險嗅覺更加靈敏的資本市場早有反應。數年前，東北地區與環渤海地區已成為金融市場風險高發之地，東北特鋼、渤海鋼鐵債券違約事件轟動市場。東北特鋼更是國內第一起地方國企債違約案例。

　　國企特色突出，重工業比重大，是環渤海地區經濟面臨轉型陣痛的要素。但好的一面是，隨著風險的暴露，各方面的包袱相較之前都大為減輕，區域經濟轉型已在路上。

掃二維碼 3分鐘在線開戶 傭金低福利多

海量資訊、精準解讀，盡在新浪財經APP

責任編輯：張緣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