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翔
■摘要
合肥模式當然值得學習,關鍵在,我們學什么,怎么學!
4月26日,公眾號“冰川思享號”發了一篇文章《別再吹合肥模式了,盲目跟風就是一場豪賭》,閱讀量登上10萬+,頗多新老媒體紛紛轉載。在合肥模式火爆全國并深刻地改造著地方招商引資模式的大背景下,這樣一篇反思式的文章,當然奪人眼球。
先說合肥模式,“冰川思享號”文章如是總結:傳統的招商引資模式,無外乎是給錢、給地、給補貼,用各種稅收優惠來吸引企業。合肥模式則是一條城市“投行化”的招商引資新路,即政府成立產業投資基金,以“投”代“引”,用直接的股權投資吸引明星企業和項目落戶,最后帶動產業升級。文章更寫道:經濟上的成功,讓合肥模式被奉為圭臬,一時間各地主政者紛紛前往考察學習,學習合肥成為現象級風潮。與此同時,股權投資帶動產業升級的合肥模式,也在各地遍地開花,越來越多的城市委派招商人員全國找項目,試圖復制合肥模式的奇跡。比如公眾號“城市進化論”就講述了這樣的故事——《蘇北官員在深圳,想投出下一個合肥》。
“投出下一個合肥”,似乎并不難。公眾號“北京西路瞭望”文章《江蘇一名機關干部眼中的“合肥模式”》曾如是說——“經典版‘合肥模式’,簡而言之就是政府化身投資機構,親自下場作為‘急先鋒’,瞄準‘潛力股’開展投資。”既然就是這么一句話的功夫,那按圖索驥、照標準操作不就行了。
偏偏合肥模式你學不來。一年多前公眾號“大貓財經”曾有一篇文章《合肥,“坑”了多少城市?》。文章中一一舉例:高合汽車,先是坑了江蘇鹽城,后來坑了青島國資;威馬汽車,坑了上海50多億元,留給綿陽一堆不值錢的股份;廣州在寶能汽車上投了120億元,這是地方國資在新能源汽車投資史上最大的單筆投資,結果寶能暴雷了;濰坊和山東國資投資雷丁汽車20億元,公司沒了,最慘的是濰坊國資,投資半年之后雷丁破產,踩雷速度驚為天人……有坑城市的企業代表——青年汽車,號稱燒水就能走的汽車,不可思議地坑了好多城市,如皋、南陽、石嘴山、鄂爾多斯、海寧、連云港、濟南、泰安、六盤水;也有被坑的城市代表——青島,除了被高合坑,還投過每日優鮮20億元,三年后基本清零,他們還買了青島中程30%的股份,現在虧了20多億元,他們還投資過天際汽車,黃了,他們還投資過騰信股份、天晟新材、天圖投資、百洋股份,還有一堆st公司,基本都虧了。
包括合肥自己,亦有失敗案例。公眾號“無冕財經”就總結了合肥招商引資的四次大敗。包括“重金挖航道,夢斷柴油機”,是2007年引進當時中國最大民營船企熔盛重工集團,地方為此出資12億元組建航道治理公司;“押錯新賽道,夢斷等離子”,是2009年斥資20億元引進日立等離子面板項目;“投資打水漂,夢斷太陽能”,2010年墊資25億元引進賽維LDK太陽能(光伏項目);“追討代建費,夢斷大健康”,2013年合肥巢湖經開區稱,將與北大未名生物工程集團有限公司合作,投資超200億元打造世界首個生物經濟示范區。上述四個項目,最終皆是敗局。
反思合肥模式,政府下場搞投資,本身有一個最大的命門,即政府官員不是企業家。著名經濟學家張維迎有一個觀點:“不能想象政府官員對未來技術和產業的判斷比企業家更敏銳,一些政府官員確實很有企業家精神,但總體來講政府官員要比企業家在創新方面更為遲鈍。當政府官員認識到某種技術的重要性的時候,這種技術基本上已經過時了。凡是政府能看到的,自由市場的企業家早就看清楚了,凡是自由市場的企業家沒有看清楚的,政府更看不清楚。” 正如《蘇北官員在深圳,想投出下一個合肥》中蘇北招商人員的話:“我們剛到深圳的時候,一開始來找我們的全是‘坑’項目。”而這篇文章就專門有一個章節,講述“在‘牛鬼蛇神’中辨真偽”,即“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就成了每個招商人員的必修課”。
反向理解,合肥的成功,恰是他們的政府官員在摸打滾爬中淬煉出了企業家特質,如秦朔之言:“合肥模式的成功和最近一二十年‘制造業立市’的積累有很大關系,對某些產業的know-how的理解比較深入,并不是一賭就成。”另一個證明則是《合肥2020重點產業招商指南》這本小冊子給四川日報《小切口看長三角》欄目的三個震驚,簡言之,這是一本政府官員編寫出的時下最具發展前景與合肥重點發展的產業圖譜。“無冕財經”總結出的合肥四大招商敗局,也從另一個側面體現出了合肥官員的企業家特質:其一,四個合作伙伴都是熱門賽道的明星企業,其二,項目失敗以后,合肥市政府的應對很及時,把損失降到了最低。
不只是政府官員的企業家特質這一個因素,“冰川思享號”文章有言:“讓人擔心的是,這兩年在有關合肥逆襲的討論中,復雜的城市產業升級之路,被提煉成一種劇情簡單的爽文故事,合肥模式的成功,也被簡單化為一場風投的勝利豪賭。這種神話合肥模式的極簡主義敘事,制造了一種小城逆襲的戲劇快感,但同樣遮蔽了很多不應該被忽視的細節。”這些“細節”,包括當年果斷引進中科大,奠定了合肥產業升級的智力基礎;確立工業立市戰略,為合肥錨定了一個正確的發展方向;還有,合肥不懼產業要素被虹吸的風險,主動融入長三角城市群,從產業配套做起;推動強省會戰略,拆分巢湖,做大合肥,提升省會城市經濟首位度……也包括,從2005年到現在,合肥雖然換了幾任一把手,但發展思路和投資策略一直沒變,真正做到了“一任接著一任干,一張藍圖繪到底”。所以,文章總結:“合肥模式只是一環,合肥的崛起,同樣是多維度因素疊加的結果。”“有前期的工業基礎,才有后期的項目落地;有鋌而走險的成功,也有投資失敗的爛尾,這才是合肥模式的完整敘事。”
事實上,合肥崛起的多維度因素,近年來一系列學習、探究合肥模式的深度文章皆有著墨,已然說得很透。遺憾的是,頗多地方在學習合肥的時候,總是被“豪賭”帶偏路,以某種捷徑意識,謀求“簡單復制就能快速成功”。如是理解《別再吹合肥模式了,盲目跟風就是一場豪賭》,它真正反思的,并不是合肥模式,而是“吹”和“盲目跟風”。
合肥模式當然值得學習,關鍵在,我們學什么,怎么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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