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法問 王茜

　　7月6日，珠海格力電器股份有限公司（簡稱“格力電器”）官方公眾號發布了標題為《在移動招標項目中，誰在弄虛作假？》的文章，直指重慶美的通用制冷設備有限公司（簡稱“重慶美的”）在中國移動招投標過程弄虛作假、暗箱操作，并在字里行間暗暗對中國移動發難。

　　此前中國移動的公告顯示，格力電器因在中國移動“高壓離心式冷水機組”集中采購項目中存在弄虛作假的情況，被取消中標資格。相關項目由重慶美的“獨攬”。7月4日，格力電器緊急發布聲明，解釋事因申報材料整理錯誤，并暗指被廣東同行企業誹謗。

　　作為白電行業的兩大頭部企業，格力美的間素有恩怨，“招標門”再次撕開了雙方的新傷舊疤。截止發稿前，針對格力的公開喊話，新浪法問未收到美的方面的答復。據媒體報道，有美的工作人員就此事回應稱公司經營正常沒受到影響。

　　家電行業專家劉步塵對新浪法問指出，在中國空調行業，美的和格力占有的市場份額總計高達70%。對于兩者而言，打敗對方就意味著成功，因此相互盯得很緊。同時，在今年國內空調行業非常艱難的情況下，企業可能會采取非常態的動作，例如舉報對方的問題、價格戰等等，這些其實反映了企業自身的焦慮。

　　“招標門”撕開了雙方的新傷舊疤

　　“中國移動采購與招標網”近期公布的一則供應商負面行為公告顯示，格力電器因在中國移動“2020年至2021年高壓離心式冷水機組集中采購項目”中存在弄虛作假的情況，被取消中標資格，并且后續三年內格力電器參與同品類產品集中采購的綜合評審得分扣減5分。

　　該消息被媒體報道后，市場嘩然。在這個招標項目中，格力電器的競爭對手是“故交”美的。格力電器被取消中標資格后，重慶美的“獨攬”了整體項目，標的金額超過4億元。

　　對此，格力電器7月4日凌晨緊急發布聲明，解釋事因材料整理失誤——“格力區域經銷商項目組投標人員在提交申報業績證明材料時，把我司中標的“華為團泊洼8號地塊工業項目（一期）”當作了“華為團泊洼8號地塊工業IDC項目（一期）”整理申報。屬于申報過程中的材料整理失誤，并非目前網絡所傳為了達到中標目的虛標技術參數、虛標能效參數的行為。”

　　同時，格力電器將矛頭對準了美的。其聲明稱，“近期，網絡上存在惡意誹謗、貶損格力商譽的虛假報道，把標書中的一處資料整理錯誤說成虛標，大肆傳播，利用此次事件惡意誹謗攻擊格力，經調查，系廣東某某同行企業所為，對此，我們將保留追究其法律責任的權利。”

　　如果說這份聲明還未“指名道姓”，格力電器7月6日發布的最新文章則是公開喊話美的。

　　格力電器在文章中稱，重慶美的在中國移動招標項目中存在發票信息不一致和技術參數不符合招標標準兩大問題。其中，格力電器指中國移動招標“2017—2018年高壓離心式冷水機組集中采購項目”時，重慶美的AHRI實驗室最大冷量認證為2200RT，不能覆蓋投標冷量2500RT，相關測試臺證書直到2020年3月31日后在其官網增補。

　　除了美的，格力電器也在字里行間暗暗對中國移動發難?！吧鲜鰡栴}，招標者在投標申請資料審核中本應早發現，格力也曾就相關問題多次向中國移動反饋，為什么在存在這么多問題的情況下重慶美的還能屢次中標，甚至屢次唯一中標？”“在企業招投標過程弄虛作假、暗箱操作等違法行為危害中國的營商環境，阻礙中國經濟發展?！?/p>

　　作為白電行業的兩大頭部企業，格力美的間素有恩怨。2016年，雙方就曾經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舉報“接力賽”：先是當時的格力標準管理部部長助理陳進用個人賬號發布微博，實名舉報美的集團2014年度獲得國家科技獎勵的項目造假；緊接著， 美的集團的“空調專業工程師李猛”又在微博舉報格力電器2011年獲得的國家科技進步獎涉嫌造假。此后，美的集團和格力電器以侵犯名譽權為由，分別將陳進和李猛訴上了法庭。

　　新浪法問查閱中國裁判文書網了解到，格力電器訴李猛案的一審結果是廣東省珠海市香洲區人民法院認為李猛構成侵害格力電器的名譽權，判令其停止發布并刪除相關內容，向格力電器道歉、消除影響并且賠償經濟損失8萬元。李猛不服提起上訴，二審珠海市中級人民法院維持原判。

　　美的訴陳進案則無公開的民事判決信息。中國裁判文書網的信息顯示，陳進曾訴求將案件從美的集團所在地、佛山市順德區法院移送至格力電器所在地、珠海市香洲區人民法院審理，但其訴求被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駁回。

　　多年來，格力電器與美的之間因專利和商標糾紛頻頻對簿公堂，典型案例如2017年格力電器起訴美的旗下的“制冷王”系列空調侵害了格力的相關實用新型專利，索賠5000萬元；隨后美的空調對格力電器發起三件專利侵權訴訟，索賠4000萬元。在針鋒相對的訴訟中，格力美的勝負均有，亦有部分案件訴求被法院駁回。

　　專家稱舉報風波投射行業焦慮

　　對于這次波及格力電器、美的和中國移動三大企業的“招標門”，家電行業專家劉步塵對新浪法問指出，此事要從兩個層面分析。

　　第一個層面，在格力電器因“弄虛作假”被中國移動取消中標資格的事件中，格力電器自述是因為投標人員材料整理失誤，將“華為團泊洼8號地塊工業項目（一期）”當作了“華為團泊洼8號地塊工業IDC項目（一期）”整理申報。但劉步塵認為，事情并不是那么簡單。

　　他指出，工業IDC項目對于產業精度的要求較一般工業項目更高，“如果是把工業IDC項目寫錯為工業項目，也許是疏忽，但是如果把工業項目寫錯為工業IDC項目，很可能就是有意為之。因此，格力電器被中國移動取消采購資格，我認為是合情合理的。”

　　第二個層面，劉步塵認為，現在格力電器的公告似乎在暗示外界，“我沒有做錯，是對方誹謗的。”但是，他覺得美的當初舉報格力電器屬于同行監管，并無不妥。

　　“中央空調項目的招標非常在乎候選人的應用案例。造假不僅僅是能效和產品造假，也包括應用案例造假。”他指出，格力電器想證明美的在招標過程中可能也有瑕疵，可能有暗箱操作，但這并不能證明中國移動關于取消格力電器中標資格的決定有問題。

　　家電行業近年來舉報風波不斷，高潮迭起。除了前述格力美的2016年的“較量”，在“招標門”之前，格力電器舉報奧克斯一事的余溫才剛剛散去。

　　2019年“618”期間，格力電器向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和國家發改委實名舉報奧克斯空調能效造假，奧克斯則稱格力電器舉報不實，屬不正當競爭。事發后，市場監督管理部門迅速介入。2020年4月10日，浙江省寧波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對奧克斯空調利用能效標識進行虛假宣傳作出行政處罰決定，責令其改正并罰款10萬元。

　　董明珠多次在公開場合提及此事，聲稱要敢于對行業“亮劍”。她還對外透露，原本是格力、海爾、美的三家公司約定好要同時曝光奧克斯空調存在的問題，但是“當等格力真正舉報的時候，（海爾和美的）全部縮回去了。”

　　為什么家電企業頻頻爆出舉報風波？劉步塵對新浪法問表示，“在中國空調行業，美的和格力的市場份額加起來達到了70%，可見中國空調市場的競爭就是格力和美的競爭，打敗對方就意味著成功，因此相互盯得很緊。

　　還有一個重要的背景因素，就是今年中國空調行業非常艱難，每個企業都很焦慮，擔心營收下滑，無法完成銷售任務。在這種情況下，企業可能會采取非常態的動作，例如舉報對方的問題、價格戰等等，這些其實反映了企業自身的焦慮?！?/p>

　　在本輪疫情中，空調市場受到的沖擊顯而易見。家電調研機構奧維云網數據顯示，2020第一季度空調零售量524萬臺，零售額149億元，分別下滑46.6%和58.1%，線下實體部分銷售量、銷售額同比下滑55.63%和62.85%。

　　疫情影響之下，全行業還要面臨新標準帶來的洗牌。今年7月1日起，被稱為史上最嚴的空調能效標準（GB21455-2019《房間空氣調節器能效限定值及能效等級》）（簡稱“新國標”）將正式實施。新國標將原定頻、變頻標準進行合并，能效等級從原本的3級增至5級。據媒體報道，業內人士預計，新國標實施后定變頻市場淘汰率達到45%。

　　家電上市企業的財務數據也反映了來自市場的壓力。各家公司財報顯示，2020年第一季度，格力電器、美的集團、海爾家電、海信家電、長虹美菱、康佳集團和奧馬電器等旗下有空調業務的家電企業營收均大幅度下降。其中，格力電器營收和凈利潤分別同比下降49.70%和72.53%，美的集團營收和凈利潤分別同比下降22.86%和21.51%。

　　不過，劉步塵認為，無論是格力美的相互舉報，還是早前的格力舉報奧克斯，都應該被給予正面評價?！凹译娦袠I存在很多潛規則，影響行業健康發展。如果總是被盯著，每個企業都不敢做不利于公眾利益的事情。這是一種凈化市場的行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