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法問 邱天 李詩韻（王茜對此文亦有貢獻）

　　廣州市公安局近日發布通報，稱體育O2O平臺健康貓所屬公司廣州大象健康科技有限公司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目前已抓獲該公司法人代表楊某（男，40歲，安徽人）等9名犯罪嫌疑人。法律人士向新浪法問表示，如果健康貓被認定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受害人可以依照法律按比例退賠，但如果有不足的部分，由集資人參與者自行承擔該部分的損失，國家不會兜底。

　　健康貓爆雷后，來自全國體育院校的教師、學生甚至體育明星都深陷其中。有維權者對新浪法問表示，當前已有維權者達千余人，涉及資金超過30億。一位卷入其中的微博用戶稱，從去年10月開始，她共計在健康貓平臺投入190余萬，平臺爆雷后她一度留言稱無路可退試圖自殺。目前，該用戶已刪除該微博，稱不會自殺，但將繼續維權。

　　該用戶的經歷是大多維權者的縮影。從一開始小心翼翼的試水、賺零花錢，到不惜借貸在平臺里投入高額資金，健康貓的熟人營銷模式和體育專業人士、機構的背書讓投資者對其深信不疑，直至平臺出事。

　　維權者自述：健康貓刷單收益一度高達15%

　　據健康貓的官方數據，平臺入駐私教有25萬人之多，這其中有多少人在平臺投錢刷單目前尚不清楚。平臺投資者張女士向新浪法問講述了她的經歷。

　　據稱，2015年張女士從學校老師處了解到健康貓平臺。當時通過老師介紹，她認為該平臺是體育學子未來的工作出口，對該平臺產生信任。初期進入時，她發現根本沒人購買私教課程。此時，平臺創始人楊驊力便誘導性讓私教們“刷單”，由此獲得一定收入。

　　張女士表示，2015年5月平臺回報率高達15%，三天利息可到賬，到了6月就下降到5%，9月降到2%。而從今年年初開始，平臺提現便不穩定到賬。當時楊驊力以系統調試、銀行接口出現問題及上市前審核數據等理由解釋平臺提現難的問題。此時，健康貓又將刷單收益率大幅調高至10%。 

　　從2015年至今，張女士個人連本帶利在賬戶上共有三百多萬，此外還分三次共投入170萬作為參股（但未能拿到參股憑證）。張女士稱，當前已有維權者達千余人，涉及資金超30億元。她希望健康貓能公開財務信息，明確公司如今還有多少錢，自己還能拿回多少錢。

　　微博用戶@向著星星大海致敬 也是健康貓的投資者，她在微博上表示，因為健康貓的品牌光環和高收益，自己先后投入了190余萬到平臺“沖業績”，但今年7月平臺爆雷，她“跌落到了地獄”。她甚至表示，“我已無退路，我會選擇一個意外死去。”幸好隨后@向著星星大海致敬 已刪除該微博，稱不會自殺，但將繼續維權。

　　體育O2O平臺何以成為投資理財平臺？

　　與近期涉嫌非法集資而接連爆雷的P2P平臺不同，健康貓一開始并不是一個互聯網金融理財平臺。

　　根據“健康貓”官網顯示，廣州大象健康科技有限公司（旗下品牌“健康貓”）成立于2015年3月，是一家以“運動健康物聯網”科技為核心的公司，健康貓APP是一個對接健身愛好者和專業私教的中介服務平臺，還經營共享運動器材、銷售運動健康產品、組織精品賽事和社群活動等業務。

　　平臺有龐大的專業私人教練團隊，官網顯示，私教中包含世界冠軍、全國冠軍等，項目涵蓋武術、健身健美、游泳等60多個項目。私教多是各大體育院校專業運動學員或職業運動員，提供相應證書即可在健康貓平臺注冊為健身私人教練。

　　據了解，為了鼓勵私教注冊，健康貓會根據每位學員的課時費用，為每一位在健康貓注冊做私教的成員提供一定比例的補貼，幅度從2%、5%到10%不等，最高時補貼可以達到15%，私教們除了可以拿到學員上交的課時費之外，還能額外獲得平臺的授課補貼。

　　根據“企查查”系統顯示，其創始人楊驊力曾是3個級別的全國散打冠軍，也做過健身教練和康體中心的高管，后來自己創業做健康產業。公開 信息還顯示，楊驊力畢業于中山大學MBA，是中國民主同盟會成員，中共六安市政協委員。

　　健康貓官網顯示，2015年該公司曾與阿里體育合辦賽事，同年該公司獲得了3500萬元A輪融資，估值3.5億元人民幣，這些都成為投資者眼中的“加分項”。基于對楊驊力和健康貓的信任，嘗到甜頭的私教們不斷地在平臺加大投資進行刷單，體育平臺逐漸成為了“理財平臺”。

　　法律人士指私教刷單業務涉嫌非法集資

　　警方通報稱健康貓所屬公司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該罪是指不具有合法資質，以公開宣傳的方式針對不特定對象，承諾保本付息集資的行為。

　　廣強律師事務所非法集資犯罪辯護與研究中心秘書長曾杰指出，該罪最典型的行為模式就是保本付息承諾，即投資人把一定的資金投資給集資人，集資人承諾在一定期限內償付本金和利息給投資人。

　　健康貓作為撮合平臺，為了鼓勵私教注冊，提供補貼，而健康貓作為一款互聯網APP，自然不具有銀行類似的金融牌照，而關于補貼承諾是否構成“保本付息承諾”則具有一定的爭議。

　　曾杰提出，刷單行為使得本案可能構成一種保本付息，使商業結構變了性質。刷單行為在本案中，成了一個將本金和利息鏈接起來的紐帶，私教則從一個完全中立的勞動者地位，變成了投資人的角色。

　　“所謂刷單，就是私教們自己虛構學員，自己花錢在健康貓買自己的課程，然后向健康貓領取相應的補貼，而私教們自己花的錢，又通過健康貓支付給了自己。比如某些私教通過注冊虛假的學員賬號，自己花100萬買自己的課程，這100萬先是支付給健康貓，然后健康貓有把這100萬的課時費支付給私教，同時，健康貓還會支付10%也就是10萬的補貼給私教（當然還要扣除一些手續費），這樣，私教通過100萬的投資，獲得了接近10萬的收益，這樣就可能構成了一種保本付息。”他解釋道。

　　對于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其主觀要求集資人是故意即明知的，對于健康貓而言，其作為平臺方，如果要認定其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就需要平臺方（管理者）對于刷單行為是明知且放任、甚至鼓勵的，使平臺成為一個“有進有出”的資金池，因此，健康貓是否知情成為了關鍵。

　　刷單從消費變成投資，健康貓是否知情？

　　曾杰進一步表示，主觀上是否明知是一種心理狀態很難感知，除了通過對集資平臺負責人和被害人、相關證人的口供進行求證外，司法機關會通過集資人的相關客觀行為證據進行印證和核實：

　　如健康貓是否對刷單行為進行過打擊？健康貓是否對私教與學員間是否真實發生過授課過程進行過有效的監督？健康貓是否對學員的真實性有過切實有效的核查或者防范刷單措施？據多名私教表示，自己花錢為自己沖課時的刷單行為是被大象公司默認的，這種說法是否屬實？

　　8月20日，健康貓發表公告，稱該公司今年3月份以來，遇到部分用戶涉嫌惡性刷單，“以武漢兩家公司為首，利用非法資金串通大量私教到健康貓平臺進行刷單”，稱其觸動了惡意刷單組織鏈的利益，并遭到了報復。

　　曾杰提出此公告是否屬實還需要警方進一步調查。本案是否會被認定為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最終還要看法院對所有證據的認定。

　　私教們的刷單損失能否挽回？

　　如果本案被定性為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那么投資本金的私教就是集資參與人，由于刷單行為本身就具有不正當性，其獲賠權利是否應該得到保障？

　　對此，曾杰認為，假設健康貓平臺被法院最終認定非法吸收公眾存款，那么就意味著健康貓平臺具有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的主觀故意，刷單行為本身從一種違約行為，變成了雙方默認的集資行為，這樣并不會影響私教們、也就是集資參與人（某種意義上的非法集資受害人）平等獲得退賠的權利，根據法律規定，一律按比例獲賠。

　　他強調，按照相關法規，而在按比例清退之后，如果有不足的部分，由集資人參與者自行承擔該部分的損失，國家不會兜底。

　　根據法律規定，如果健康貓被法院認定為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其向私教們籌集的資金就屬于違法所得，以吸收的資金向集資參與人也就是私教們支付的返點等回報，以及向幫助吸收資金人員即相關員工支付的代理費、好處費、返點費、傭金、提成等費用，應當依法追繳。

　　但是如果私教的本金尚未歸還的，其之前所收到的返點就不會再追繳，而直接折抵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