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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馬紀朝
[ 洛陽的古代輝煌,是其曾作為帝國的都城,見證過漢、唐等十三個朝代的興衰,其在武則天時代被改名為“神都”的歷史,更是將這座城市推向輝煌的巔峰。但真正給劉健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洛陽作為一個工業城市的現代輝煌。歷史的輝煌之下,洛陽在近年卻不斷衰落。 ]
[ 2022年,洛陽的GDP為5675.2億元,大幅落后于鄭州、南昌與合肥。曾穩坐多年“中西部非省會第一城”位置的洛陽,最終被6543.6億元的榆林和5827.8億元的襄陽反超。 ]
從小在洛陽長大的劉健,看著曾經GDP不如洛陽的合肥,如今悄然成為“風投之城”,又開始為洛陽深感遺憾了。特別是,當劉健知道,如今的合肥,僅光伏產業就聚集了100余家企業、產值千億元后,這種失落感更強了。
早在10多年前就擁有20多家光伏企業,擁有整個光伏產業幾乎全產業鏈條的洛陽,如今,卻未能享受到光伏產業重新輝煌的榮光。
事實上,洛陽錯過的并非光伏產業這樣一個“風口”,近年來,這座千年古都被一個個“小兄弟”趕超,如今在轉型的路上焦慮又彷徨。
輝煌與衰落
洛陽的古代輝煌,是其曾作為帝國的都城,見證過的漢、唐等十三個朝代的興衰,其在武則天時代被改名為“神都”的歷史,更是將這座城市推向輝煌的巔峰。但真正給劉健留下深刻印象的,則是洛陽作為一個工業城市的現代輝煌。
1955年10月1日,第一拖拉機制造廠(下稱“一拖”)在洛陽動工。
1958年,新中國第一臺拖拉機“東方紅”在一拖誕生。到1970年代初,全國70%以上的機耕任務由一拖生產的拖拉機完成,彼時,一組女機手駕駛著“東方紅”馳騁于田間的照片,至今令不少人印象深刻。
實際上,整個“一五”期間,先后有7項國家重點項目落戶洛陽,其中就包括一拖。原本工業基礎薄弱的洛陽,因此成為當時中國的重要工業基地。與此同時,伴隨著來自上海、江浙、遼寧等地的工業移民的到來,洛陽的人口也從新中國成立初期的不到10萬人,很快在隨后的不到10年內,達到了30多萬人。
而洛陽的GDP,也在高速增長中與河南省會鄭州不相上下:鄭州的1970年GDP為12.79億元,而洛陽則為11.85億元,相當于鄭州的92.65%。
“其實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之前,洛陽都是不錯的。”成長于洛陽,工作也在洛陽的河南科技大學區域經濟發展研究院院長張紀,同樣親眼見證了彼時洛陽的輝煌:位于澗西區的坡屋頂、紅磚墻的蘇式建筑群,工人們在標準的蘇式廠房中忙碌,還有比周邊一些省會還要高的GDP。
洛陽市工信局一位負責人也說,1980年代是洛陽最輝煌的時候,工業在河南一枝獨秀。
輝煌的具體表現,則是企業效益和業績。
洛陽玻璃廠(下稱“洛玻”)也是“一五”期間中央布局在洛陽的國家重點項目之一,在效益較好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企業(生產線)就是印鈔機。”當地人回憶說,那時,洛玻是國內為數不多掌握浮法玻璃工藝的廠家之一,一平方米玻璃的售價,就是30塊錢,而那時的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才100多元。“玻璃不愁賣,好多都是托關系批條子去拿貨。”
而那時,河南一些地市,甚至連基本的工業都很缺乏。也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內,洛陽的部分經濟指標的參照對象,都不是河南省的其他地市,而是中部六省會。
在一份由洛陽市統計局、國家統計局洛陽調查隊編印,主要為洛陽市主要領導和市直有關部門分析研究全市經濟和社會發展提供統計智慧的《洛陽市情》中,便將洛陽與太原、合肥、南昌、鄭州、武漢、長沙等中部省會城市放到了同一坐標系進行對比。
從1950年代到1990年代,洛陽的GDP都長期在南昌、太原、合肥等中部省會之上。甚至在增速放緩的2000年至2009年,洛陽還與合肥處于你追我趕的狀態,10年中洛陽還有9年處于領先地位。
同樣在洛陽生活了一輩子的魏軍,也曾經對這個城市有種發自內心的自豪。
“大家一聽說你是洛陽的,都很尊敬,都認為洛陽很不錯。”魏軍說,當時的自己,沉浸于洛陽歷史的厚重和工業的輝煌的自豪。
歷史的輝煌之下,洛陽在近年卻不斷衰落。
資料顯示,在改革開放后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以沿海為代表的中國經濟迎來快速發展,而此時,洛陽的國有大中型企業虧損面卻在70%以上。工業經濟結構與市場需求的矛盾,傳統產業比重過大和新興及高新技術產業成長緩慢的矛盾,工業企業技改迫切和資金嚴重不足的矛盾等,都使曾經創造出許多“第一”的洛陽工業暗淡無光。
曾經被張紀譽為“印鈔機”的洛陽玻璃廠,也在進入90年代后,陷入連年虧損的境地。從1994年至2013年,已經累計虧損13.2億元,其中,1997年虧損2.2億元,1998年虧損3.6億元。
1998年時,國務院對100多家國企提出了三年脫困的改革要求,其中,僅洛陽就被列入了38家,不少企業經營步入困境,一些工人的生活陷入困難。
伴隨著這些重工業企業經營困難,洛陽經濟開始陷入低迷。
河南省委常委、洛陽市委書記江凌也撰文表示,新中國成立之初,洛陽通過建設“十大廠礦”,率先進入工業化,一度躋身全國五大工業城市之列,經濟總量曾居全省首位,上繳國家的利稅曾超過整個廣東省。改革開放后,洛陽在產業發展上取得了不小成就,但長期局限于傳統產業領域,經濟實力逐漸被一些城市趕超。
數據顯示,2022年,鄭州市GDP為1.29萬億元,而同期洛陽的GDP則為5675.2億元。甚至連曾經落后于洛陽的南昌、合肥,GDP數據也分別在2022年達到7203.5億元、1.2萬億元,均大幅度高于洛陽。同樣是在2022年,曾穩坐多年“中西部非省會第一城”位置的洛陽,GDP最終被6543.6億元的榆林和5827.8億元的襄陽反超。
當地一位專家說,如今的洛陽GDP,也就比太原的5571.2億元高一點,“如果再被太原超過,那就沒法再拿出來(跟中部六省會)比了。”他說,洛陽的沒落,確實是非常可惜的一件事,也暴露出洛陽的經濟結構,可能確實存在一些問題。
魏軍也告訴第一財經,自己的那種自豪感,如今正在轉變為對洛陽未來(發展)的急切期盼與焦慮。“洛陽應該盡快跟著時代的規劃向前走,你老說我爺爺是干什么的,我爸爸是干什么的,那樣的思維方式,不利于進步。”
錯過的遺憾
洛陽何以衰落?
在當地一位專家的眼中,其中的原因之一是洛陽的“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他說,“一五”之后,以國企為代表的重工業,奠定了洛陽的產業基礎,然后,圍繞這些重工業,又孕育出一批為大工廠提供配套的中小企業。但是,令人遺憾的是,伴隨著市場經濟轉型,這些誕生于計劃經濟時代,依靠資源、訂單配置的企業,未能及時適應轉型,很快敗下陣來,曾經的優勢逐漸轉為劣勢,最終導致洛陽經濟地位的下降。
更雪上加霜的是,伴隨著洛陽經濟地位的下降,一批央企總部、科研院所也開始搬離洛陽,其中,中鐵隧道集團將總部從洛陽遷至廣州,中鐵十五局、中機十院均將總部遷至北京,中建二局第二建筑公司遷到深圳,中鐵隧道勘測設計院遷到天津……這一方面導致洛陽經濟地位的進一步下滑;另一方面,又導致大量人才的外流,最終成為洛陽城市落寞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張紀也說,現代洛陽崛起于計劃經濟時代,企業的訂單,依靠的是國家的資源配置,由此導致的其中一個結果是,重技術研發、輕營銷管理。
數據顯示,在洛陽市從事科學活動的人才構成中,曾高達85.75%為工程與技術科學人才,而與此相對應的是,人文社科僅占比0.04%。
重技術輕管理的后果,體現在城市的發展上,則是城市在發展戰略上,錯失了一些發展機遇。
親眼見證了洛陽盛極而衰的劉健,至今頗感遺憾的事情,則是原本有希望成長為洛陽支柱產業的光伏產業,最終在洛陽盛極而衰的經歷。
“洛陽在發展光伏上是有得天獨厚的條件的,”劉健說,早在1966年,國家就在洛陽投資興建了單晶硅廠。2000年之后,從該企業走出的一批創業者,帶動了光伏產業在洛陽的快速發展。
到2010年時,洛陽已經圍繞光伏產業,形成了從工業硅到三氯氫硅、多晶硅、單晶硅、硅片、太陽能電池片、組件等完整的產業鏈條,成為洛陽市六大支柱產業中增長速度最快、最具活力、發展前景最好的產業。全市光伏產業規模以上企業達20多家,還擁有當時多晶硅行業唯一的國家級工程實驗室,其中一些光伏企業,無論是在技術水平還是生產能力上,都居于全國領先地位。
當時的洛陽,也表現出了對光伏產業支持的態度,不僅建立了專門的光伏園區,當地主要領導還多次召開會議,專題研究洛陽市硅及太陽能光伏產業發展問題。
但彼時,嚴重依賴出口的光伏產業,很快迎來了美國、歐盟等發起的對中國光伏企業的“雙反”調查,包括無錫尚德、賽維LDK等在內的國內光伏企業遭遇重創,洛陽光伏企業同樣未能幸免。
數據顯示,歐美“雙反”之前的光伏產業,發電成本為1.2元/度,遠遠高于水電的0.2元,火電的0.8元,也因此,當時的光伏產業嚴重依賴政策補貼。
如今,光伏發電的成本,已經降低至每度0.1元至0.2元,光伏產業重新崛起。而此時,這項曾經被當時洛陽市主要領導寄予厚望的產業,已經失去其支柱產業的地位。
劉健遺憾地說,如果當時能下定決心,多出臺一些幫扶措施,盡量保住光伏產業的基本盤,如今就有望成為洛陽的產業轉型亮點之一。
另一個令其遺憾的例證,是發跡于洛陽的新能源電池企業中航鋰電(后改名為“中創新航”),最終卻成為江蘇常州的地方國有企業。之后,中創新航在常州的資本運作及改革之下,不僅行業排名從第九位躍升至前三位,還于2022年10月6日在港交所上市,市值一度高達670億港元。
為此,洛陽市委政研室還專門在其公眾號“洛陽政研與改革”以《中航鋰電改革發展經驗對我市發展“風口”產業的啟示》發文稱:“其(中航鋰電)發展歷程暴露出洛陽市在抓‘風口’產業上與先行地區存在的差距。正視這些差距并研究其背后深層次原因,對洛陽市具有重要意義。”
眼下的洛陽,支柱產業是什么?當第一財經將與此相關的問題投向洛陽市有關部門時,對方慎重考慮了近10天后,最終還是婉拒了采訪。“(洛陽)現在也沒哪個產業能拿得出手的,也沒做到說哪一個產業在全國都很有分量的(程度)。”該部門一位工作人員在電話中說,洛陽確實正在轉型,這既是經濟大環境的必然的選擇,也是洛陽自身發展的選擇,但(這種轉型)現在更多還是在探索階段。
當地知情人士也告訴記者,如今的洛陽,傳統產業正處于轉型期,已無法再承載其作為洛陽的榮光和驕傲,而新的產業又未能及時成長起來,形成規模效應。因此,無論是談“新”還是論“舊”,在當地都不是受歡迎的話題。
洛陽市發改委一位相關負責人則表示,洛陽的傳統產業增長動能不夠強勁,新的風口產業正在加快建設。
十大“風口”
“風口”,成為如今的洛陽希望抓住的新機遇。
為此,江凌還曾以《搶抓“風口”,換道領跑,加快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為題撰文表示,進入新發展階段,新的產業“風口”不斷涌現,抓產業必須抓“風口”產業。
“深圳等城市能保持領先位置,合肥等城市能實現后來居上,就在于精準把握產業發展‘風口’,加快推進產業升級。”江凌在文中說,面對新一輪區域經濟版圖重構,只有抓住產業發展“風口”,做大做強“風口”產業,才能在區域競爭中贏得主動。
隨后,洛陽確定了新能源電池、航空裝備、光電元器件、智能農機裝備等10個重點發展的“風口”產業集群。
之后不久,洛陽又專門召開十大產業集群發展工作部署會,將光電元器件、農機裝備、航空裝備、高端軸承、耐火材料、生物疫苗、電子化工材料、人工智能、新能源電池、電子顯示材料等十大產業集群列入重點發展的“風口”產業集群。
“洛陽要擯棄以往的產業救治救助的思維模式,要騰籠換鳥,加快培育新的產業,才能實現時代共贏。”河南科技大學管理學院原院長席升陽也說,眼下的洛陽,需要“蝶變”。每個產業,都有每個產業的生命周期,當洛陽的一些傳統產業已經進入生命周期的末端時,即便能讓老樹再發新枝,也是很難的。
當地人也說,之前的洛陽,靠的是扎根在澗西區的“十大廠礦”,但之后的洛陽,需要的則是更多諸如中州時代這樣的大項目。
由寧德時代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投資建設的中州時代新能源生產基地,正是江凌文中希望抓住的“風口”項目之一,按照計劃,該項目將分兩期,一期占地1700畝、投資140億元,兩期總用地3400畝,總投資280億元。
洛陽市希望,未來能圍繞該項目上下游配套產業來布局新能源電池產業集群。
不過,在當地一位專家看來,洛陽相對于其他省市而言,最大的優勢其實并不體現在招商上,相反,洛陽的優勢在于那些曾經依托“十大廠礦”以及軍工企業落地的一大批科研院所,以及由研究院改成的重點實驗室。能否將這些研究成果轉化為落地生根的創業項目,才是洛陽未來能否決勝的重要因素。
譬如上文提及的中航鋰電,就是研究院將其研究成果產業化的例證,而該研究院是一家坐落于洛陽的國家重點科研院所。
“洛陽在招商上不一定有優勢,但在自身的挖掘、對本地企業的培養上,是有自己獨到的優勢的。”張紀也建議,可借鑒合肥在科技金融方面的探索,加強洛陽的科技金融建設,既服務于招商引資戰略性產業,又能為本土項目、本土企業的發展解決資金難題。
魏軍則期待,未來的洛陽,能把自己曾經的產業優勢和城市品牌優勢結合起來,真正把自己打造成為先進制造業的先進基地,真正成為一個國內外知名的文旅目的地城市、國際人文交流中心。
(文中魏軍、劉健為化名)
責任編輯:李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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