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周天勇
筆者為研究中國二元體制經濟,寫了一篇感言。記述了自己從事此項研究的起因、過程和結果。擬在公眾號中連載,今天發出之七。請朋友們批評指正。
通過前述1957—1977年的有關數據可以看出,計劃經濟的關鍵問題和特征是生產和其他經濟活動的效率太低。一元計劃經濟向二元體制釋放雖然在一定時期和一定程度上釋放了生產力,但是二元體制并存也造成資源配置的扭曲。有的學者認為,由于存在著市場競爭主體,他們可以通過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動機和行動,對扭曲加以糾正。但是,一是糾正需要支付額外的成本,二是許多扭曲是不可糾正的。比如有一閑置或者低利用的土地,通過追求利益市場主體的投資建設行動,對其不允許由市場配置進行了變通和糾正。但是,某一天突然認定其是違建,被強制拆除。這只是體制扭曲不可糾正滄海之一例。因此,二元體制并存,其也明顯存在效率不高的問題,國民經濟運行、產出和增長帶有程度不同低效率的特征。
經濟體制改革的目的是什么,就是盤活閑置、浪費和低利用的各類資源和要素,提高它們的利用效率,發現它們應有的價值,釋放其潛在的生產能力。
筆者自2020年起做了一件從生產與需求兩方面計算經濟增長潛能的工作。比喻一下,筆者實際上如農村蓋房子一樣,(1)先定義廣義技術進步增長率可能是一個近似平行變動的常數;(2)用體制既定計算沒有改革時的自然經濟低速增長;(3)再找出供求各個方面的市場經濟標準值和二元體制扭曲值;(4)用標準值和差值求出二元經濟體制性剩余;(5)計算土地住宅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零到市場價格資產化的規模,并估計未來的交易率,看做是未來的財富溢值性TFP;(6)將要素勞動和資本兩結構的模型改變為勞動、資本和土地三結構的模型,并以居民收入消費占GDP比例及其變動為主分析需求函數;(7)將體制性剩余和消費潛能貼入生產和需求函數,進行未來增長潛能的仿真計算。
然而,說老實話,并沒有把二元體制經濟改革與增長數理邏輯系統地總結出來,也沒有從數學表達上將其內生化。原因有二:一是并沒有將供需兩方面的各種標準值、扭曲值到體制性剩余的計算,形成一組有規律的數學表達式;二是采取了一個先把剩余算出來,再將剩余貼入增長函數兩分法的計算。也就是說,房子被蓋出來了,每一部分的計算和建筑安裝也是對的,但是,沒有其關聯的結構圖和整體的邏輯計算。只是務實地一部分一部分的探索和推進,但沒有將其整體上學術和科學化。
2022年8月中旬到10月上旬期間,東北財經大學國民經濟實驗室與樂愛創新數據公司合作,按照以上7個計算操作,進行了中國若進一步推進體制改革,未來15年供需兩方面平均到底還有多大增長潛能的仿真推演,計算的結果中位經濟增長年均速度可以達到5.5%的水平。對這一結果筆者和團隊還是很高興和較為滿意。
于是我們邀請了各方面的學者,開了多次內部研討會,也進行了一次計算成果的初步發布。會上經濟學,包括計量經濟學界的同仁們對整個計算沒有太大的問題,也提出了一些改進意見。但是,也有學者提出,似乎還是沒有建立起內生的一整套數理邏輯計算體系。隨后我也考慮,能不能將每個扭曲,當成是流動體系上程度不同的閘門,閘門內生化,用流體力學的辦法進行刻畫。但是,與這方面的專家討論,隔行如隔山,學科交叉融合很困難,他們似乎也沒有較好的解決辦法。
2022年10月下半月,我也在思考,一是能不能將市場經濟標準值和扭曲值直接內生到生產和需求函數中;二是差值到體制性剩余,再到增長潛能之間,似乎好像有個一般的數理邏輯。
于是天天散步,天天在琢磨,忽然有一天覺得二元體制經濟“市場標準值與體制扭曲值→體制扭曲潛能損失→以標準值衡量多少潛能沒有發揮,即體制性剩余是多少→剩余通過改革釋放,可以變量內生化來計算其增長的潛能。數理邏輯上想通了以后,并不難,似乎很簡單。但是,尋找這一數理邏輯規律,筆者用了五年的時間。
這里,筆者舉例用資本配置的二元體制扭曲,結合模型,簡單明了地將其基礎的數理邏輯予以表述:
1.在生產、需求和財富領域,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市場經濟標準值Y,也存在著各種各樣的二元體制扭曲值X。比如2021年中,市場競爭的非國有企業資產利潤率平均最低也得5.5%,而國有企業總資產凈利潤率為1.06%;
2.各個主體各種各樣經濟活動所用的生產、消費和房屋土地等資源,乘以(Y-X)扭曲差值,就是生產產出、消費需求和財富價值的損失。比如2021年國有企業總資產為311.46萬億元,其乘以5.5%減去1.06%的這一差值,其損失的國內生產增加值凈產出額為13.83萬億元。
3.各類二元體制扭曲造成的生產、需求和財富價值損失,除以市場經濟標準值Y,就是生產能力、消費潛能和資源價值的閑置、浪費和低利用規模。另一方面,其也是生產資源、消費能力和財富價值的體制扭曲性剩余,即未來通過改革能夠獲得的增長潛能。比如,13.83萬億元產出損失除以市場平均資本利潤率5.5%,國有企業體制性剩余資產規模為251.43萬億元。也就是說,由于體制低效率,與市場經濟標準值相比,251.43萬億的資產實際上沒有發揮生產作用。
4.生產、需求和財富各領域的體制扭曲性剩余,如果進行體制改革,對其加以釋放,就會成為未來增長的潛能。比如,東北財經大學國民經濟實驗室的匡算,2021年全社會非金融企業工商資本現值848.66萬億元。其中國國有企業、私營企業、外資企業和其他非國有企業資本分別為311.46萬億元、246.11萬億元、54.31萬億元和236.77萬億元。不論什么樣的改革,如果想盤活國企251.43萬億元的體制性剩余資產,釋放其應有的盈利能力,體制性資本剩余比率為總資產本的29.63%,如果以5年周期真正完成國有企業改革計算,前5年資本產出增長貢獻比為0.55,則會得到年均3.59%的新經濟增長;如果平均產出系數為0.5,10年改革完成,則年均可形成1.48%的新經濟增長;假如未來資本產出貢獻比下降到0.45,即使用未來15年的時間將國有企業真正改革到位,也會形成年均0.89%的新經濟增長速度。
進行了以上邏輯推導后,筆者用了半月的時間,寫了一篇“體制改革與經濟增長:基于體制扭曲差值內生的核算和仿真“的論文,整理了一系列的算式。論文完成后還是心里踹踹不安,先是征求中國科學院數學與系統工程研究院楊曉光及其團隊的意見,得到了基本的肯定;后是參與2022年11月舉行的中國數量經濟學會年會,也進行了演講,與會學者們沒有提出顛覆性的意見。
后來,先是想將論文發表在一個較高級別的刊物。發現一是審稿期太長,2023如果確實會進行大規模的市場化改革,算式還是要公開用于實踐,時間上來不及;匿名評審人如果覺得沒見過這樣的分析,也可能提出不同意見而被拒用;現在越是高水平的學術刊物越是很謹慎,一般不刊登爭論較大的學術文章。比如,也會問到,農村住宅資產化是不是突破了底線?但是,我覺得城鎮居民住宅1998年早就資產化了,那是不是也突破了底線呢?有時大家都講不清道理。于是,我還是投給了我的母校東北財經大學《財經問題研究》,一是時間快,2022年11月中投稿,2023年1月就刊出。現在,他們已經將論文以“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增長潛能測算—基于體制扭曲差值內生的核算和仿真”(當然我也喜歡這個題目)標題掛在了知網上。朋友們如果有興趣和有時間,可以去看看,并拍磚。
當然,整個研究可能還有許多瑕疵,需要完善。但是,這一研究,也可能從一個不同的思路入手,試圖解決“你說體制改革促進了經濟增長,那你在數理邏輯上證明和推演給我看看”這一難題。
今天的章回就寫到這里,欲知是一套什么樣的算式,以及整體的計算推演進行了什么樣的設計,且讀下回分解。
前文回顧:
周天勇:數據分解——沒有改革開放就不可能有中國高增長的奇跡
周天勇:清楚地認識中國漸近改革的二元經濟體制
周天勇:經濟增長潛能研究的困惑和初步的猜想
周天勇:提高全要素生產率能把增長速度保持在合理區間嗎?
周天勇:投入產出回落將未來穩增長希望引向了提高全要素生產率
周天勇:特長周期的二元體制經濟
(本文作者介紹:東北財經大學國民經濟工程實驗室主任)
責任編輯: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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