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丨金李

　　近日，第十四屆全國政協委員、經濟委員會委員、南方科技大學副校長金李在香蜜湖財富管理論壇發表主題演講。

　　金李表示，過去幾十年，中國財富管理市場處于“賣方代銷”模式，面臨挑戰：一是如何向“買方投顧”順利轉型，二是如何將金融科技應用到財富管理行業，三是如何助力財富管理的普惠發展，四是如何兼顧國家和社會的其他發展目標。他指出，未來財富管理將關注“一高一低”，高凈值客群仍然是核心客群，普惠性財富管理是未來發展最大的增量。戰略端要進行買方投顧和綜合性服務轉型；機構端要打造以財富管理為中心的協同組織架構；產品端要提供多元化的金融產品；科技端助力財富管理數字化轉型。

　　一、前言

　　2023年中央金融工作會議首次提出建設金融強國的總基調，強調做好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養老金融和數字金融五篇大文章。

　　今年我們集合了行業頭部機構專家，共同創作《共富時代的財富管理》報告，深刻把握金融工作的政治性和人民性，探討新時代財富管理的轉型方向。報告分為綜合報告和7個分報告，分報告包括銀行業、證券業、保險業、信托業、基金業、金融控股和行為金融。

　　綜合報告中，討論了財富管理在資產端，如何做大做優和分好蛋糕。一方面，財富管理通過盤活長期耐心資本，助力科技金融發展，從而做大財富蛋糕。另一方面，財富管理能夠引導資金承擔社會責任，通過發展綠色金融，助力做優財富蛋糕，通過發展普惠金融和養老金融，助力分好蛋糕。

　　同時，綜合報告也討論了財富管理在資金端，如何做大和分好蛋糕。一方面，高凈值客戶仍然是財富管理核心客群，通過買方投顧轉型，助力財富管理將回歸本源，提供更加專業的綜合性業務，助力做大蛋糕。另一方面，普惠性財富管理是未來最大增量，通過數字化轉型，降低財富管理服務的門檻，從而助力分好蛋糕。

　　二、財富管理面臨的挑戰和機遇

　　（一）財富管理“賣方代銷”模式的發展

　　過去幾十年，中國財富管理市場處于“賣方代銷”模式。

　　首先，是傳統大型機構的下屬財富管理機構。作為下屬機構，銷售產品，特別是自家產品成為主要任務，缺少獨立性，導致財富管理服務與客戶利益不一致。

　　接著，獨立第三方財富管理公司應運而生，但是大多數家庭不愿意為服務財富管理買單，第三方財富管理公司為了生存也只通過銷售產品賺取傭金，破壞了第三方獨立性，隨后加劇了客戶的不信任，形成了傭金模式下的惡性循環。

　　后續財富管理機構探索了多種轉型模式，仍然沒有解決“賣方代銷”模式的問題。

　　（二）財富管理面臨的挑戰

　　財富管理面臨時代性的挑戰。一是財富管理如何從“賣方銷售”向“買方投顧”順利轉型？二是如何將金融科技特別是ChatGPT人工智能技術，應用到財富管理行業，通過數字化轉型從而提升財富管理服務客戶的綜合能力？三是如何在為高凈值人群提供綜合性服務的同時，助力財富管理的普惠發展？四是如何兼顧國家和社會的其他發展目標，比如助力科技創新高質量發展、助力長期綠色可持續發展等。

　　（三）財富管理面臨的新機遇

　　首先，我國居民財富快速增長。2021年中國居民財富總量達687萬億人民幣，2005—2021年年均復合增速高達14.7%，年均增速遠超日美等發達國家。

　　其次，我國財富管理行業前景廣闊。2022年我國財富管理市場規模達到118.49萬億元，同比增長8.7%。當前我國已經成為全球第二大財富管理市場。

　　第三，未來我國居民家庭資產配置將持續從房地產等實物資產轉向金融資產，為財富管理提供海量增量資金。

　　第四，老齡化加速也為養老財富管理帶來了機遇和挑戰。國家衛健委預測，2035年我國60歲以上的老人將突破4億，占比超過30%，進入重度老齡化階段，接近每三個人就有一位老人。

　　三、未來財富管理發展新模式

　　未來財富管理將關注“一高一低”。高凈值客群仍然是核心客群，普惠性財富管理是未來發展最大的增量。未來中產階級群體數量從4億擴大到8億，普惠性財富管理市場空間廣闊，這也是行業轉型升級的方向和機遇。

　　（一）戰略端：買方投顧和綜合性服務轉型

　　首先，財富管理需要調整戰略布局。一是買方投顧轉型，需要擺脫機構對銷售傭金的依賴，更多向客戶收取資產管理費，將機構和客戶的利益聯系在一起，擁有更強的獨立性。二是財富管理機構將進入全權委托模式，客戶不參與投資決策，財富管理機構有權直接對客戶財富進行配置。這種模式在美國成為主流，得到大量高凈值人群的認可。三是財富管理機構將融合公司業務，將私人銀行業務與公司銀行、投資銀行業務等有機結合。

　　未來的財富，將不僅僅是對錢的打理，更將是對一個家庭生活的跟蹤和全面管理，比如教育、醫療、養老、住房、健康、社交等。財富管理機構不僅需要懂投資、懂科技，也需要懂生活、懂教育、懂價值取向。

　　其次，財富管理通過基金投顧和智能投顧戰略布局，助力財富管理普惠化轉型。公募基金是普惠性范圍最廣的金融行業之一，服務投資者超過7.2億人。基金投顧轉型，本質也是從“賣方代銷”向“買方投顧”轉型。同時，智能投顧能夠利用數字化手段，大大降低服務的邊際成本，是財富管理普惠化的重要方式之一。

　　（二）機構端：打造以財富管理為中心的協同組織架構

　　首先，集團的組織架構，將以財富管理為核心、多部門協作的模式的方向進行轉型。比如海外經驗中，瑞銀集團將四大板塊業務進行整合，構建起一個以財富管理業務為核心、四個部門協同作戰的“生態系統”。

　　第二，集團的核心業務，將以客戶需求為導向，提供綜合性解決方案。比如海外經驗中，摩根大通建立了六對一的團隊覆蓋模式，以更好滿足超高凈值的多元化、定制化需求。

　　第三、集團將打造開放式平臺，建立高效的內部聯動機制。通過明確的客戶分層和清晰的分潤機制，充分調動各部門的積極性，形成有效聯動，提升客戶體驗和服務效率。

　　（三）產品端：金融產品多元化

　　當前我們缺乏優質的底層資產，如果沒有優質和豐富的產品，財富管理難以健康發展。

　　首先，科創金融的發展，將會為財富管理提供優質的股權資產，也將助力科技創新高質量發展。

　　其次，跨境金融的進一步開放，能夠豐富財富管理品種的多樣性，助力財富管理行業實現客戶保值增值。當前在機構能力、投資渠道、政策空間等方面都存在一些問題。

　　第三，未來ESG類理財產品需求將會逐漸增加，財富管理機構也將積極拓展新型業務，推廣“環境友好型”金融理念，助力經濟可持續高質量發展。

　　第四，養老金融是老齡化背景下的重點。近年來，各地區養老金融方面進行了許多寶貴的探索，取得了豐富成效，但存在一些問題。一是金融產品局限多、同質化嚴重、收益差強人意，二是養老金融產品以儲蓄產品為主，無法滿足居民的陪護、康健、醫療等養老服務，沒有延伸到養老服務領域。

　　第五，個人養老金市場潛力巨大。據中金公司和招商證券測算，未來5到10年，樂觀預期下個人養老金累計金額可能達到萬億元以上的水平。但現在開戶人群中只有31%繳存，人均存款僅2022元。一部分原因是產品多樣性不足，另一部分的原因是用戶并不擅長投資，有強烈外部機構幫忙管理養老金的需求。

　　（四）科技端：財富管理數字化轉型

　　首先，財富管理機構通過線上化和自動化轉型，提升管理效率。當前多數財富管理機構業務流程仍存在不少手工環節。機構可以利用線上化和自動化手段，搭建一站式財富管理平臺，提高管理效率和提升用戶體驗。

　　第二，財富管理的數字化轉型，也能夠讓家庭財富管理的普惠性成為可能。一是智能家庭財富規劃。財富管理機構通過用戶畫像，更好地理解用戶的需求和行為模式，提供更準確和個性化的財富管理方案，滿足千人千面的需求。二是智能投顧平臺。平臺可以根據用戶的風險承受能力和投資目標，提出資產配置和調整的建議，降低了投資的門檻和成本，讓更多人能夠參與財富增長。三是智能超級管家。智能管家不僅懂投資，也懂生活、懂教育等，為客戶提供超越財富管理服務。

　　第三，財富管理行業的生態化轉型，能夠促進金融各部門共同建設大財富管理生態圈。一方面，生態化轉型需要數據互通。法律上，需要推動數據確權，確定數據的權利主體和內容。技術上，需要推進隱私計算等技術，讓數據可用不可見，解決數據流通和應用等數據服務問題。另一方面，需要搭建統一規范的數據架構。傳統“煙囪式”架構是數據孤島，存在內部割裂、協同性差等問題。通過建立新型規范統一的架構，不僅能打通集團內部、行業內部橫向數據，也能打通跨行業的縱向數據，助力財富管理真正實現 “以客戶為中心”的生態化轉型。

　　四、結束語

　　財富管理的健康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一方面能夠優化金融結構，能夠通過盤活長期耐心的資本，助力資本市場的穩健發展，從而支持科技創新和可持續發展等戰略性目標；另一方面促進居民財產性收入穩定增長，增加居民消費信心和能力，從而激發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生動力。

　　未來金融市場將以大財富管理為樞紐，打造健康發展的生態圈。財富管理的健康發展，不僅需要政府支持，更需要全行業的相關金融機構、從業者和投資者共同的積極參與。

　　(本文作者介紹：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副院長、金融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以及英國牛津大學終身教職正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