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洪偌馨
最近,繼續翻看2024年上市銀行半年報,有不少讓人印象深刻的數據。
比如,幾家國有大行的個人經營貸款和個人消費貸款(注:不含房貸及信用卡)業務都增勢強勁,普遍較上年底實現了兩位數的增長。在信貸需求普遍收縮的情況下,還能保持如此高速的增長,不愧是大行。
如果再回看一下前兩年的財報會發現,這種勢頭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以建行為例,其發放的個人經營貸款在2020年到2023年的同比增速分別是188.18%、63.53%、83.40%和87.19%。
建行在個人經營貸上的突進,只是近幾年大行們猛攻‘下沉市場’的一個縮影。
尤其,在個人住房貸款這塊‘壓艙石’不再穩固、‘零售尖兵’信用卡也告別‘黃金時代’之后,大行們迫切地需要尋找新的增長極。
而在銀行業息差不斷突破突破‘下限’、只能通過‘以量補價’維持增長的背景之下,大行們開啟‘下沉’之路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放眼海外市場,即便是對于花旗、富國這樣的美國銀行業巨頭們而言,個人業務也是獲得凈息差領先優勢的‘兵家必爭之地’。
但不可忽視的是,近年來,即便國有大行們在負債、風控、客群等方面頗具優勢,并且個貸業務的‘分母’快速擴大的前提下,相關業務的風險也在顯著提升。
大行‘下沉’也怕跌倒。畢竟在下行周期里,沒有誰能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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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24半年報來看,除了中國銀行未披露相關業務的具體業務數據之外,上半年,其他五大行的個人經營性貸款總計較上年末增長超過7000億,個人消費貸累計增長約3000億,兩者合計增長規模突破萬億。
具體來看,截止到2024年6月末,農行的個人經營貸款和個人消費貸款規模分別較上年底增長28.4%和26.5%,兩項業務的增幅均保持領先。
這里還沒有將其為農戶等涉農主體提供的個貸服務‘惠農e貸’納入統計,截至報告期末,該業務貸款余額已突破1.40萬億,比去年末增長29.5%,同樣增勢迅猛。
而緊隨其后的工行、建行同樣在消費貸和經營貸兩項業務上實現了兩位數以上的漲幅。
相比之下,郵儲銀行在兩項業務上的增幅雖然不及其他大行,但在貸余額保持領先。
尤其是在經營貸業務(注:郵儲銀行半年報口徑為個人小額貸款)方面,規模超過1.5萬億;而交行更側重消費貸業務,截至6月末,其個人消費貸款業務較上年末增長26.85%,增幅上力壓農行。
此外,盡管中行沒有披露個貸口徑下的數據,但剔除住房抵押和信用卡的‘其他’貸款規模較上年底增長14.40%至1.27萬億元。
事實上,最近幾年,國有大行們一直在加大布局個貸業務,尤其消費貸、經營貸每年基本都保持著兩位數以上的增幅。考慮到大行們在該業務上原本的基數就不小,這樣的增速著實迅猛。
其中,除了猛攻個人經營貸的建行之外,交行也不遑多讓,2022年和2023年,交行在消費貸業務上分別實現了58%和86%的同比增長。
展望下半年,建行在業績發布會上明確,將持續強化零售信貸業務拓展,大力推進零售信貸攻堅行動,包括保持個人消費貸款穩定增長,大力挖掘個體工商戶、小微企業主、商戶、農戶等領域的業務機遇。
工行也表示,將提供更優質更多元化的零售金融服務,加快對個人消費貸、個人經營貸、信用卡透支等產品在內的零售和普惠貸款發展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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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并不被大行們重視的個貸業務,如今卻成了競相追逐的香餑餑,這背后的邏輯其實并不難理解。
作為銀行經營生命線的‘息差’不斷下探,相對高定價的消費貸、經營貸,自然成為那道‘保命符’。
從2024年半年報來看,除了郵儲銀行和建行之外,其他大行的凈息差水平普遍低于行業均值。
其中,交行是同比降幅最小、甚至凈息差表現較去年底有所回升的大行,但盡管如此,‘墊底’的它距離金融監管總局披露的二季度商業銀行1.54%的息差表現依然有不小的差距。
‘銀行業凈息差回穩壓力不小’,交通銀行新任行長張寶江在業績發布會上表示,資產端今年以來五年期LPR利率經歷了兩輪下調,對銀行資產收益構成下行壓力,負債端存款結構仍延續定期化的態勢,負債成本呈現一定的剛性。
與之相對應的,大行們的營收和凈利潤表現不斷承壓,‘增收不增利’的情況愈發普遍。到2024年上半年,除了農行之外,其他大行的營收和凈利潤都是‘負增長’。
作為‘零售大行’,郵儲銀行行長劉建軍提到,今年上半年,受LPR、存量房貸利率下調、‘報行合一’政策等因素疊加影響,銀行業面臨更大的壓力。
郵儲銀行與其他銀行相比,房貸在信貸總額中的占比、代理保險手續費收入在中收中的占比都比較高,所以對于郵儲銀行的影響更大。據測算,這幾個因素拉低了郵儲銀行上半年營收增速7.5個百分點。
在此背景之下,平均收益率更高、議價能力更強的個貸業務自然成為了大行們的‘心頭好’。畢竟,憑借著‘負債端’的低成本優勢,大行們可以通過低利率來吸引和留住最優質的客群。
與以往大行們為了滿足監管要求、發揮‘頭雁效應’進行的‘減費讓利’不同,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市場化行為。
參考海外市場的經驗來看,在2020~2021年新冠疫情期間,美國實施超寬松貨幣政策使得銀行體系流動性充裕而實體經濟信貸需求不足,包括摩根大通、美國銀行、富國銀行和花旗集團等在內的大行凈息差均降至金融危機以來的最低位。
圖:美國四家大型銀行生息資產收益率走勢;來源:銀行家雜志
在這樣的市場環境下,貸款業務的‘高風險與高收益’特征使得花旗集團在資產收益率方面保持優勢。
一個可以參考的數據是,2022年,花旗集團的個人貸款收益率高達7.99%,較富國銀行、美國銀行分別高出4.18和3.71個百分點。
而從貸款結構來看,花旗集團信用卡占個人貸款的比例達38.2%,而富國銀行、美國銀行的這一比例分別為10.6%和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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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大行們的‘下沉’空間還有多大,這種策略還能持續多久,可能要畫上大大的問號。
一方面,個貸平均收益率在不斷‘滑坡’。三季度以來,甚至已經有銀行打出‘1字頭’的營銷牌。
放眼未來,這個勢頭仍在加劇且很難被扭轉。典型如工行和中行,2024年半年報顯示,其個貸收益率雙雙較上年末下降超過0.6個百分點。
另一方面,‘不良’風險也在持續侵蝕銀行的經營能力,包括房貸、信用卡、個人經營貸和消費貸在內的個貸業務,‘不良’都在抬頭。
2024年上半年,六大行的個貸‘不良率’全線上升。其中,漲幅最大的工行個人貸款‘不良率’較上年末提升0.2個百分點。
而建行今年上半年個人經營貸的‘不良’規模也較上年底增長超過86%,‘不良率’上漲0.62個百分點。
值得關注的是,風險本就會‘傳染’,‘套利者’無處不在。
典型如‘房貸轉經營貸’業務。隨著房貸利率不斷走低,與存量房貸利率的利差進一步擴大,有不少‘資金中介’開始兜售房貸轉經營貸的業務:
購房人可以利用公司營業執照和按揭房的房產證明,向另外的銀行申請經營貸款,等到新的貸款獲批后,購房人再向房貸銀行提出還清貸款,解除房產抵押,而后再向審批經營貸款的銀行作抵押拿到經營貸款。
這顯然可以迅速推高經營貸的業務規模,而且有房產抵押作為‘安全墊’。但現實情況是,許多地區因為房產價格的大幅下跌導致抵押物價值‘縮水’,需要客戶補齊足值的抵押物才能續貸。
這不僅對于客戶來說有巨大的風險隱患,對于銀行來說更是對利潤增長和業務合規的雙重打擊。
從這個角度來看,在銀行業開啟一個前所未有的新周期時,許多過往我們默認的業務發展邏輯和‘刻板印象’都將被打破。
比如,大行的風險偏好更低、風格更穩健,相比于股份行和區域性銀行的敏捷快速,‘大象起舞’的腳步總是更慢一些,尤其在在零售業務上,他們的優勢更多在‘負債端’而非‘資產端’。
但整個銀行業已經沒有‘低垂的果實’可以隨意采摘,哪怕是大行也得彎下腰,去做那些以往他們不愿意做的苦活和累活。
(本文作者介紹:洪偌馨,資深財經記者、主持人,自媒體“馨金融”創始人。)
責任編輯: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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