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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0日晚間，凱盛融英官微發布《關于成立合規管理委員會的聲明》稱，為積極落實國家安全機關的有關整改要求，公司成立合規管理委員會。
“近日，國家安全機關對我司進行了處罰，并提出了整改要求。我司深刻認識到在過去的經營活動中未能充分履行國家安全防范責任，存在重大隱患和漏洞，對國家安全造成了嚴重危害。我司在國家安全機關的指導下圍繞國家安全法律法規進行整改。” 凱盛融英表示。
5月10日，上海證券報記者實地前往凱盛融英信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凱盛融英”）位于上海靜安區的總部。盡管公司相關人士對記者表示，“目前公司一切正常”，但記者依然注意到，現場升級了物業安保措施。
前臺接待人員告訴記者，目前只有前往凱盛融英所在的19層人員需要單獨登記，專人接引，其余樓層則不用。
此前，據央視新聞報道，國家安全機關會同相關部門，對國內咨詢行業龍頭企業凱盛融英信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進行公開執法。報道稱，有的國內咨詢公司國家安全意識淡薄，為了牟取經濟利益，頻繁游走在法律邊緣。凱盛融英把經濟利益凌駕于維護國家安全責任之上顯而易見，但公司的相關工作人員堅稱對于境外公司的咨詢，他們有著明確不做的項目。實際上，在凱盛融英的專家庫里，僅涉及國防軍工領域的專家就有上千名，在境外咨詢中，公司對這些專家并沒有做任何規避。
“國家安全部門介入，意味著這已經不是一起簡單的經濟案件了。”一位接近執法部門的人士告訴記者，凱盛融英涉及的問題可能比想象中嚴重。
最新聲明：成立合規管理委員會
凱盛融英的辦公地坐落于靜安寺核心商圈的寫字樓，前臺大屏處顯示，公司共租賃了19樓的整層和29樓的半層辦公室。
正值午餐時間，記者注意到，不時有佩戴公司工牌的員工進出辦公區域。
但或是由于近兩日來訪的人士較多，寫字樓物業針對凱盛融英有更嚴的管理政策——必須由凱盛融英派人下來接，訪客才能上樓。“只有凱盛需要打電話下來接，其他公司不是這樣。”
一名凱盛融英上海總部的人員回復稱，目前不接待任何來訪，此后便不再接聽電話。
記者輾轉聯系到了凱盛融英另一位相關負責人。該人士表示，目前公司內部仍在討論，預計會在本周或下周發布公開回應，并表示對于其他內容無法置評。
一名汽車自媒體人士曾與凱盛融英工作人員有過接觸。該人士告訴上證報記者，凱盛融英工作人員時常在微信朋友圈發布付費調研邀約，類似于付費尋找汽車產業鏈企業的采訪對象，“可以說是用收買的方式獲取數據”。近期對方的朋友圈還在更新，只不過調研的行業有所變動。
有熟悉汽車行業的人士表示，付費調研是市場調查的一種，但這種調研必須注意信息的保密程度和最終流向，不應涉及敏感信息。以汽車為例，如果關于研發、采購的信息可以購買到，并兜售給競爭對手，背后的風險不可估量。
5月10日晚，凱盛融英官微發布《關于成立合規管理委員會的聲明》稱，為積極落實國家安全機關的有關整改要求，公司成立合規管理委員會。合規管理委員會由公司董事徐如杰、程頤江、圖強三名人員組成，其中程頤江為主任委員。
凱盛融英表示：“近日，國家安全機關對我司進行了處罰，并提出了整改要求。我司深刻認識到在過去的經營活動中未能充分履行國家安全防范責任，存在重大隱患和漏洞，對國家安全造成了嚴重危害。我司在國家安全機關的指導下圍繞國家安全法律法規進行整改。我司作為商業咨詢行業的龍頭企業，此次受到國家安全機關的處罰和整改要求，不僅是對我司的一次沉痛教訓，也是為商業咨詢行業規范發展敲響了警鐘。我司充分認識到國家安全機關懲前毖后的深刻用意，充分體會到國家安全機關對我司正常業務活動的保護和支持。”
對于公司發布的聲明，網友顯然并不買賬。
三度沖刺上市未果
據官網介紹，凱盛融英成立于2008年，是行業專家知識信息服務供貨商，專家的網絡及客戶群遍布全球。公司總部位于上海，在北京、蘇州、深圳、香港及紐約市設立分支機構。
在官網的介紹中，凱盛融英提到，“凱盛融英為大型知名金融機構、咨詢公司及跨國企業提供快速、精準、高效的專家知識共享服務”。“凱盛融英幫助外國投資者更加了解中國，也幫助中國企業積極走向海外。凱盛融英將持續加大對全球業務的投入，為中國及海外客戶提供卓越服務”。
凱盛融英原本有望成為“知識付費第一股”，但三度沖刺上市均未果。凱盛融英最早欲登陸A股，曾于2020年4月與中金公司簽署上市輔導協議，但這一計劃最終擱淺。凱盛融英后轉戰港股，兩次向港交所主板遞表，不過目前兩次上市申請材料均為“失效”狀態。
具體來看，凱盛融英提供的服務包括專家訪談服務、研究服務、會議服務三大模塊，通過電話訪談、產業調研、行業峰會等多元化的形式為客戶提供快速、精準、高效的定制化服務。目前，凱盛融英的專家網絡成員逾50萬人，包括企業高管、商業領袖、行業資深人士，學界精英以及戰略分析人士，來自醫療健康、金融、TMT、消費及零售等行業。
招股書預披露文件顯示，截至2021年3月31日，凱盛融英的客戶群涵蓋根據Vault數據聲望最高的20家全球咨詢公司中的80%；根據弗若斯特沙利文數據中國投資項目數目最多的20家私募股權及風險投資公司中的90%；根據SAC及弗若斯特沙利文按總資產計算中國20家最大證券公司中的100%；以及中國互聯網協會中國綜合實力十大TMT公司的90%。
業績方面，在2018年、2019年、2020年三個財政年度和2021年前九個月，凱盛融英的營業收入分別為3.85億、4.61億、6.43億和6.76億元人民幣，相應的凈利潤分別為0.85億、0.93億、1.67億和2.00億元人民幣，毛利率分別為48.9%、43.3%、51.5%、52.7%。
股權架構上，天眼查顯示，凱盛融英聯合創始人、董事長徐如杰為第一大股東，直接持股比例達29.4%，另通過控制上海岳峙間接持股3.81%。廣州粵民投康禾股權為第二大股東，持股比例達7.85%。此外，與牛散章建平之妻同名的自然人股東方文艷，持股比例達5.73%。
專家訪談業務毛利率超50%
被境外情報機構看上的專家訪談業務，為凱盛融英貢獻了主要營收。招股書預披露文件顯示，2018年至2021年前三季度，專家訪談業務收入占總營收比重達89.9%、87.7%、88.6%、88.4%。
值得一提的是，2021年前三季度，凱盛融英專家訪談業務的毛利率甚至達到51.93%。這意味著，從客戶處收取的專家介紹費用，凱盛融英會抽成一半以上。
對于凱盛融英工作人員而言，維護專家關系本身就是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記者獲取的一份凱盛融英招牌啟事顯示，Knowledge Associate的工作內容之一，是“用心維護專家關系，不懈且創新地發展新專家，增加專家的認同感，提高專家合作的積極性”。
對于這種牽線搭橋的中介業務，香頌資本董事沈萌表示，國內多個企業有類似業務，這種模式是公司作為中介，一方面召集各行業的專家進入數據庫，另一方面向各類機構推廣。機構如果有智力支持的需要，就可以通過線上或線下的方式，與專家交流。機構付費給中介，中介再付費給專家。
沈萌認為，付費咨詢模式本身沒問題，但是如果這些專家所在的領域是具有機密屬性，或者他能接觸的信息是具有機密屬性，那么就可能觸及安全問題。畢竟在線上或線下的交流中，很容易將機密信息與非機密信息混雜而泄露，所以對于類似業務或更廣泛的咨詢業務，對保密的要求都要更加積極、更加完善。
一名地產業咨詢公司人士同樣告訴記者，地產業也有類似平臺，會付費邀請相關龍頭企業人士做訪談，為產業研究提供支持。但該平臺介紹的調研對象不會透露細節，只會分享對于大趨勢、產業鏈的看法。
而據央視新聞報道，在某專家做咨詢的過程中，凱盛融英的工作人員不僅沒有提醒專家注意保密，反而在客戶有不正當要求時，為了促成咨詢協助客戶說服專家泄密。國家安全機關工作發現，在凱盛融英內部，通過提高報酬利誘專家回答敏感問題只是這家公司其中的一個手段。公司還告訴專家可以利用舉例子、打比方等變通方法“側面”回答敏感問題。
上海德禾翰通律師事務所鄭晨律師對此表示，就個人而言，我國憲法規定，保守國家秘密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我國刑法中涉及國家秘密和情報的罪名包括：為境外竊取、刺探、收買、非法提供國家秘密、情報罪；非法獲取國家秘密罪；非法持有國家絕密、機密文件、資料、物品罪；故意泄露國家秘密罪；過失泄露國家秘密罪。
可見，非法收集、非法對外提供國家秘密和情報數據等數據處理行為均存在刑事風險。值得注意的是，行為人主觀方面表現為過失的，因疏忽大意或過于自信違反了對保密管理制度的注意義務，造成國家秘密泄露的仍可能涉嫌犯罪。
就企業而言，企業在經營數據相關業務時，應當謹慎對待涉及境外組織、機構及個人的業務，對涉境外合作方基本情況負有一定的審查義務，如確有必要進行跨境數據合作或輸出的，應當首先與相關政府部門進行溝通，依照法定程序提出申請。避免私自傳輸相應數據及信息，提高刑事風險防范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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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某些西方國家為實現對華遏制打壓戰略，竊取我國軍事軍工、經濟金融等重點領域的情報信息活動日漸猖獗。國家安全機關偵辦多起專案發現，許多背景復雜的境外機構會借助國內咨詢公司等行業，竊取我國重點領域國家秘密和情報。
近期，國家安全機關會同相關部門，對國內咨詢行業龍頭企業凱盛融英信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進行公開執法。
在多行業挑選有影響力的專家
高薪利誘專家回答敏感問題
凱盛融英公司有著龐大的專家數據庫，庫里的專家超30萬人。該公司的工作人員會專門圍繞境內政策研究、國防軍工、金融貨幣、高新科技、能源資源、醫藥衛生等重點領域和重要行業物色挑選有影響力的專家。
上海市國家安全局干警介紹：“該公司擁有1000多家客戶，遍布境內境外。業務分為三大塊，其中專家訪談占了凱盛融英業務總量的80%，專家訪談就是以電話訪談為主。”
據了解，凱盛融英公司與每名受訪專家均會提前簽署含有“免責條款”的業務合同，要求專家自己履行保密責任，自己承擔法律后果。相關專家被咨詢公司開出的豐厚報酬所吸引，并認為對方是家守法合規、管理規范的企業，進而放松了警惕，在涉外咨詢中泄露內部敏感內容甚至國家秘密和情報，走上了違法犯罪道路。
韓某某，我國某大型國企高級研究員，因為境外竊取、刺探、非法提供國家秘密、情報罪，被判處有期徒刑6年。
韓某某在單位里的職位是涉密崗位，根據單位的要求，不能在外做兼職。但2015年，在凱盛融英的盛情邀請下，韓某某還是成了這里的專家并接受咨詢。第三次咨詢中，韓某某的保密底線，就受到了挑戰。
在客戶咨詢敏感內容時，韓某某最初會直接拒絕，但客戶的反饋馬上到了凱盛融英那里。韓某某說：“工作人員打電話給我，說只要回答他們提供給我的表格，可以額外支付兩倍的咨詢費用。”
在韓某某做咨詢的過程中，凱盛融英的工作人員不僅沒有提醒專家注意保密，反而在客戶有不正當要求時，為了促成咨詢協助客戶說服專家泄密。國家安全機關工作發現，在凱盛融英內部，通過提高報酬利誘專家回答敏感問題只是這家公司其中的一個手段。公司還告訴專家可以利用舉例子、打比方等變通方法“側面”回答敏感問題。
打著保護客戶隱私的旗號
隱瞞咨詢方真實身份
長期以來，為了賺取經濟利益，凱盛融英公司不僅慫恿重點領域的專家在咨詢中泄密，作為一個有著大量境外咨詢業務的公司，凱盛融英還打著保護客戶隱私行規的旗號，從不讓專家清楚掌握咨詢方的真實身份。
韓某某當初雖然同意為凱盛融英做咨詢，但他特別強調過自己不做境外咨詢。韓某某的這個要求，凱盛融英公司并沒有信守承諾，一個偶然的機會，韓某某才發現自己長期做咨詢的客戶是境外客戶。
在凱盛融英工作人員的勸說下，韓某某越來越大膽，幾年時間里，韓某某共在凱盛融英接受咨詢百余次，其中境外咨詢超過60%。其間，韓某某為了在凱盛融英公司獲取更多的咨詢費用，還多次到單位內網下載涉密資料。
株洲市國家安全局干警介紹：“他通過公司內網下載竊取了近5000份文件資料，經國家保密部門鑒定，韓某某為境外竊取非法提供機密級國家秘密一份，秘密級國家秘密兩份，情報13份，商業秘密18份。”
讓專家起化名接受咨詢
使用他人銀行賬戶接受報酬
作為國內咨詢行業的龍頭企業，凱盛融英的日常運行中配有法務部門。按照公司對外聲稱的工作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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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戶在提出咨詢時首先向公司提交咨詢內容的提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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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法務部門把關所咨詢的內容是否敏感合規，對于敏感問題直接回絕，不敏感的問題則交到工作人員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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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根據問題在專家庫里搜尋專家，所選專家得到客戶認可后，雙方即可進行咨詢。
在實際工作中，凱盛融英雖然擁有合規團隊和風險專員，但在實際咨詢中，把關卻流于形式。據其公司工作人員趙某介紹：“需求確實特別多，我們并不是每一條都讓法務去過，基本上是項目經理自己去判斷。”
在逐利的過程中，對于部分工作單位要求不宜接受咨詢的專家，凱盛融英公司還讓他們起“化名”接受咨詢，使用其他人員的銀行賬戶接受報酬。在凱盛融英的專家庫里，僅涉及國防軍工領域的專家就有上千名，在境外咨詢中，公司對這些專家并沒有做任何規避。
雷某某，曾在我國某重點軍工企業工作，因向境外泄露軍事軍工領域敏感信息，涉嫌為境外非法提供國家秘密罪。
雷某某曾在某高校與某重點軍工企業合辦的博士后站工作。2020年3月，雷某某在博士后站出站，他在網上投寫的簡歷中，對自己重點軍工企業的工作經歷進行了詳細的描述，這讓他成功進入凱盛融英公司的視野，并成為這里的咨詢專家。
成為凱盛融英的咨詢專家后，雷某某陸續接受了幾次咨詢。2020年7月的這一次，有些異常。按照以往的操作，客戶的咨詢必須在凱盛融英的電話平臺上進行。而在這次咨詢前，雷某某被凱盛融英公司告知應客戶的要求，這次咨詢會更換使用其他的電話會議平臺，而且凱盛融英的人全程不會參與。公司的反常行為并沒有讓雷某某警覺，但客戶拋出的問題至今讓他印象深刻。
雷某某說：“問了一個軍機型號的保有量。”對于這樣的敏感問題，雷某某沒有回避，而是心存僥幸、極力賣弄，最終向對方透露了大量敏感信息。
經國家保密部門鑒定，雷某某共向對方提供三項機密級國家秘密和三條秘密級國家秘密。
據國家安全機關調查掌握，凱盛融英公司大量接受境外公司對我敏感行業的咨詢項目，其中一些企業與外國政府、軍方、情報機關關系密切。僅2017年到2020年，凱盛融英就接受上百家境外公司匯款2000多次，金額高達7000多萬美元。近期，國家安全機關已經對涉事企業依法依規進行處理，對其中涉嫌違法犯罪的人員，將一查到底，追查其法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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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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